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關於灰褲子究竟是不是“男人的黑絲”，硬糖編輯部展開了激烈論辯，進而使出公眾號的傳統藝能——上價值。穿灰褲子的男人是不是在媚女？當你懷著忐忑的心情把一條灰褲子塞進購物車，是不是已經準備好接受“女性凝視”了？

當下的網際網路，我們已經很難分清“自我追求”與“媚”的區別了。想給人個好印象、甚至只是個人偏好，就會被說“媚男”“媚女”“媚粉”。

但比較“媚男”與“媚女”的輿論環境，卻存在明顯的不公平。一個打扮性感的女生，可能被扣上“媚男”的帽子。當一個男生展露肌肉，卻鮮少有男性覺得傷風敗俗。

更嚴峻的是，在傳統性別環境裡成長、生活，即便來到網際網路這個“法外之地”，很多女性也根本不懂得如何行使自己作為第一性的性別權利。像紈絝子弟逛窯子一樣對著男博主說些風流俏皮話，既無法實現權力關係的轉換，也無法消解自我矮化和客體化。

當女性在“媚女男博主”的肉體美色中流連忘返時，一定程度抵消了男性看“女菩薩”的性別紅利。但如同“嬌夫文學”看似將夫妻強弱置換，形象塑造權卻仍然掌握在男性手裡一樣。“男菩薩”們迎合女網友的改變，主動權也在他們手裡，不受女性的約束。

說句喪氣話，“媚女”有進步意義，但不多。

男菩薩的分類

“最怕這女菩薩，苦苦糾纏驅不散。”唐僧在取經路上的抒懷，是一種真正的拒絕。而在網際網路，不管是“女菩薩”還是“男菩薩”，都是欲拒還迎的眼福索取。美好肉體與眾分享，難道不慈悲嗎？

乙女遊戲的男性角色，可以作為我們對現實男博主的分型參考。首先是“男性氣息型媚女”，對標《碧藍幻想》裡的貝利爾。虎背蜂腰，凹凸有致的肌肉，經常半裸或者溼身，搭配灰褲子強化性暗示。

小紅書博主“愛舉鐵的熙熙哥”與推特博主METT就是這樣。METT的胸肌、腹肌非常有型，也很懂如何媚粉，經常沒羞沒臊地用手揉捏自己的胸。男媽媽文學這不就照進現實了嗎？硬糖君經常看到粉絲回覆“給我嘬一口！”熙熙哥是健身達人，跪在沙灘把襯衣脫一半讓海浪浸溼，雖然是傳統男模出片套路，但作為初級階段的媚女還是非常實用。

相對來說，這是准入門檻不高的媚女方式，小紅書上的體育生基本都可以歸到這類。抖音博主沈彥則簡單粗暴，直接展示自己的腰上功夫，蛇行龍走叫人臉紅。抖音此前流行的“光劍變身”和“男友背挑戰”條目下，這型別一抓一把。場景也好找，浴室、健身房、籃球場均可，主要就是營造荷爾蒙與安全感。

第二種是禁慾系媚女，需要博主有一定的熟度（不能太青瓜蛋子），玩弄人夫設定、性感純欲、暗黑系來圈粉，經典道具是露臍小背心、西裝領帶、斯文氣眼鏡、眼罩甚至皮鞭……如果猛男系媚女是puppy love的話，禁慾系媚女絕對是《五十度灰》。

其中純欲系的代表是小紅書的“阿戰吃不飽”（也有抖音）。其身材壯碩，長得有點像Rain，明明是肌肉猛男卻愛穿一些高腰毛衣、透明針織背心，簡直像隨便一扯就能一絲不掛！

暗黑系要推抖音的“威艾劈”、“靜止的老麻子”等，眼罩一帶，襯衣半開，酥胸微露。還有已經登出微博的於端淺，森系風格美不勝收。這要是古代選男花魁，不知要勾引多少富婆狠狠掏錢！

抖音博主“太陽先生”，除了黑皮西裝還有橄欖服、船長服、修車工服，件件都是“衣服穿了等於沒穿”，創意來源莫非在抄襲P站？該說不說，修車服系列哪裡是修車，簡直是在修理我荒蕪的內心。

最後一種犬系媚女，尺度介於“猛男系媚女”與“禁慾系媚女”之間。既有奶狗的少年感，但又不失挑逗。集大成者是抖音“朱桉汲”，他的躺下變裝很有代表性。先是呆萌的衛衣裝，然後躺倒在船上後就成了黑色襯衣，妝容也向夜店風靠攏。他贊最高的影片就是喵咪變身（64。4萬），掀開被子剛才的貓突然變成裸身少年，令人想入非非。

怎樣算媚女？

如果白瘦幼是男性凝視下的“媚男”，那麼高壯萌是女性視角下的“媚女”嗎？假設黑絲是男人性幻想的現實承載，那麼灰褲子真令女性血脈噴張嗎？同樣是擦邊露事業線，媚男博主和媚女博主的“胸部”，背後的性別指向一樣嗎？

性別互換，問題過萬。媚女問題，絕對不能簡單將“媚男”進行置換看待，但又不可割裂兩者千絲萬縷的聯絡。參照媚男標準，硬糖君也試著給媚女下定義：

（1）行動者基於迎合和討好女性的個人意志。（如男博主文案：聽說女粉要看腹肌）（2）主觀上矮化自身人格（男為悅己者容：今天這麼穿不會被說土吧？）（3）客觀上傷害和腐蝕自己的身體及思想（覺得自己就是為女粉服務的）（4）傷害了男性獨立自主的群體性自尊（男同胞抨擊：女的說看啥你給啥，舔狗一個！）（5）做出了討好女性、牴觸其認為與之有競爭關係的其他男性的行為。（自我懷疑：姐姐是不是喜歡其他弟弟了？）

這裡我們不得不引入社會學家布林迪厄的符號暴力理論：“它是經由審查和委婉化的、溫和的、難以辨識的和被承認的暴力。”它如此難以辨認和順理成章的原因，就在於被支配者的認識和誤識，使得他們承認和接受這一切。媚男的符號暴力是男性主導的，而媚女的符號暴力卻不是由女性掌控的。

“我物件也天天刷美女扭來扭去的影片，所以今天刷到男孩子腹肌也是我應得的。”媚女博主身上展現出的羸弱與惹人戀愛，會使女性觀眾產生潛意識的“連結跳轉”，想不到老孃也等來了今天！男性的玩物化，是以帶有報復性的效果出現的。

其實，媚女博主呈現的審美取向，仍然保有對女性的符號暴力。小樣兒，哥今天露腹肌，不把你迷死？但試問男博主有真的瞭解女性喜歡的肌肉含量嗎！硬糖君不排除有喜歡武松那樣雄渾體魄的，但還有很多女孩看到大肌肉塊感到不適、甚至微帶恐懼，只能接受薄肌少年。

又比如西裝、領結、襯衣這樣的裝扮，難道就不是刻板印象集合嗎？女性為什麼看到這些會有性幻想，我就喜歡穿圍裙的男孩很怪嗎？還有天殺的灰褲子，哪有那麼多流量密碼可言。不過是男生慣常的“黑白灰藍”色系的一種，而灰又比較顯形狀罷了。深究下去，灰褲子是盯襠貓女孩的最愛，但所有女性都是盯襠貓嗎？

以為男性拜倒於女性的超短裙，就覺得女性應該迷戀男生的灰褲子，實際上大錯特錯。媚男博主的流行，似乎遮蓋了這種性別凝視的猥瑣。難以想象，一群男的盯著女博主的裙子目不轉睛不會被罵。

嬌夫文學與反媚女

“談戀愛那會，老婆要抱抱那真的只是想抱抱，現在要抱抱是要命。”乍一看很好笑，可是當發現所有類似段子都是把女性塑造得暴力粗魯、男性謹小慎微後，便會啞然失笑了。

博主“張小蛙呀”帶紅的嬌夫文學，一度像媚女博主一樣，被大眾看成是性別意識的進步。但這種“嬌”的本質是一種有意識的示弱，主動權還是在“他”身上。表面上丈夫是男德把門人，實際上是透過塑造無理取鬧的女性形象來矮化女性。

硬糖君理解的嬌夫，是在受傷委屈之後忍不住在妻子面前吐露，而不是不顧客觀事實的遷就。妻子胖揍丈夫，丈夫敢怒不敢言，這不還是男性視角下的我讓著你嗎？嬌妻去，嬌夫來，都不是健康的親密關係。

網際網路慣於整新詞，但其實“媚女”在虎撲老哥看來就是“舔”。在虎撲戀愛區的帖子裡，他們普遍認為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想要證明自己就是一種討好。覺得這想法太大男子主義、在當下的語境裡感到不可思議對不對？可是在8月份的一個戀情討論裡，幾個JRS吐槽：

“女朋友太作，哄了三天感覺自己像舔狗，不想再哄了，很想去把前女友追回來兄弟們怎麼看”、“女人為什麼很多不健身依然那麼多舔狗”、“發個老婆照片收到100多個私信，真別怪女人眼界高，都是舔狗慣的。”

面對奴顏媚骨的同胞，虎撲老哥深惡痛絕。女朋友絕不能慣著，女性不配有那麼多追求者，舔狗助長了女人的自信，是其核心理論體系。這種脆弱的男性氣質危機，倒與微博博主“管好你自己HeyYo”的反媚女宣言有異曲同工之妙。面對媚女勢力，他大聲疾呼：

“男性已經被18釐米這個枷鎖綁架太久了，別再壓縮自己打的XX空間，別在地上跪久了站不起來！”他號召男性有XX自由、陽痿自由、吃藥自由，26。5萬贊可謂振聾發聵。

讓男人與尺寸和解，不就等於讓女性與素顏和解嗎？難怪之前外網的褲襠挑戰，有反內卷網友往裡塞聖誕樹的，比大誰不會啊！硬糖君覺得該宣言還不夠完美，應該補充一部分針對媚女博主的：

“女人想看什麼你就露什麼，跟河裡的鴨子有什麼區別！灰褲子約等於裸奔，隨便穿就是沒男德。一分錢彩禮沒給，就讓陌生女孩看了90%，對得你將來的媳婦兒嗎？！”

當然這都是玩笑話，正經說，媚女絕對不是男女平等的新思路。比起肉體上的獻媚討好，精神上的尊重理解顯然更重要，也是唯一的真問題。媚女作為一種新事物，並沒有擠佔媚男的生存空間。我們不能用一些飽含布林喬亞意識形態的話語，來幻想女性地位的提升。

福柯認為，性充斥著權力。當然如果我們不那麼嚴肅，讓LSP統一網際網路也不錯。男拜女菩薩，女看男菩薩，一起色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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