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州美食漏蝌蚪

文/顧燕燕

一盆金黃色的玉米蝌蚪，長度約一釐米左右，長著細長的尾巴，好像小蝌蚪遊弋在放滿清水的白瓷盆中。每到夏季，這種蔚縣美食便出現在街頭，勾引著我的食慾，也讓我想到了母親為我做的那碗玉米香撲鼻的漏蝌蚪。

炎熱的夏季，太陽灼烤著地面，院落裡綠油油的蔬菜也耷拉著腦袋，東牆根那棵杏樹的葉子有些捲曲，狗臥在屋簷下伸著舌頭，喘著粗氣。巷口裡人們坐在陰涼地，手裡搖著蒲扇拉家常。當太陽把西天塗成豔麗的紅，酷熱還沒散去，母親拿著小馬紮子，從外面回來，說：“閨女，這天氣熱的，媽給你做漏蝌蚪吧！”“好啊！”我高興地放下手中的書，從炕上跳下來，幫母親做漏蝌蚪。

玉米麵和白麵用冷水攪拌成均勻的糊狀。紅色的火苗舔著鍋底，大鐵鍋裡的水已經燒開，母親把麵糊倒進鍋裡，用一個木製小榔頭用力攪拌。全身的勁都用在這個小榔頭上，前後左右不停地攪拌，水與面糾纏在一起直到完全融合，麵糰不稀不稠軟硬適中時，母親才直起腰，臉如灶間的火苗一樣通紅，汗珠從臉上滾落下來。母親用手拂了一下額前的頭髮，看到了看我，臉上露出會心的笑。

我從院子的水管子裡打一桶冷水，把漏子（兩根長木條和兩根短木條構成的一個長方體，中間底部是一塊有均勻圓眼的鐵板）放到水桶上，母親從鍋裡挖兩勺麵糰，放進漏子裡，我用木蓋子扣上，雙手用力按壓木蓋，母親一雙溫暖的手，也壓在我的手上，我們兩人齊用力，這時一條條斷斷續續的線從圓圓的眼下來，“啪嗒啪嗒”地掉進水桶裡，變成小蝌蚪的形狀在水中嬉戲，這些小蝌蚪多像是現在的我啊！那一桶清涼的水，便是母親清澈透明的心。麵糰壓完，小半桶金黃的漏蝌蚪帶著濃郁的面香味，刺激著我的味蕾，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先嚐為快。這時，母親會溫柔地說：“別急，加上湯才好吃呢！”

母親又在為湯料做準備。熟油炸花椒，潑在蔥蒜上，加上醬油醋等作料，還有兩根綠油油的韭菜頭。知道我喜歡吃辣，一碗炸辣椒，又被靈巧的母親侍弄好。這時，已經是日薄西山，小院籠罩在寂靜的夜色中。我們在暈黃色的燈光下，享受著人間美食。一碗金黃色的漏蝌蚪，放上湯水，加幾勺辣椒，爽滑順口，不用咀嚼，“呼嚕呼嚕”吃幾碗也不夠飽。母親開心的看著我，露出滿意的笑容。這煙火味十足的美食，帶著馨香，帶著關愛，時常繚繞在這個農家小院。

結婚後，懷孕快生產時，我正送初三畢業班，天氣炎熱，母親來我家照顧我。有一天，問我：“閨女想吃啥？”我想了想，說：“吃漏蝌蚪吧！”可是，我家裡沒有玉米麵，沒有做漏蝌蚪的傢俱。母親用白麵，用電飯鍋上的蒸籠給我做了幾碗白麵漏蝌蚪，看著滿面彤紅的母親把一碗漏蝌蚪端在我面前時，我端過碗來，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母親的勞動成果。在她慈愛的目光下，吃完了兩大碗。

其實，母親是最愛吃漏蝌蚪的。她晚年疾病纏身，血糖高時，常常感到飢餓，晚上嚷嚷要吃東西。我們問老孃想吃啥？她說要吃漏蝌蚪。嫂子和大哥就把這活承擔下來，給母親用豆麵，玉米麵做好，晚上用一個小粉桶拿來，我只負責給母親盛上一碗，加上作料，端到她面前，看著她“呼嚕嚕”吃完，然後像孩子一樣，摸摸嘴，開心的說：“好吃。”

夏季又已來臨，當我走在街上，看著這一盆盆金黃色的漏蝌蚪，母親那灶間忙碌的身影，滿臉汗珠的彤紅的臉，慈愛的眼神，又浮現在我的面前。不知道地下的母親是否想吃漏蝌蚪了，而我再也沒有機會為她學習做漏蝌蚪了。

作者簡介：

顧燕燕，1995年畢業於張家口師專英語系。現在是蔚縣城第二中學的一名英語老師。閒餘時間喜歡看書，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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