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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屯溪吃早點

由 中國副刊 發表于 美食2021-12-10

文 | 許若齊

在屯溪住,我一般不睡懶覺。住處離新安江近,剛六點,我就獨自出門去江邊閒逛,看花山一帶山脊上的魚肚白雲彩漸漸轉為橘黃乃至金燦。每次,都有人在對岸吊嗓子,那響動躍江而來,嘯聲裂岸。聽起來像是個中氣沛足的中年男子,如此孜孜不倦,他還想成為一個“角”嗎?

我用手機拍照:旭日東昇、漁舟靜泊,浣衣婦、垂釣男,一隻無主的小狗支著兩前腿對著江水發呆……然後將圖發到微信群。收到十到十五個“贊”時,我心滿意足。要知道,這些贊,都來之不易,大抵出自被窩裡、梳妝檯邊。點讚的那邊一般是鬢髮零亂,睡眼稀忪。而我,已心曠神怡地走在去早點店的路上了。

很難說屯溪人有喜歡在外面吃早點的習慣。這個只有十幾萬人口的小城市,不可能像成都、武漢、長沙那樣,時辰一到,吃早點大軍如潮水般“破門而出”,在街頭巷尾生猛洶湧。屯溪的早點店大多一個小門面,門口支兩個鍋,裡面三四張方桌,七八條條凳,三五個中年婦女操持,清爽利索;也有“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露水攤”,做餅蒸包子賣茶葉蛋的居多,不涉及湯湯水水。它們的分佈恰到好處,讓你覺得妥貼方便,無言地詮釋著“市場對資源配置起決定性作用”這樣一個樸素的道理。

我常去的這家早點店在新園路上,離江邊也不遠。我的首選是湯麵,類似陽春麵,但有澆頭。我做不了陸文夫筆下那個朱自冶,天不亮,就坐著黃包車晃盪著去吃蘇州一家老字號的頭湯麵。寬慰的是,我每次去那小店,大鍋裡的湯水沸騰,稍稍渾白,最多不過下了十碗麵而已。無須多言,老闆娘(可能是)一手拿籬耙,一手就把一團面扔進鍋裡,然後扯過一個藍邊碗,瞬間放好了作料。我有“吃滾”的怪癖,須面煮熟即將撈起時開水才能衝進碗裡,即便大熱天也要照此辦理。去多了,她心領神會。我無須多言。

淺淺一碗麵,澆頭五六樣,有辣椒炒五城豆腐乾,辣椒炒筍絲,燒筍衣,炒萵筍,醃豆角,醃生薑等。素是素,但家常可口,不折不扣的徽州味道。那些小菜用大缽子盛著,滿滿的,可任意新增。頗似汪曾祺先生在西南聯大做窮學生時去的那家小飯鋪,各色小菜可以由著你吃。

澆頭,我是多多益善,尤其喜歡其中一味:醬燒蘿蔔丁。醬估計是自家做的,味道純正醇厚。蘿蔔切成方正小塊,燒得很入味,進口幾近酥化。舀一大勺醬澆在面上,攪拌,比過北方的炸醬麵。略為欠缺的是,少了一點蝦皮什麼的;別小看這玩意,絕對地提鮮振香。

這裡也賣粥。奇怪的是,很貴,要二元錢一碗。難道是東北五常大米或泰國進口大米熬的?搭配著賣些炸油糕、茶葉蛋什麼的。不過,還是吃麵的人多,相信有不少像我一樣的常客。來來往往的,我卻沒有記下一張熟面孔。“常常相遇的人,卻久久地陌生著;偶爾的邂逅,也許會變成永遠的期待”,如此充滿詩意的表達,看來不適合這裡。

真正“臥虎藏龍”的是廣宇橋北端下口長幹路的那幾個小店。它們不張揚,掖著身子做小本買賣。餛飩店好像連名字都沒有,照樣做得風生水起。我從合肥到屯溪往往是已到飯點,即便朋友或親戚張羅了一桌好飯好菜等著,也要先吃了一碗餛飩才去坐席,幾成慣例。這家餛飩的好吃在於餡足皮薄湯鮮。有的店包餛飩只用篾片象徵性地刮一點肉餡敷衍了事,吃起來一點“肉感”沒有,如同吃麵皮。皮薄可使內裡清晰可見,清湯清水,足見筋道之好;湯鮮則是諸作料足夠,像蔥花、豬油渣、紫菜都是必不可少的。

從邊際效用的角度看,這裡的餛飩當早點最好。可湯湯水水儘管一碗,終不能填飽肚子。我一般拿根筷子,去小店對面炸油條的攤子上夾根油條回來。這個攤子生意也好,油條炸得金黃蓬鬆,一看就知道鍋裡的油是經常換的。這邊,我用筷子戳著身段還滾燙的油條回來,那裡一碗熱氣騰騰的餛燉剛端上桌。吃早點,一如寫文章,也講究起承轉合啊。

換換口味未嘗不可。三十米外,就是一家包子店。有朋友大褒:這是屯溪最好的一家!我去過幾回,現買現吃,用店家的小碟子盛著,手託著站在路邊行事,全然不顧吃相。我篤信:剛出籠的包子最好吃,哪怕是燙得捲舌,嘴角流油。袁枚的話講到位了:“略為停頓,便如黴過衣服,雖錦繡綺羅,亦覺舊氣可憎矣!”

此店生意很火,尤其早晨。長隊排起,眾人目光殷殷盼盼,竹編蒸籠蓋蓋起起;揭開時,熱氣散去,一個個包子雪白玲瓏,一樣大小,均勻排列,煞是好看可愛!夾包子那位中年男人,國字臉,總是笑意盈盈,好像大家都是他的親戚,包子是白送給我們吃的。

去年搬家,去了一個風景好的偏僻處。安頓停當後,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早點攤店。有一處,步行10分鐘可抵。很小,價格便宜得難以置信,五塊錢可擇選幹稀三四個品種。赤豆粥很好吃,糯而甜,但要早去,經常七點就告罄。夏天,店堂裡有老式櫃機空調一臺,冷氣足,暑氣全消;還有WIFI,訊號強大。一次見倆年輕漂亮的洋妞也在喝粥,吃燒餅,完了竟久不離去,看來也是“蹭族”。我奇怪:她們怎麼會摸到這種販夫走卒的小店來,與我共進早餐?

END

主編:周玉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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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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