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堤街要拆遷的訊息斷斷續續傳了五年。

中間有一部分老居民搬走，有一部分老房子被藍色打圍擋住，還有住了幾十年留在原地的人在等待通知。

最近，無意中聽說原本沒有動靜的工地已經動工了。

在悄無聲息之中，長堤街也從原來的4000米長街，被拆到

只剩下最後1000米。

住在長堤街上的居民即將搬去哪裡？

長堤街最後的1000米是什麼樣子？

經過改造的長堤街，又會以怎樣的形態重生？

趁著長堤街最後的1000米還在，我們帶著相機，專程去和它道別。

武漢音樂人馮翔用武漢方言在《六渡橋》裡唱：

“銅人像的邊哈是長堤街，袁公堤裡頭往日那叫賽秦淮。”

△ 長堤街街如其名，最早是一道堤，後來在城市的變遷中，居民在堤兩邊建屋起樓，逐漸形成與漢正街平行，以堤為軸線的街市。武漢民俗學家劉謙定還曾說：

長堤街算是「漢口之根」，先有長堤，後有漢口。

在小時候的記憶裡，每次跟家長一起去長堤街，都會從六渡橋的銅人像拐進去。

遠遠看見織補的、開鎖的、修鞋的、修表的，還有街邊做爆米花的……

包羅永珍，熱熱鬧鬧的就是長堤街。

一條4000米的長街，從江漢區延伸到礄口區，將煙火氣十足的小商販與富有年代感的老漢口居民區雜糅在一起，展現出獨一無二的市井文化。

作家張慧蘭曾經說過：

長堤街就像是北京的四合院。

低矮的房屋，家長裡短的交談，長長短短的電線杆，蹲在路邊的小狗，還有咿呀作響的搖椅……

時光在這條百年老街上一晃而過，處處都能看見上世紀老漢口的生活氣息。

穿過長堤街藍色打圍的拆遷區域，往最後的1000米區域走。

舉目四望，有些慶幸現在僅剩的這1000米，剛好也是長堤街原本最熱鬧的一段區域。

開裁縫鋪子的老闆望了望不遠處的拆遷範圍：“應該就快到我們這邊了，最近也沒什麼生意，

我啊，我下個月就搬走了，”

配鑰匙的攤主看見我們手裡的相機，有些感慨：“可能是聽說長堤街要拆了，最近專門過來吃宵夜的人也蠻多。

你們多拍兩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拍不到了。”

老式理髮店裡，幫居民剪頭的爹爹還在忙碌。

燈光昏暗的五金店裡幾乎沒什麼生意，老闆就坐在店裡一邊吹風扇一邊看電視。

這些在城市裡幾乎銷聲匿跡的小商鋪，依然零零散散地藏在這最後1000米的距離裡。

哪怕街對面已是高樓林立，這裡的人仍舊生活的不緊不慢，

隔著一條路，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如實要問長堤街一點都沒變嗎？

其實也變了的。

圍擋的範圍從這頭跑到了那頭，有的地方已經新起了腳手架，有的地方工人們正在施工，挖機跟住戶的窗臺相隔不過咫尺。

工人師父閒了就在圍擋邊指點江山：“

要發展就要開山劈石

，想要一些，總得犧牲一些的。”

雖然貼著

“建於1905年”

的招牌，路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義烈巷小學的外牆明顯是翻修過的。

新開進來的網紅美食跟老字號們搶著生意，牛雜的價格被食客們一年年吃了上去，

有的店紅火要排隊，有的店卻早沒了人跡。

店面是如此，居民也是如此，

有人早早離開，也有人選擇繼續生活在這裡。

長壽社群的筒子樓中仍然住著許多住戶，住在高層的人們甚至還養起了花，肆意綻放的花朵給這座老樓平添了許多生命力。

也許是隨著拆遷訊息的傳出，筒子樓經常會有一些陌生的來客，這讓住在這的劉阿姨有些不適應：“住在這本來就圖個念舊，

住習慣了，實在不願意搬走

，但也不太想被人打擾。”

“走上樓梯才感覺是回了家，是有人勸我們搬出去，可搬去哪呢？

市裡？這就是市裡啊！

”

還住在這的老人們，有些跟劉阿姨一樣，不願被人打擾，也有些阿姨會主動拉我們過去介紹：“

這以前啊，熱鬧著呢，來，多拍拍。

”

只有真正居住在這裡，並陪著這裡一起老去的人，才知道它曾經有多熱鬧。

他們聚在一起誇天的時候，總喜歡看沿路上下學的那些孩子們，也許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吧。

誰的思緒不曾倒退個幾十年呢。

那些夕陽下的夥伴，那些舊日的足跡，那些年一起上學又放學的時光，一代又一代，

這座城市永遠年輕著，老的，只是住在這裡的人。

再往前走，就是長堤街最為大眾所熟知的地帶了。

六七點鐘的時候剛好夕陽西下，圍繞桂萍牛雜和老麻木兩家牛雜店展開的宵夜核心區域漸次亮起燈牌，人流量也在這裡加大。

桂萍帶著圍裙，帶著武漢女人特有的爽朗，一邊風風火火地忙活一邊跟熟客咵天。

老麻木家裡的老闆站在門口扯著嗓門吆喝，不停向來來往往的人推薦自家的牛雜鍋和炸圓子。

周圍炒菜的、燒烤的、做煎包的都像從前一樣熱鬧，大家似乎完全沒有收到拆遷的影響。

跟桂萍阿姨聊了幾句，她一邊幫顧客打牛雜鍋一邊跟我們說：

“能做多久做多久嘛，我們這些人對長堤街都有感情。”

“不過也要想別的出路。”桂萍阿姨說，大家基本都找好了新的位置，桂萍牛雜也在玫瑰街開了新店。

未來要是長堤街改建完成了，

有機會的話，他們還想回來。

對於像長堤街這樣的老街而言，在城市發展的浪潮之中進行改造升級是無法避免的歷史程序。

這條老街承載一代又一代人的記憶，沉澱老漢口的歷史與氣質。

縱然不捨，依然要用充滿期待的心情，和它做暫時的告別。

可能很多人會問：

長堤街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在武漢城市留言板上，市民朱先生建議推進長堤街設計重塑，復甦老街煙火氣。

他說，一是希望長堤街能與崇仁路跨江慢行橋一併規劃，讓老街延續“鄉愁”，建成網紅打卡地。

二是與漢口碼頭文化結合，建設碼頭文化博物館。

三是借鑑北京南鑼鼓巷、簋街商業模式，規劃整合長堤街過早、夜市，建成漢口老街，老味集市。

相關部門迴應，他們正在組織開展漢江兩岸整體城市設計的編制工作，將在相關規劃中考慮朱先生提出的相關建議。

老街正在重生，讓我們一起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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