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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少年」4:在一隻條凳前的審判

由 北岸一葦 發表于 情感2021-04-09

[作者攝:可食之]

009在學齡前,我與同院子的夥伴,三兩成群,把房前屋後的水溝、大路、菜園、麥田、油菜地以至茅坑等,都當成遊耍園。如果茅坑裡的水較淺,手夠不著糞水,捉不住裡面呱呱叫的青蛙,我們會跳下石板圍砌的長方形的糞坑,在裡面圍追堵截那言語張揚的青蛙。

有時,園子裡的蒜苗的香氣,勾引起我們強烈的食慾。我們會拔斷幾株,回來在小石磨上揉爛,沾著環形槽裡的積水來吃,但味道並不見佳。以我們幼童的理性可知:缺鹽。於是,我們無師自通地擤出自己的鼻涕,塗抹在蒜苗上,這樣味道大有改觀。

在油菜長苔、含苞欲放之時,那高高的莖,也被我們邪惡的手掰斷,用尖銳的牙去剔開青色或硃紅色的皮,檢驗植物之莖的甜度。那油菜薹的甜度並不高,還有一股沖鼻的氣味提醒我們的胃,應當拒絕吃這種東西。這樣,發白的乾裂的田坎上,留下了一路油菜的殘骸,為大人們的問罪與棒撻提供了不可狡賴的事實。

[作者攝:小池塘]

學齡前,我們這些玩童如田鼠,田地裡的一切植物都是我們磨牙吮汁的材料。麥田是我們經常光顧的場所。春天的麥苗拔節了,那莖稈的甜度真的不錯。即使冬天沒有拔節,那麥苗的甜度也還差強人意。但是,這種如牛草般粗糙的葉子,不適合我們幼嫩的牙齒加工,於是,對於麥苗這種可食之物,我們淺嘗之後只落得滿嘴綠牙。

有一種叫白菜的東西是可愛的。集體的菜園裡,白菜長得如一樁樁腰鼓。每一樁的腰間,還綁有稻草這種裝飾物。我們的不修指甲的利爪揭開白菜頭上發黃的蓋頭,那新嫩的姣美面孔出現在我們眼前。我們兩眼放光,用小手掏吃白菜心,直到把白菜掏吃成一個空殼之後,才轉移目標,繼續掏心挖肺的工作。我們這種惡行,並沒有招來責罵與棒撻。原因是,大人們以為是野物們乾的。他們罵黃鼠狼、松鼠去了,我們心中暗喜。

可是,世間的有些事情,往往發生得不可理喻。我在學齡前掏吃生長隊的白菜心的罪行,到了讀過四年書時才得到懲治。我在讀小學二年級時(我讀了兩個一年級、兩個二年級。這應該是第二個二年級),一個冬天的下午,老師把我喚到乾涸發白的土壩子裡,審問我:□□□,你說你最近做過什麼壞事沒有?我一頭霧水,經過片刻回憶,說:沒有。老師說:沒有,你好好回憶,老實交待。我的肌肉緊張起來,繼續搜尋著自己可能的劣跡與罪過,但仍摸門不著,不知老師要我交待什麼。

老師見我半天回答不上來,就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支支唔唔,不知該交待何種老師需要的罪狀。老師見我愚鈍,就進一步啟發道:□□□,你是不是星期天扯豬草了?你扯豬草時,是不是把生產隊的白菜啊之類的東西割回去了?哦,原來老師希望得到的是這個。可是,我覺得似乎確實沒有偷過生產隊的白菜。我只有回答說:沒有。老師說:人家河這面有人看見你割白菜。我一聽這話,又覺得自己確實割了白菜,並且,河對面有一雙眼看見了。可是,我回答的還是:沒有。

[作者攝:真能幹]

老師只好再進一步啟發:□□□,你如果承認了呢,我們就寬大處理,把這火給搵了,但是,你不承認,如果查出來,紙就包不住火了!我更加惶惑。我承認了,就等於是寬大處理的小偷。我不承認,又等於是頑固的小偷。小偷是羞恥的,這個我知道。我只有無辜與茫然的表情。老師的啟發教育還沒見出成效,但天色已晚了,也只有暫把這犯人放了。給我佈置的任務是:下去好好想想,力爭寬大處理。

審問我的那天,老師坐在一隻條凳上,翹著二郎腿,手柱一根荊竹竿。我站在一米之外,如一個重刑囚犯,感覺有被處決的危險。只是,在此之後,時間如蝸,慢行了不知多久,我的偷白菜(或沒偷白菜)的事才淡去。以我小學二年級少年的心智可知,老師真是太過於陰險。我對這種威逼誘供、強打成招的老師,發自內心地鄙視。但又以為,自己也沒有什麼光彩的,我眼下雖然沒有偷生產隊的白菜,但在還沒念書的時候,總是偷過生產隊的白菜的。這麼想來,也就不覺得太冤。

TAG: 白菜老師我們甜度二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