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莊一帶多是些民族混合居住的村子。有一個很大的集市。前幾年拍過這裡的牛市。

破集子裡，上流莊靜謐安寧，村前的流水默默流淌。麥子業已割完，那些儲藏在地氣裡的熱彷彿一下子被釋放出來，肆無忌憚地在村子裡遊蕩。

幸虧是村樹遮下一團一團的蔭涼，還有破舊老院子高高低低的牆。即便是一尺多寬的陰涼地裡，都擺著幾把小凳子、交叉呢，有的乾脆就是光滑的一塊青石或者砂石蛋什麼的座位。

在這所老院落對著的短牆上，是兩叢開著狀若喇叭的花兒，花色從紫紅、紅、粉紅，一直到白色的都有。雖然花瓣菲薄，似乎吹彈可破的樣子，天南半晌的時候了，要是秋日的夕顏的話早就蔫兒吧唧的了，但它們依舊精神抖擻地樣子，彷彿剛剛離開號兵嘴唇的小黃銅的號角呢。

這自然是有賴於人工打理的結果，帶著敬佩的心情，都進小院裡，招呼了幾聲，剁案板的聲音停下了，一位大娘的聲音傳出來，她熱情地讓到屋裡去說話。

八十五六的年紀了，都得用腿上帶軲轆的柺杖了，按理伺候自己都難，哪裡還有閒工夫去蒔花澆水的。而大娘不僅伺候了牆頭的這種叫“牛郎織女”的花，而且在堂屋門口西側有一圍的雜花在爭相吐豔，什麼似乎是草本的茉莉啥的。

見我多問，老人家笑眯眯地說，“你看看俺那兒，這不是包新麥子包子敬天嘛”。她這一聲稱呼一下子拉近了我們的距離。腿腳都不利索了，還想著割了麥子了，就得用勞動成果敬奉一下天地神祗，感謝冥冥中的他們給予的好收成，“有飯天給吃”啊，只有仰天地鼻息的人才有敬畏心，才能產生感恩的情節。

當然，大娘包包子的面是買的現成的，不見的就是今年的新麥子磨的，可這種形式代表的是自己的虔誠的心意，是傳統、是風俗，是不應該被由她稱為“兒”的我們這一輩所能忘卻的。

和大娘約好，今年秋冬季節的時候再來問她要“牛郎織女”的種子，而要分生草本的茉莉，得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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