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一家賣早餐的小店，離家不遠，沿街，一間門頭，深進去兩間半房子，門口支著大油鍋，炸油條，還有雞蛋包。雞蛋包的皮格外薄長、酥而不焦，瓤尤其柔軟，雞蛋臥在裡面，少女般鮮嫩。類似風格，之前我只在冠縣吃過，冠縣稱之為雞蛋荷包，更長，能包三四個雞蛋。

我越吃，越自信，問老闆，你們是聊城人？老闆說：濟寧。

之前吃雞蛋包，我常去趙家甜沫，也在附近，隔兩三條街，挨著便宜坊。那裡甜沫口味重，適合泡油條。賣油條的是一個老頭，可能和常年低頭炸東西有關，背微駝，嗓門很大，說話像喊，底氣足。

前年，去給他拍了條片子，再去吃非不收錢，我每次硬生生掃碼付了，他非給多加上幾根油條，甜沫剛喝完，正擦嘴，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大鐵勺子，不由分說，又給盛滿了。所以，越來越不好意思去，實在想吃，就戴著頭盔，不掀蓋，買好，扭頭走。

我一直以為老頭是濟南土著，後來才知道，聊城人。

聊城也有甜沫，和濟南一個叫法。老濟南解釋甜沫其實是“添麼”，就是往裡添各種內容：紅豆、黑豆、花生、豆腐皮切成的細絲等等。但如今“添”的過程已消失，煮好，就“添”好了。聊城的甜沫不同，舀到碗裡，最後還添一勺芝麻花生碎，似乎是為了提醒甜沫不忘初心。

早晨，吃趙家甜沫的人很多，不乏遠道慕名而來者。時不時看到一個本地人，帶著一個外地人進來，邊吃，邊闡述美食都藏在小破店的道理，越難找，越不難吃。我倒不這麼覺得，但一家小店經營多年，必有過人之處。

一個地方有名的早餐，通常都比較“硬”，如太原的“頭腦”，粥裡是大塊的羊肉。

過去幹體力活的人多，頂飽最管用，現在吃則略“頂”，偶爾來一次尚可。比如甸柳小區裡的王虎子大餅，餅名副其實的“大”，捲上大塊醬肉，再加上滷雞蛋、辣椒、豆腐，一張餅吃下去，晚上才有餓意。其實，如果改成小餅，銷量還會更多，但這種建議我沒法提，老闆不管顧客說什麼，都能懟回去，頗有郭德綱曾經的搭檔張文順先生風範。

現在，我偶爾過去，主要是為了聽相聲，當初隊伍排得長，特別熱鬧，現在似乎沒那麼多人了，反覺得有些遺憾。

濟南排隊最長的早餐，有張家油條，還有侯記煎餅果子。張家油條我去過一次，印象不深。侯記煎餅果子則再熟悉不過，他們換過幾個地方，都在千西路附近，兩口每天分兩個鏊子同時做，每個鏊子前面排一隊，我每次去買，都能感受到比鏊子還熱的熱情。原本已經卷好了油條，刷好了醬，突然停下來，順手從旁邊的肉夾饃的鍋裡挖一大勺子肉，捲了進去。

可能沒幾個人吃過我這種“侯記王虎子煎餅果子”，早晨吃完，第二天都不餓。

“侯記”的兩口子是單縣人，老鄉，也是朋友，在濟南守著鏊子這麼多年，不容易。

原本，有些早餐，是沒有那麼多人排隊的。比如回民小區的黃老太牛肉燒餅，最初我去，恰恰是因為排隊少，不像七里山菜市場那家，若趕到週末早晨，排隊買回來，只能當午飯。後來有一天，我去黃老太，發現排了上百米的隊，覺得有些疑惑，就去回民小區裡面，隨便換一家，只要是燒餅現烤，肉現剁，就差不許多。

畫家劉明雷給我推薦過一家牛肉燒餅，在黨家莊，去長清時，在那裡買過幾次，叫阿穆火燒，人少，肉多，好像還便宜一兩塊錢，這兩年再去，也要排隊，看來，路遠地偏，阻擋不了食慾滿滿。

尋覓濟南的特色早餐，去老一點的小區，總會有驚喜。三職專旁邊，就有幾家賣甜沫的小攤，應該不錯，我專門去過兩三次，八點多鐘，沒排隊，因為都賣光了。旁邊有家賣糖果子的，類似放了糖的油條，名氣很大，證明油條可鹹可甜。

前幾天，那家濟寧人乾的早餐店也排起了長隊，老闆說，只要雞蛋包的話，不用等，我就要了個雞蛋包，旁邊一女士發現這一訣竅，也給老闆說要雞蛋包，正好賣完。

那天的雞蛋包特別香，比冠縣的雞蛋荷包還香。一邊吃，一邊聽他們問老闆，為啥今天炸得這麼慢，老闆很無奈，說煤氣閥門壞了，漏氣，不敢開大火，已經派人去買閥門了，還沒回來。

我一邊吃雞蛋包，一邊用餘光去瞟，裝著漏氣的閥門的煤氣罐離我只有一步之遙。

那天的雞蛋包特別香，我吃得特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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