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哇資訊網

“看不見”的外婆

由 水0000000000 發表于 美食2022-12-09

2014-09-27 15:27

前兩天忽然接到老家母親的電話,聲音輕微,內含緊張,說外婆身體有恙,情況有些惡化,令人擔憂,問我國慶是否有時間回去看望一下。我也是心裡咯噔了一下,生怕有令人遺憾的事情發生,想盡快回去。

外婆自從前幾年醫院診斷出有老年精神分裂症,現在農村患這種病的老人居多,多是兒女不在身邊,精神空虛孤獨引發。病情發作時, 會歇斯底里,親人不認識,胡思亂想,總以為有人要害她,就時不時的依靠藥物治療,控制情緒。剛開始時候,因為不放心她老人家一個人獨自在家,我三個舅舅都在另外一個小城市生活,外婆也不願意去城裡,被母親接到我家來住了近一年,一方面有人照看飲食起居;一方面如此精神狀態,孤獨更會加深病情,身邊有個人偶爾可以聊天解悶,心情也會舒暢些。

只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都還有兒子們可以照顧,母親也是覺得總是在自家贍養不是長久之計,在農村這個傳統思想禁錮的地方,也難免有人說閒話。終於還是勸說外婆搬去城裡和舅舅們過了,輪流照顧,也是做兒子們的應盡之責。

回想起外婆的滄桑歲月,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也經常問起母親,外婆的雙眼之瞎是因何而起,朦朦朧朧的也好像是年輕時候被什麼東西刺傷到,失明瞭一隻,後來又不知何故導致另外一隻眼也看不見了。開始時雙眼還能看到一些影子,但因為經濟窘迫,也沒錢去治療,終於雙眼還是荒廢了,時至今日,條件有所改善想去手術醫療,如此年紀身體也難以承受,作兒女們的痛心疾首也無濟於事了。

外婆雙眼看不見,至今我也不清楚是生完兒女們之前,還是之後,總之在我記事後,外婆就是眼睛看不見的。不過,那是年紀還不算大,身體健康,幹活也依舊利索的很,凡事顯示出一副農村婦女勤奮勞作的秉性,身在幾十平方的屋裡,就依靠雙手雙腳的觸控,一樣來去自如,不用人照顧,除非去遠一點的地方,需要人牽著過去。除此之外,洗衣生火做飯照顧小孩,她也樣樣親力而為,當然,有些事情就不要精益求精了,畢竟雙眼不見有疏漏之處,但基本是不會給人增添太額外的負擔。

外公去世的早,應該是我讀初中的時候,不過印象中外公也是非常疼愛我們兄弟倆,經常有外公自己划著小船,將我們從外婆家送到家裡集市的輪渡口,過春節時候,外公也經常過來家裡給我們做糖片,還有他的拿手好菜——-粉蒸肉吃,那種歲月至今難以忘懷。有時我也會想,外公如此待我們是有著另外一種情愫在裡面的,因為他對母親的婚嫁有著深深的愧疚,這又是別話了。

母親在家排行老二,但我是大家庭裡的老大,大舅的大兒子也還比我小一個月,在鄉下,兒時最好的時光也有很多是和表弟表妹們一起的,外婆家也都是“老根老根”的叫著。小時候父母無暇照看我們的時候,也多是被帶到外婆家來住,直到今天我都還記得有幾次,父親帶我過來外婆家,自己偷偷跑回去就留我一個人在外婆家,為防我跟隨把我關在臥室裡,無論哭天喊地。小孩子總歸是天真的,過不久有夥伴來一起玩耍,那種開心也令想念父母的意念也被衝散了。

外婆家最早是坐落在袁江邊上的一個小村落,背靠著堤壩,整個村也就十來戶人家,以種植水稻為生。穀物欠收的時候,也有很多年輕小夥出去做手藝為生,或者遠走他鄉跑江湖,大舅最早就順江而下,去跑過運輸的輪船,最遠我記得說還去過南京,那是條多麼遠的水路啊!

袁江那時還很開闊,自西向東流向贛江,贛江再自南向北流入長江,然後再一直向東,最終歸於東海。小時候見過的最大的貨輪就是在外婆家,就停靠在村裡的江邊,每年的夏天,我都很歡喜到外婆家來玩水。

直到今天,我還記得就因自己的老實憨厚,在外婆家還被一位稍大我點的姑娘改唱了首詩開我玩笑的,那詩是“鵝鵝鵝,曲項向天歌,金阿仔想老婆,有是有一個,泥巴做的個!”

當然,遇到雨季,江裡漲水,雖然危險,但對我們小孩來說也是件很令人好奇的事。印象中有幾次的洪水還比較大,都淹到外婆家的房子了,家裡一樓已經被洪水浸泡,我們就住到二樓,是那種木結構的樓板房。

後來袁江的河床估計是越來越高,已經走不了大級別的貨輪了,到今天基本是很難看到江上輪船運輸了。大舅也就隨著舅母孃家人到最近的城裡去另謀營生,在城裡街道上擺攤替人補鞋修傘,逢年過節就吹氣球賣,自己的三個小孩就放在老家由外婆自己照顧。二舅的兩個兒子那時更多時候是去他們的外婆家,或者跟隨父母去了茶場,後來茶場效益不濟也去了城裡做人力車伕,現如今城管嚴格,不載人去做傢俱搬運了,這麼多年也供養出兩個大學生,大兒子在從事橋樑建設工作,小兒子今年應該也博士畢業了。三舅因為腿腳不靈便結婚的晚,一直跟隨外婆在老家生活。說起來,兩個相對殘疾的人連照顧自己都吃力,還要照看這孫子孫女,日子過的艱難,但也算是熬出個頭來了。

眼看著兒女們都在異鄉生活定居, 孫子孫女們如今也都成家,她已經當上了祖奶了。就連最小的三舅在城裡自力更生,依靠替人配鑰匙謀生自立了,現在也有了一對兒女。

老家後來也由堤壩裡面搬遷到堤壩外邊了,也是預防雨季再被洪水淹沒發生災難。只是自那以後,袁江裡的水倒是再也沒兒時那麼大量了。人類對大自然的改變,很多時候是讓人意想不到的。

到最後就剩下外婆一個人了,也就逢年過節,冷清的老家裡,才能迎來幾位親人過來。也就因為老家不再熱鬧了,雖然大舅二舅後來都在老家建了房子,不過如今也沒人居住,只有外婆一人守著這些空蕩蕩的屋子,每天孤獨的自己生火做飯。好在農村還有村民們會經常串門聊天,比起在城裡的孤苦伶仃還是好一些,這也是外婆死活不願意去城裡過日子的原因。而我們也由以前熱衷於春節,不遠走路或者騎腳踏車十來里路,去外婆家做客,現在也是幾年難得回去看望一回,儘管春節時候基本三舅都會回家住幾天,來招待我們,而我們再也不願意在外婆家久住了。等我們工作了,再春節回家,我還都會過去一趟,陪外婆說說話,也只有那幾天,外婆是輕鬆的,有人伺候她吃住穿衣,我也僅僅是塞上點錢給她老人家匆匆而返。現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家,相隔遙遠,幾年都難得一見了!

城裡的日子透過舅舅們的辛勤勞作也漸漸富裕起來了些,也都在城裡購置了自己的房子,當然基本是為了子女才購買的。獨處老家的外婆,在年紀愈來愈大後,也漸漸力不從心,健康狀況也是令人擔憂。也就是某一年,她還自己上到房子二樓平臺去收拾東西,不小心從二樓摔下,儘管老天保佑性命無礙,身體也是大傷元氣,加上後來又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就更令人憂慮了。 現在雖然是被勸說搬到了城裡生活,對她來說,每天只是一日三餐,舅舅們也是每日依舊忙碌自己的生機,飯後估計也無什話說,外婆也不能下樓自己去走動,說的嚴重些完全是一種囚牢一樣的日子,好幾次我都聽母親去城裡看過後,向母親流水訴苦,令人心碎!

也不是說舅舅們照顧不周,但對於年老體弱的外婆,已經不單是身體的照顧,而是精神的空虛,兒女們都已經單飛,她的存在,她的生活意義,她的價值感覺,都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也許她會想,如此的她是不是已經變成了兒女的沉重負擔了。沒有人再走進她的內心,她也走不進兒女們的內心。

看不見的外婆就這樣一天天老去,以前每次去看她,她還能用手摸摸我們的鼻子和臉,到後來帶女兒去看望, 突然看自己眼前蒼老的祖奶,有些害怕也不敢靠前。在她面前,是從不見陽光的日子,她總是用手去觸控和感知這個世界,她也曾夢想著有一天,可以親眼看看這些在她眼前晃動過幾十年的親人們,究竟長的是副什麼模樣……這些,都已經是種奢望,是無法實現的空想了。

她面對的永遠是黑乎乎的世界。如今,面對的也有了層黑乎乎的情感。母親說這次也不知是再被摔倒過,還是怎麼,因為身旁沒人照看,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就是一句完整的話,外婆也表達不清楚了,腿腳也不能自己走路了,醫生說也許就是中風了,現在也就是在家服用藥物控制,待人悉心照料,看是否能有轉機。想到這,心裡就痛痛的。

雖然還不能馬上去那個小城看外婆,但心已經飛過去很多回了。也在這裡希望她能度過這個難關,身體能漸漸康復起來,等我們再相聚 !

TAG: 外婆外婆家城裡兒女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