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秦王書1十上而說不行。黑貂之裘弊，黃金百斤盡，資用2乏絕3，去4秦而歸。羸縢5履屩6，負書擔橐7，形容枯搞，面目犁黑8，狀有歸色9。

【註釋】

1 書：奏章，文書。

2 資用：錢財費用。

3 乏絕：窮盡，斷絕。

4 去：離開。

5 羸縢（téng）：纏上綁腿。羸：通“累”，纏繞；縢：綁腿布。

6 履屩（juē）：穿著草鞋。履：本義為踐踏，這裡是穿鞋的意思；屩：草鞋。

7 橐（tuó）：口袋。

8 面目犁黑：面貌黑黃色，形容憔悴的樣子。犁：通“黧（lí）”，黑裡帶黃的顏色。

9 歸色：慚愧的神色。歸：通“愧”，慚愧。

歸至家，妻不下紝1，嫂不為炊2，父母不與言。蘇秦喟然3嘆曰：“妻不以我為夫，嫂不以我為叔，父母不以我為子，是4皆秦5之罪也。”

【註釋】

1 紝（rèn）：織布帛用的紗縷，這裡指紡織。

2 炊：生火做飯。

3 喟然：嘆息的樣子。

4 是：這。

5 秦：指蘇秦自己。

    乃夜1發2書，陳3篋4數十，得太公5《陰符》6之謀，伏而誦之，簡練7以為揣摩8。

【註釋】

1 乃夜：當晚。

2 發：取出。

3 陳：陳列。

4 篋（qiè）：小箱子。

5 太公：即姜太公姜子牙。姜子牙，姜姓，呂氏，名望，字子牙，輔佐周文王、周武王建立周朝。周文王遇見姜尚時，稱“吾太公望子久矣”，因此稱太公。

6 《陰符》：傳說是姜太公所寫的講兵法權謀的書。

7 簡練：選取精要。

8 揣摩：反覆鑽研。

讀書欲睡，引錐自刺其股1，血流至足。曰：“安2有說3人主4不能出5其金玉錦繡，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6，揣摩成，曰：“此真可以說當世之君矣 。”

【註釋】

1 股：大腿。

2 安：哪裡。

3 說：遊說。

4 人主：國君。

5 出：使其出，讓其拿出。

6 期年：一年，一整年，過了一年。

於是乃摩1燕烏集闕2，見說趙王於華屋3之下，扺掌而談4。趙王大悅，封為武安君。受5相印，革車6百乘，錦繡千純7，白壁8百雙，黃金萬溢9，以隨其後，約從散橫，以抑強秦。

【註釋】

1 摩：靠近。

2 燕烏集闕：大概是古代關塞的名字。

3 華屋：華美的屋子，一般指朝會、議事的地方。

4 扺掌而談：指談話非常融洽。扺：拍，擊。

5 受：通“授”，授予，賜予。

6 革車：古代的一種兵車。

7 純：量詞。

8 白壁：即白璧，白色圓形的玉器，中間有小圓孔。壁：通“璧”。

9 溢：同“鎰”，二十兩為一鎰。

遊說秦王的奏章上了十次主張還沒有被採納。穿的黑貂皮衣已經破損，百斤的金屬貨幣已經用完，錢財費用斷絕來源，就離開秦國回家。纏好綁腿穿著草鞋，揹著書箱挑著口袋，形容憔悴面色黃黑，臉上有慚愧的神色。回到家中，織布的妻子不離開織機，嫂子不生火做飯，父母不和他講話。蘇秦嘆息著說：“妻子不把我當成丈夫，嫂子不把我當成小叔，父母不把我當成孩子，這都是我自己的過錯啊。”當晚取出書，身邊擺著幾十個書箱，發現了太公寫的叫《陰符》的講授謀略的書，於是埋頭苦讀，選取精要的部分反覆鑽研。讀書時想要睡覺，拿起錐子自己扎自己的大腿，血一直流到腳上。說：“哪裡有遊說國君而不能讓他拿出金玉錦繡、取得卿相一類高位的呢？”一年後，鑽研透徹了，說：“這真的可以遊說當今的國君了。”

於是就前往燕烏集闕，在華屋裡求見遊說趙王，拍著手交談。趙王非常高興，封蘇秦為武安君。賜給他國相的印，百輛戰車，千純錦繡，百雙玉璧，萬鎰黃金，跟隨在蘇秦後邊，與他國約定合縱，瓦解連橫，用來對付強大的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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