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長是孔子極為得意的弟子，位列孔門七十二賢，德才兼備，為人謙和，極能忍辱，從不與人發生口角，偶爾遇到爭論，如果是自家佔理，也要再三禮讓，若是自己理短，更加要反躬自責了，因此很受孔子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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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是如公冶長這樣的賢哲，也經歷過一段牢獄之災，不過孔子非但不以為意，還親自去找國君為他說請，事後更是把自己的愛女嫁給了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原來，這公冶長有一樣本領，乃是別人都不曾有的，就是能夠聽得懂鳥語，俗話說“禽有禽言，獸有獸語”，鳥雀的叫聲，在我們聽來不過是嘰嘰喳喳的聲音罷了，然而在公冶長聽來卻與人說話並無二致。

不是同一物種，怎麼能聽得懂異類的語言呢？因此他的這個本領，莫說今人覺得奇怪，就是當時的人也都十分懷疑。

這天，公冶長正在家裡看書，門前突然來了一群麻雀，嘰嘰喳喳的好像在呼朋喚友，公冶長來了興致，側耳傾聽。

只聽這群麻雀在討論：“蓮花池邊來了一架裝著粟米的小車，車腳陷在汙泥之中，拖車的牛體格不大，竭盡全力也拖拽不動，反而折了自己一隻牛角，把車上的粟米都掀翻在地，趕車的人收拾不及，我們趕緊去啄食，可以飽餐一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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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長覺得有些好笑，叫來童子囑咐道：“你去百步之外的蓮花池旁邊，看看是不是有一架小車傾覆了，粟米灑了一地，一群麻雀正在啄食，”

童子有些疑惑：“公子今天連門都沒有出，怎麼會知道百步之外發生的事情呢？”

公冶長說道：“剛才天邊飛過一群麻雀，是它們在相互告知，被我聽來了，你趕緊去就是了，休要多問。”

童子只當是玩笑，丟下了手中的活計，一溜煙跑到了蓮花池邊，果然見到了雀鳥啄粟米的場景，趕車的人在著急忙慌地收拾粟米，旁邊站著一隻折了角的小牛，與公冶長說的一般無二。

童子心中驚訝地不得了，回去覆命的時候問道：“公子是不是有什麼未卜先知的法子，或者是提前卜了一卦，所以才知道這件事兒，又故意拿麻雀說話來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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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長知道這件事有些難以置信，因此也不再解釋，笑罵道：“不要在此胡鬧，快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童子撓了撓頭，滿腹狐疑地離開了。

過了一段時日，同為聖門弟子的陳亢來邀請公冶長郊遊，公冶長讀書也有些悶了，於是丟下書卷陪他出了門，遊玩了一陣之後，兩人坐在一顆大樹下休息，樹上有幾隻喜鵲，蹦上蹦下的叫個不停。

陳亢聽說過公冶長善聽鳥語的事情，心中也是不信，於是故意調笑道：“你自稱能夠聽懂鳥雀說話，樹上這幾隻鳥叫個不停，你可知道它們在說什麼呢？”

公冶長仔細傾聽了一會兒，說道：“齊國派了一位使臣，捕獲了一樣異物，叫做“商羊”，主見水災，齊國沒有人知道它的來歷，因此派人來詢問夫子。”

陳亢見公冶長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心中還是懷疑，就拉著他去孔子那裡見證：“口說無憑，咱們去夫子那裡做個見證，若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才服你的本事。”

公冶長點頭應和：“正該如此。”兩人一路跑到了杏壇，果然見到了齊國的使臣在向孔子見禮，兩人聽了一會兒，確信使臣的確是來問商羊的事情，陳亢這才敬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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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使臣離開之後，陳亢拉著公冶長上前去拜見孔子，並將兩人怎麼聽見鳥雀叫，公冶長如何解說等情況活靈活現地講了一遍，孔子心中大驚，自此也相信了公冶長的這項本領。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公冶長剛剛坐定，就聽到一隻鳥雀飛到窗邊，說道

：“公冶長、公冶長，南山有個虎馱羊，你吃肉，我吃腸，當亟取之勿彷徨。”

公冶長向來是不會拿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的，不過既然是老虎拖來的，應該是無主之物，況且這鳥兒許是餓了，才著急來報信，分潤也一些羊腸也算是功德。

於是就叫來童子，囑咐道：“南山腳下有一隻死羊，是老虎馱來的無主之物，你去把它揹回來。”

童子早就領教過自己公子的神異，也不多問，徑自跑去了南山，果然找到了一隻死羊，沒有人看守，鮮血還在往下流，背起來就回了家，剝皮之後，羊腸扔給了雀兒吃，羊肉自家人分吃了，只剩下羊皮、羊角晾在一邊。

我們都知道，根據物質守恆定律，物質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既然公冶長得到了一隻羊，那麼必然會有人丟失一隻羊。

果不其然，羊肉剛吃完，一群人就怒氣衝衝地找上了門，原來這頭羊是一個獵戶養的，被老虎潛進院子裡叼走了，獵戶發現之後，召集了左鄰右舍一大幫人去追趕。

老虎見到他們人多勢眾，嘴裡的羊影響了自己奔跑的速度，一頓飽和頓頓飽還是拎得清的，於是丟下羊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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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跑到近前，說道：“羊已經死了，放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發現，不如我們現在追上去打死老虎，賣了它的皮肉，豈不是可以大賺一筆嗎？”

眾人深以為然，一窩蜂地追了上去，正是在這個當口，公冶長接到雀兒報信，派童子將羊揹回來吃掉了。

獵戶沒打到老虎，悻悻地帶人返回去找羊，結果發現羊也不見了，眾人議論紛紛：“在這麼個偏僻的所在，羊會被誰撿走呢？”好在有眼見地人發現了地上的血跡，順著滴落的血跡找上了公冶長的家門。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公冶長解釋道：“羊的確是被我帶回來了，不過那是一隻鳥告訴我的，說是老虎馱來丟在那裡，叫我去取，現在都已經吃完了，實在是沒法還給你們。再說那羊被老虎叼走，也算不上是你家的羊了。”

那獵戶本就為虎羊兩失而惱火，聞言更加氣憤，一時間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把揪住公冶長的衣領，說道：“好你個公冶長，分明是你偷吃了我家的羊，還敢強辯，說什麼鳥雀傳訊，你糊弄鬼呢？今天非要拿你見官不可！”

眾人七嘴八舌，一擁而上，根本不容公冶長爭辯，徑直將他綁了，送到了公堂，左鄰右舍都一起做了證人，獵戶告官道：“小人家裡有一隻羊，被他偷去吃了，如今羊皮羊角俱在，請大人明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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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問道：“那堂下是什麼人？”

公冶長還沒開口，眾人已經七嘴八舌地說開了：“這人名叫公冶長，仗著自己是聖門弟子，所以膽大包天，做出這等欺心的事來。”

官員聽到是聖門弟子，不敢私自用刑，公冶長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但是能解鳥語的事情過於驚世駭俗，不敢決斷，只能將案件寫成文書呈了上去。

魯哀公接到文書以後，心中狐疑：偷一頭羊不過是小事情罷了，只是孔門中怎麼生出這麼一個異端，用鳥語來為自己脫罪。

沉吟了一會兒，魯哀公下令暫時將公冶長收押進大牢，準備伺機詢問孔子之後再做決斷，公冶長的童子見到公子下獄，連忙跑到孔子那裡訴苦。

孔子知道公冶長的為人極其安分守己，也明白他的本領，立刻換上朝服去見魯哀公，為公冶長辯白情況。

魯哀公神色異樣，暗中忖度：我還沒去找他問明緣由，老夫子倒自己找上門替徒弟迴護，可見情面二字，縱然是聖人也不能免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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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含糊回覆道：“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等到查明情況之後，寡人自有分寸。”

孔子也不好繼續糾纏，出門以後招來童子安排道：“子長這件事，任你是什麼人也不會相信，不過這終究不是他的過錯，你去跟你家公子說，要他安心等待，無需焦慮，冤情自有昭雪的時候。”

公冶長本就是安貧樂道之人，雖處囹圄之中，也只認定是自己吃了別人家的羊，該當有此牢獄之災，心中反而坦然了。

過了幾日，一隻鳥兒忽然飛到窗戶上，唧唧喳喳地叫個不停，那獄中的人聽說公冶長號稱能夠聽懂鳥語，早就想試試他，此刻正好逮到機會，紛紛詢問道：“公冶長，你聽得懂那鳥在說什麼嗎？”

公冶長仔細聽了停了一會兒，神情突然嚴肅了起來，說道：“這個鳥語事關國家大事，不可怠慢，需要喊牢頭過來，我才能說。”

眾人吵吵嚷嚷，把牢頭招來了，公冶長才說道：“剛才屋頂上的那隻鳥說，齊國已經派了三千精兵，試圖犯我疆界，如今已經到了沂水之上，嶧山之旁，可速稟告國君，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我軍可大獲全勝，否則就要面臨亡國的風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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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長說得煞有其事，眾人之中有不相信的，趁機奚落他胡言亂語，有半信半疑的，只當是個新聞聽聽，也有幾個相信的，幫著催促獄卒去稟告。

那牢頭也是左右為難，說道：“公子，如果你會數術易理，說你是占卜知道的，我也便信了，可要說是聽鳥說的，我這心裡也打鼓啊，如果報告了國君之後，壓根沒有這回事兒，我這小命可就難保了。”

公冶長急切地催促道：“我師承孔夫子，從來不胡言妄語，你且與我告知國君就是，如果怪罪下來，我願意一力承擔，絕不叫你受罰。”

牢頭還是搖頭：“如果這件事是真的，公子的確能得到好處，如果是假的，就是欺君罔上之罪，此刻公子身上的案情還沒有明晰，如果再添上這一條潑天大罪，恐怕會禍患無窮啊。”

公冶長急得直跺腳，忍不住賭咒發誓，牢頭耐不住他的再三催促，也顧及他聖門弟子的身份，只能硬著頭皮去稟告魯哀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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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哀公聽完，不覺啞然失笑，但畢竟事關國家大事，即便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掉以輕心，於是命令斥候前去打探情況。

斥候去了半日，飛馬來報：“齊國果真派了三千精兵，人盡銜枚，馬皆勒口，已經到了沂水了。”

魯哀公大驚失色，當即命令司馬孟之友率領三千精兵，從嶧山左側繞道沂水，又命令副軍季犁領精兵兩千正面迎敵。

齊軍此次是隱蔽的軍事行動，目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破魯國，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提防反被魯軍得了先機，前後夾擊之下，打了個措手不及，齊軍丟盔棄甲，大敗而歸。

魯軍乘勝追擊，繳獲輜重器械不計其數，孟之友凱旋歸朝，魯哀公大喜過望，這才知道公冶長的確是有常人所不能及之處，一面安排人記錄軍功，犒賞軍士，一面下令釋放公冶長。

魯哀公親自召見公冶長，賜予他豐厚的金帛財物，並決定授予他大夫的爵位，公冶長辭謝道：“我不能守正本心，是為不義，被人誣告，是為不信，因鳥語而得到爵位，是為不智，有此三罪，不敢受賞。”

魯哀公再三勸解，公冶長堅決不肯接受，只能就此作罷，把賜予他的金帛之類的財物送到了他的府邸，然後傳旨將誣告公冶長的獵戶問責。

公冶長出朝之後，徑直前往孔子家中拜謝，孔子聽說了這件事，心中十分欣慰，孔子有一個女兒，與公冶長年歲相當，本來早就有意要與他結親，只因為牢獄之災延緩了，如今正好將女兒許配給了公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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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長出獄之後，因為自己曾因為能解鳥語而獲罪，因此再也不肯將這個法子傳給別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後世能分辨鳥語的人少之又少。

這個短篇歷史故事出自《七十二朝人物演義》，侵權立刪。

所謂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公冶長因為解了鳥語而獲罪，又因為聽了鳥語而受賞，福與禍既相互依存，又可以互相轉化，這其中的奧秘誰能說得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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