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襲來，枯葉飄零，秋意漸濃。

月色如水，秋蟲嘶鳴，涼夜愈靜。

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皎皎明月透過窗戶灑入進來，屋內不知哪個角落裡傳來的蛐蛐聲，讓我恍若回到幾十年前的故鄉：那縷炊煙，那間老屋，那條黃狗，那群鄉親。。。

故鄉，想來祥和如故，此刻會是在蛐蛐的歌聲裡悄然入睡。

在兒時的記憶中，童年的那些蛐蛐便是我對秋日故鄉最深的印記

1

藍天、鄉間、瓦楞、泥土，這是童年記憶裡的故鄉，也是蛐蛐反覆歌唱的故鄉。

沒有了泥土，就沒有了田園，沒有了田園，就沒有了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田園風光。

沒有了泥土，就沒有了莊稼，沒有了莊稼，就沒有了豐收和炊煙。歸去路上，又何來“晚霞雅緻炊煙渺”的暮色美景？

更重要的是，沒有了泥土，也就沒有了蟲聲，沒有了一聲聲蛐蛐鳴。這是泥土的孤單，是鄉村的沉寂，是農人的孤立，也是從鄉村走出遊子的孤寂。

故鄉，不能沒有蛐蛐的鳴叫！

2

蛐蛐的鳴聲，是鄉村靜謐秋夜裡最動人的音樂。

蛐蛐的跳躍，是鄉野落日傍晚下最迷人的暮景。

兒時去地裡打草燒鍋，走在田埂上，或者鄉間小路上。

彼時，暮色四合，炊煙裊裊升起，一層薄薄的青霧在四野浮蕩著，透過空氣仿若能聞到農家鍋裡的飯香。

遠邊近角，蟲鳴響成一片，“噝噝——啾啾——”，那聲音有的細長，有的粗壯，有的幽微，有的清亮；有直的，毫不拐彎抹角，拖泥帶水，也有曲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各種聲音交織起伏，儼然置身於自然田園演唱會，再望著遠處村莊在一抹暗紅色的餘暉下，漸漸映出它的輪廓，讓人悠然入神。

直到遠處傳來母親喚歸的聲音。

一晃，時光滄桑，我也有數十年遠離了故鄉

蛐蛐的鳴叫只能在夢中響起，讓人恍然間又走回了故鄉，走回了童年。

多少次半夜醒來，聽著

一聲聲蛐蛐鳴叫從屋裡傳來，那“句句——句句 ”聲宛如露珠一樣清亮。

人躺在床上，仿若躺在一呈清亮的露珠上。

蛐蛐的吟唱，一片淨朗。

人的心裡，此時也一片淨朗。

床前就是一片淨朗的月光，如水一樣，照著一片空地。

3

我的老家在白雲悠悠的地方。

那裡林深草密，小路上、田埂間、瓦礫裡、灶臺處，甚至院子中，都有蛐蛐在叫，一聲又一聲，迴盪起伏。

相比而言，蛐蛐的叫聲，黃昏比早晨來得更急促，更繁密。早晨起來，風清涼涼的，蛐蛐的叫聲彷彿被露水打溼，有些振作不起來，較為稀疏零落。

此時，我們通常不會捉它們的。為什麼呢？道理很淺顯，進一趟草叢，溼一身露水，不舒服。

日上三竿，蛐蛐歇息，安靜不聲。

到了黃昏，蛐蛐好似鉚足了勁兒，在草叢裡、在石板間、甚至在河沿上，敞快地叫著。在河沿上叫，這小小的蟲兒不怕身子沾到水麼？兒時的我傻傻地替它們擔心著。

此時，也是我們小孩子家家最興奮的時候。

我們下學了，揹著小書包，蹦跳著往家裡走。天色暗淡下來，卻又沒黑透，遠處天際藍中透著些許的蛋白色。西邊天上亮清清的，像是清白的瓷器，泛著一層紅釉。近處的電線看得清清楚楚，嘰嘰喳喳的麻雀在空中飛來飛去，時不時聚落在電線上，聲音有些嘈雜。

我們從地上拾起幾塊土坷垃，調皮地向它們扔去，那些小麻雀們煽動著翅膀，一鬨而散。

更多時候，我們是在捉蛐蛐。

黃昏來臨時，蛐蛐的鳴聲如織，東一聲西一聲，長一聲短一聲，密密地交織成一片聲網。有的叫聲響亮，明明就來自身邊，可當我們小心翼翼地走近，卻突然停住。繼而，前面復又響起，我們再次躡手躡腳、屏息凝聲，弓著身子走近，蛐蛐們似乎依然能發現異常，立刻收聲。過了一小會兒，不遠處又響起它們的叫聲。

我們在抓蛐蛐，蛐蛐在和我們捉迷藏。

最終，我們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著，卻仍興致高昂，無來由的快樂把我們童年的心填得滿滿的。

時至今日，想起這些，不知為何，那些無來由的快樂又會莫名地泛上心來。

4

昨夜庭前葉有聲，籬豆花開蟋蟀鳴。

漂泊在城市裡，已揮別故鄉數十載。

多少深秋的夜晚，耳畔間，斷斷續續聽到蛐蛐的鳴叫，和著窗外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人的思緒也飄回到那秋日的故鄉。

仿若穿越了時光，又走在鄉間小道上，走在小村的田埂、溪畔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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