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前年吧，這樣式的一盤肝腰合炒，花銷不過十來塊錢。

一扇豬肝，四五塊錢，一個小腰子，七八塊錢，外搭一塊五角的大蔥子，炒出夯實一盤，配兩碗米飯，一個人吃得服服帖帖。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新民菜場大攤位的老闆劉孝文天天向他的老顧客群傳送播報，大家好，明天肉價，排骨31元，梅肉32元，三線30元，土雞32元，肥腸21元，二刀30元，夾子30元，豬腳杆29元，豬肝22元，歡迎選購。

他老婆向紅梅隨後策馬揚鞭，開始陳述小菜的價格，——但向紅梅感性得很，她不是不帶感情色彩的播報機器，比如報到冬寒菜八塊錢一斤時，她就要歇下來嘆口氣，說，現在煮一鍋冬寒菜稀飯硬是都不便宜了啊。

一扇豬肝，十三塊，一個小腰子十二塊，五根大蔥四塊五。這一盤肝腰，奔著三十塊錢去了。忍一忍嘴，鍋裡剩兩鏟，留待第二天煮麵。

我炒肝腰不用料酒。

肝片切薄，腰子打花刀，在水流下衝刷。平時啥子錢都花了此刻不要心疼水，開起讓它流，衝到肝片腰花面無血色清清爽爽，潷進盆裡，抓捏一點白酒和鹽巴。

白酒祛腥臊，鹽巴殺血水。

靜置十分鐘，表面的清爽結界破了，底下又滲出一灘血水。

繼續沖洗，把血紅顏色和泛起的泡子都洗得差不多了，放到旁邊備用。蔥白蔥綠分開切，蔥白切馬耳朵型。

泡姜泡海椒切末，兩瓣蒜切片，跟豆瓣醬和酥過的藤椒粒放在一個碗裡，另存為。

菜籽油燒燙，燒得冒青煙，關火，等十秒，點火復燒，倒入另存為，炒出嗆鼻之味，下肝腰和蔥白，擱一點點白糖，全程大火，讓油花蒸騰，火舌掃蕩鍋沿，斷生以後放蔥綠。

蔥綠稍微一軟，沿鍋邊淋一線鎮江香醋。

醋不沾菜，醋在鍋邊燙灼。

此時顛顛鍋，將醋酸之霧混入菜色之中。

醋酸和白糖，酸和甜，將隱沒在以泡椒泡姜為主打的發酵辣氣裡，如鯨入海，鹿入林，尋不著，也覓不到。

但嘴巴曉得，那海域和叢林，比純粹的海域和叢林多了幾分盎然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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