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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撤仍在繼續,這該死的深不見底的泥濘

由 流水煙花故事會 發表于 汽車2021-12-14

原著 :[德] 京特·K·科朔雷克

譯者:小小冰人

1944年2月。

我們多次試圖將敵人擊退,但這卻是一種毫無希望的冒險,因為我們幾乎一直在忙著後退。只要一名士兵開始後撤,再也沒什麼能說服他留在原地等待蜂擁而來的敵人。

直到2月28日,我們到達了尼古拉耶夫後才站穩了腳跟,備受尊敬的連長帶領著我們,他在傷勢痊癒後回到了我們身邊。我們在這裡阻擋住敵軍相當長一段時間,甚至還發起了幾次成功的反擊,不過,等俄國人開始從兩翼實施包抄後,我們被迫再次後撤。

在彼得羅帕夫羅夫卡村,我們突然遭到了敵人的攻擊,部隊四散奔逃。我們已經連著幾天沒有睡覺,早已筋疲力盡,所以,擔任後衛的我們一直在村內僅剩的幾座房屋裡尋找住處。沒過多久,蘇軍士兵高呼著“烏拉”,橫掃著沿路的一切,殺入了村子。我和奧托·克魯普卡只來得及從後窗戶逃生,我沒拿那挺機槍,現在它已派不上用場,因為子彈早已經打完。

後撤的途中,奧托和我碰上了連裡的幾名戰友。我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強迫自己穿過無邊無際的泥濘。直到有一天,那些戰友都走散了,孤零零地只剩下我和奧托。後來,我們加入了一支由各種人員組成的大雜燴隊伍。在此期間,又開始下起雨來,道路上的泥濘變得更深了。冰冷的東風鞭子般地抽打著我們飢餓的身軀,我們飢腸轆轆。夜裡,我們在當地農民的木屋中過夜,屋裡總是塞得滿滿當當,我們像鯡魚那樣擠在一起,倚靠彼此的體溫取暖。每個人的面孔骯髒而又慘白,每個人都專注地聆聽著屋外的動靜,對任何一點不尋常的聲響都會做出反應。我們這些人中,只有很少的幾個持有武器。

每天拂曉時,如果伊萬沒有用他的喊聲把我們趕出屋子的話,我們會強打起精神,踉踉蹌蹌地繼續趕路。在每一個我們所到達的村子裡,都能遇上逃離蘇軍追擊的德國士兵。他們當中的一些人錯誤地判斷了蘇軍推進的速度。這些人大多來自後方的戰地面包店、維修和保養單位等後勤部門,從未經歷過前線的戰鬥。偶爾我們甚至會遇到所謂的“Kriegsverlangerungsrate”,他們前所未有地穿著被弄髒的軍裝。

“Kriegsverlangerungsrate”,或稱他們為“Schmalspuroffiziere”,是軍隊裡的行政管理人員。透過度身定製的軍裝上的窄肩章,你可以輕易地識別出他們。這幫傢伙是軍隊裡日子過得最舒服計程車兵,他們管理著部隊所得到的一切好東西,有些補給品,普通士兵甚至從未見過。混亂的後撤期間,這些神氣活現,專橫跋扈的管理員倘若拒絕開啟塞得滿滿當當的補給品倉庫,往往會被飢腸轆轆、衣衫襤褸而又憤怒不已計程車兵們幹掉。他們會引述早已逃至後方的上級給他們下達的命令,以確保在蘇軍奪取這些倉庫前,將它們炸燬或燒光。

某天,奧托和我發現自己正站在這樣的一座倉庫前,倉庫門前站著一名管理員和他的幾個助手,正在阻攔飢餓計程車兵們湧入倉庫。儘管蘇軍距離這個村子已經不遠了,但這位管理員不管這一事實,堅決不許士兵們進倉庫拿東西。他說,他得到的命令是將這個倉庫炸燬,而不是開啟倉庫分發物資。圍上來計程車兵越來越多,這位管理員仍在頑固地堅持自己的立場,突然,一支衝鋒槍吼叫起來,打斷了這場爭執。管理員的屍體被毫不客氣地推到一旁,飢餓計程車兵湧入了倉庫,在一位上士的慫恿下,炸藥被設定在20分鐘後引爆。

我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口袋塞得滿滿的。“挑最好的拿,”奧托建議道,“等俄國人從後面追上來時,你就會把一半東西都扔掉。”他說得沒錯。可什麼是“最好的”呢?眼前的一切,對我們這些飢腸轆轆的人來說都有價值。這麼多好東西都是從哪裡來的?我在前線從未見過這些高階貨。這些美味的硬香腸和燻火腿是為什麼人準備的?我們在前線得到的最好的東西不過是軟乾酪或肉罐頭。在一個角落處,我發現了幾箱美味的罐裝巧克力,在我整個服役生涯中,這種巧克力只得到過兩次。

一名上士催促我們趕緊出去,因為佈設的炸藥隨時可能會爆炸,就在這時,我無意間走進了一間屋子,屋內擺放著軍裝,軍裝旁還有些嶄新的軍靴。由於腳上的靴子溼透後已經腫脹起來,於是我匆匆找了雙新靴子試穿起來。可是,倉促中我挑了雙過大的靴子,當時我認為,稍大些無妨,因為我可以多穿雙襪子或是塞上些暖腳的東西。可我錯了,在深深的泥濘中,新靴子把我的雙腳磨得鮮血淋漓,我不得不痛苦地在道路上掙扎前行,有幾次甚至不得不停頓下來。此刻陪在我身邊的只有奧托,他的腳上也磨出了水泡,但他說自己還能堅持。

此刻,我的雙腳血肉模糊,我常常想,要是俄國人從後面掩殺上來,我該如何逃命呢。只要一停下腳步,我便能感覺到可怕的疼痛。現在我明白到, 當你的性命依賴於此時,你該準備好經歷些什麼。白天,我拖著疼痛不已的雙腳掙扎著前進,夜裡,逼近的蘇軍所發出的叫喊聲將我從死一般的沉睡中驚醒。我記得在此後的幾個星期裡,自己會在一片寂靜中突然被噩夢驚醒,俄國人低沉的叫喊聲就在四周迴盪。他們的“烏拉”聲緊緊地跟著我們,根本不給我們絲毫喘息之機。我真想對著這種可怕的叫喊聲狠狠來上一梭子,可奧托的衝鋒槍已經沒有子彈,而我手裡只有一把手槍,這東西只能用來自殺。因此,面對這種恐懼,我情願拖著血肉模糊的雙腳逃命。許多德國士兵未能成功地逃生,不是被槍打死就是被刺刀刺死。還有些人精神失控,他們赤手空拳地撲向俄國人拼命,要麼就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們跟在隊伍後方大約100米處。沒人在意我們。他們何必要在意呢?每個人都受夠了。反正,一個人落在隊伍後面或是死掉,又有什麼區別呢?可我不想死掉—起碼現在還不想!我咬緊牙關,再次強迫自己邁開雙腳。我覺得,地獄之火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與此同時,我緊緊咬住嘴唇,直到它滲出血來,想以此激發自己的毅力。可沒多久,腳上的疼痛變得令人難以置信,我打算向自己的命運低頭了。我徹底完了,我的意志已經垮了。我再也無法前進,再也邁不出哪怕是一步了。我呻吟著跌坐在泥濘中。奧托想讓我繼續前進,他甚至學著俄國人的叫喊聲,並罵我是一條懶惰的狗。我對此毫無反應,我的精神已經崩潰。每邁出一步,劇烈的疼痛幾乎都會要了我的命。

“結束了,奧托!我再也走不動了!我就待在這裡,發生什麼我都不在乎了!”我呻吟著。“等俄國人來了,我就用手槍了結自己。可你得抓緊趕路,奧托,你能趕上其他人的。”

奧托生氣了:“別說這些屁話!我們至少要走到下一座木屋。等你歇上一會兒,我們也許可以再往前走上一段。”

他把手抄到我的腋下,扶著我站起身子。一股熱流湧遍我全身,直達我的喉嚨。就這樣完了?該死!我在前線待了幾個月,經歷了多次貼身近戰,最多是負了輕傷而已,可現在,自己命懸一線,僅僅是因為一雙糟糕的軍靴把我的腳磨破了!沒錯,事情就是這樣。當然,我可以趁早脫掉這雙靴子,像許多人做的那樣,赤足前進。可是,等我看見許多人因為光著腳在爛泥中跋涉而導致感染和其他一些問題後,我決定,最好還是穿著靴子為妙。不管怎樣,靴子已經腫脹不堪,只要我把它脫下,可能就再也無法穿上去了。

在奧托的幫助下,我掙扎著趕到了下一座木屋。屋子空著,但我們在屋內發現了一小塊麵包和一個裝了些甜菜的玻璃瓶。食物給了我們新的能量,但也使我累得要命,奧托在屋子的裡裡外外檢視時,我倒在一張鐵架子床上,裹著軍用毛毯昏睡過去。

本文摘自《雪白血紅:一名德軍士兵的東線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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