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平時比較，今天通往大隊部的路上，可以說得上是浩浩蕩蕩的人流，各生產隊舉著紅紅的用竹竿撐著的寫著“農業學大寨”的旗幟，當然有的寫的是“婦女突擊隊”，只有一群戴著紅領巾的孩子扛著一面“紅勝小學”的紅旗。

這是七十年代的某一天。

大隊部召開幾乎是每年一次的“憶苦思甜大會”。

除了實在行動不便的老人和一個生產隊留一人值守外，都要來參加大會。

今天上臺“憶苦”的不是前些年那個聲音洪亮的周老伯了，而是一位年齡六十多歲，但頭髮已經全白的張大娘。

她的聲音不是很大，但在話筒和喇叭的幫助下，全會場的人都能清楚地聽見。

她的童年很苦，由於父親在地主家打工遭遇意外事故最後死亡，搶救時欠下了地主家的錢，她不得不和母親一起到地主家打工還債，雖然母女倆辛辛苦苦一年，也只能勉強還清一年的利息，欠下的幾擔谷的本金不知要還到哪年哪月……

母親在地主家負責一家人衣服的縫縫洗洗、做飯、種菜、養豬等等一些家庭的瑣碎事，她則負責放牛、給豬扯些野菜野草，閒暇時間幹些力所能及的農活，雖說力所能及也還是要儘自己最大的能力才能完成的事。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放兩條牛，然後就是砍柴，作為一個十歲還不到的女孩子，半天能砍點就不錯了，何況也挑不起多少，但地主老爺卻說，砍這一點，當飯都不夠吃，你們以為讓你們在這裡是白養你們的呀。

不知劃破多少次手指，摔了多少次跤自己都記不清了。

雖說母女倆吃的是地主家的飯，但也只是一個名義而已，野菜和過時蔬菜拌在一起的幾粒米飯大部分時間根本就不夠吃，為讓自己能吃得多一點，媽媽不知吃了多少次全是野菜的“飯”，捱了多少次餓。

當講到有一次放牛，牛和坍塌的溝坎一起掉落溝中，用了好幾個人才把牛弄上來，她也捱了一頓毒打母女倆抱在一起痛哭時，場下幾個同齡的婦女也跟著流下了眼淚，會場頓時響起“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和“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口號聲……

憶苦思甜大會的最後一項內容，就是讓吃“憶苦餐”。

今天的憶苦餐是各生產隊送來的紅薯，羅卜和羅卜秧子，紅花菜的秧子還有少部分的野黃花菜的葉苗，再就是碾米剩下的一些半截的碎米。

負責烹煮的廚房人員，生怕弄得不好吃而浪費了糧食，都是將各種野菜等洗得乾乾淨淨，將很苦的野黃花菜丟了很多，甚至還偷偷地放油將野菜炒了一下，然後和米一起煮成糊狀。

社員們拿著自帶的碗筷，排隊依次領取“憶苦餐”，由於全大隊上百號人，臨時又沒有很大的鍋，分到的就只一小碗而已。

吃到最後，有些年齡很小的孩子竟然說沒吃飽，哭著喊著還要吃，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還叫著“我還要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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