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吳六娃 整理：清荷

母親從小就叮囑我們，不是自己的東西，再金貴，也別動心思，用她老人家的話說，連眼皮都不帶翻一下的。後來讀了書，一直以“割袍斷席“”為圭臬。

幾十年來，規規矩矩做人，對他人財物不曾越雷池一步。不想出外打工這幾年，卻遭遇了兩次被人誤解甚至誣陷，還驚動了派出所，在那裡留下了記錄檔案。儘管我仰無愧於天俯無怍於人，但這個陰影卻讓我如鯁在喉，像一顆石頭壓在我心頭。

我打工的所在地，位於上海長興島，是有名的柑橘產地。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橘園，莊戶人家的房前屋後，池塘溪邊，道路兩旁也像星星一樣。點綴著三三兩兩的橘樹。

金秋之際，濃郁的橘香直鑽人的心肺，那一個個水靈靈黃澄澄的小腦袋，爭先恐後地擠上枝頭。綠葉黃橘，引得人不由得駐足凝望，不由得伸手觸控，更不由得口中生津。

我們老家有句順囗溜，生瓜梨棗，逮著就咬。自有禁不得誘惑，不自律的人，隨手摘下一隻，剝開塞進嘴裡，兩咂巴一繃嘴，酸酸甜甜的一隻橘子便進了肚。其實，這也是常有的事。

儘管當地人大多小氣，但只要不被他們發現，他們也不會大呼小叫，潑婦一樣吆喝著罵街。

但是，世上最怕但是這個詞，就有一小撮人太不講究，進入人家的橘園裡，來個“自由釆摘”，少則幾斤，多達幾十斤，摘時還不愛惜，因為緊張，也顧不得保全橘樹枝子了，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搞得一片狼藉。

這種破壞行為，激怒了橘農，他們加固了柵欄，並在柵欄上掛上牌子：偷一隻橘子罰五十元。儘管這樣，仍會有人冒險。經常聽到某某偷人家橘子被逮住，拿了五百塊錢私下解決了。

唉，說起來，這是八年前的事了。小李是我老公最要好的朋友，出門在外，我們像親人一樣，互相幫助關愛。這不，他租住的房子要拆遷，只得又在別處租了一間房子。

搬家那天，我和老公下班後，直接過去幫著搬東西，隨同一起去的還有老鄉龍龍。雖然他家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但拾拾掇掇收拾停當後，已是八點多了，我們簡單吃了點飯，便起身告辭。

小李的這家新房東老方，實在好客熱情，裝了半袋橘子送給我們，還稱讚我們相處的好，幫小李搬家，好像是我們幫了他的忙似的。

盛情難卻，我們只得迭迭感謝著，把那半口袋橘子放在腳踏車後座上，打道回府。為了抄近路，老方給我們指了一條小路方向。可是三拐兩拐，我們誤入了一條夾在橘園的小路，藉著月光，可以看到橘園的橘子已經釆摘完，只留下滿樹的綠葉在微風裡沙沙作響。

我們發覺不對勁，只好說笑著原路返回。突然從背後傳來一聲斷喝，雖然他操著當地話，但我們也聽明白他話的意思：你們這些外地人，偷橘子偷到這裡來啦。

剛開始，我們還以為那人抓到偷橘子的，正在喝斥偷橘賊。誰知道那人竟向我們這邊急步走來，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大嗓門，後面還跟著和他年齡相仿的婦女，看來是一對夫婦。到了我們跟前，他一把拽著那半口袋橘子，用腳又踢又踹我們的腳踏車，中年婦女嘴裡還不乾不淨地兇我們。

懵了的我們立刻嚷嚷著分辯起來，“你這人怎麼不講理，上來又是拽又是踢！”他們指著那半口袋橘子，叫喊著是摘的橘子。

我氣憤地懟他道：“你誣陷我們，這是朋友給的。再說，你樹上有沒有橘子，你自己還不知道？你的猜測也太離譜了吧！”

中年人叨叨說，他園裡還有沒摘的樹來，一口咬定我們是偷的。看他不聽我們解釋，年輕氣盛的龍龍抬起他的大長腿，就想向中年人踢去。被我老公攔住，老公又平靜地向他們解釋一通。

可他們不但不理，還加大聲音大喊大叫，拿出手機呼喚他家的人，揚言報警。看這陣勢，我老公也撥打了報警電話。

雙方都報了警，中年夫婦自恃在自家地盤，又抓到了“證據”，而且他們的人越聚越多，嗷嗷叫著不能輕饒了我們。我們光明正大，面不改色心不跳，任他們嘰歪。

老公打電話給小李，讓他叫老方過來。儘管老方證明那半袋橘子是他送給我們的。可因為我們闖進了中年人的橘園，民警也不好判斷，機智地與我們周旋，想從我們的“囗供”中找出紕漏。

這樣僵持了一陣子，老方猛地想起，說他給的袋子裡，還有一小包用黃色的方便袋裝著的沙糖橘。謝天謝地！老方的這一無意之舉，洗了我們的清白！

可中年人怕我們報復，又提出他以後出了事，首先得找我們。我們向民警保證過自己以後的行為時，也提出我們在島上的人身安全問題，出了事也要找他。

於是，民警將我們雙方都做了檔案記錄。每次想起，心有餘悸，如果不是老方無意裝了兩種橘子，結局又將是怎樣的呢？

工作之餘，我喜歡去田野荒地割野菜。在我們租住房的後面有一片大棚，我常常去大棚的周圍找野菜，薺菜呀，灰灰菜莧菜呀，蒲公英呀，我性挌外向，是個見面熟，時間長了，便和那些種大棚的人熟絡起來。

有天下班後，我又去割薺菜，路上遇見同事李雲夫婦。李雲夫婦聽說有薺菜，便也跟著去挖。薺菜多，不一會，我們仨就挖了很多。

看看挖的差不多了，我說該回去了，李雲說想再割一會，讓她丈夬先走，回去操辦著做飯。其時，已是幕藹四沉，天色正漸漸暗下來，李雲的丈夫叮囑李雲他先去牽車，在路口等她。

我是個急性子，愛獨處，不喜歡湊熱鬧，見李雲夫婦遲遲不走出田地，便自顧回去了。回家便開始做飯，老公一個月前出差去了，孩子們也不在身邊，我簡單做了點飯，正準備拿起筷子開飯。

突然聽到院子裡有人大聲喊叫，這個院子裡剛才去我們大棚那邊割薺菜的出來。我一驚，急忙走出屋子，是我，咋啦？來的人是老劉，我認識，他是安徽的，我和他老婆經常說話。

有次芹菜行情不好，他老婆說找人割掉再去賣，還賣不夠工錢來，一大棚芹菜耕了可惜，問我要不，還建議我多喊幾個人幫著清理一下。

這感情好，一時間聚攏了十幾口人，把他們的芹菜割完了。我有時碰到他們忙得不可開交時，也幫忙抬抬菜筐，捆梱菜。我一時納悶，老劉這是咋的？像吃了槍藥。

老劉見我出來，便吼道，你領的那個割薺菜的人哪？她偷了我的花菜。什麼？我們沒去你大棚裡，只在外面挖薺菜呀。我向他分辨。沒去？誆誰去？！我明明看到她進了大棚，喊著喊著她還是把那幾個花菜割走了。

噢，原來為這呀。我理解菜農的辛苦，便想勸勸他是不是搞錯了，剛才割薺菜時看著你棚裡不都是荒草嗎？還有能吃的花菜？有！老劉狠狠地說，有幾顆小的，我想等它長几天再砍，誰知道讓你們給搞走了。

老劉這一說把我的氣給頂了出來，唉唉，你咋說的話，啥叫你們？我割你花菜了嗎？哼，你沒割，你領去的人割的，你沒責任？哼，你們河南人走哪裡偷哪裡。

老劉越說越多，還沒等我插話，院裡一個河南人剛從外面回來，正巧聽到這句話，把車子一停，憑什麼罵我們河南人，上去對老劉就是一拳。哎呀，這一拳又把派出所的人招來了。

最後李雲把花菜給了老劉，解釋說她看著亂草里長著幾個小花菜，以為是棄掉不要的，才順手割走的。唉，李雲呀李雲，你可真糊塗！不要的咱也不能砍呀，這下倒好，逮不著黃鼠狼惹得一身臊。

民警又是一番檔案記錄。一查我有“前科”，嚴厲地警告我，你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冤呀，我比竇娥還冤，我招誰惹誰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出去割野菜了。一提起薺菜這兩個字，我就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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