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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想做皇后了 臣妾 想回草原 皇帝苦笑 卿卿 朕…朕是個自私的男人

由 小櫻桃劇社 發表于 美食2022-12-04

「臣妾不想做皇后了,臣妾,想回草原。」

皇帝苦笑,「卿卿,朕……朕是個自私的男人。」

他握住我的手,似乎還想張口,卻吐出一口汙血。

「卿卿,朕……已時日無多。」

皇帝的話猶如五雷轟頂將我炸醒,怎麼可能!

他不是正當壯年嗎,怎會……

【一】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草原上從沒有像她這樣的女人,溫柔賢淑,高貴典雅,她是草原中最美的那朵格桑花,多情柔弱,但卻堅韌剛強。

她是在草原上把我撿到的,格桑草原上的風雪颳得徹骨,她在一群狼堆中把我帶回了營帳。

她說我和她長的很像,我們都是中原人,不該在草原流浪。

我跟著她學習漢話,她給我起了中原名字,叫我眠卿。

她是在中原太子和大王決裂那天死的,漫天風雪下,她抱著從中原帶來的劍,自刎於賬下。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來她是太子妃。

中原來的太子妃,嬌嬌弱弱的,沒想到脾氣如此剛強,書上說『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可她不是項羽,她為什麼要自盡呢?

後來我知曉了,她原是個被拋棄的可憐人。

中原的太子把她當做拉攏大王的棋子,直到太子登基,那位薄情郎才想起這位在格桑草原待了三年的太子妃。

她死前,摸著我的腦袋,苦澀地笑著,「小眠卿,我已經沒有家了。」

「我的父兄為了輔佐他登基,戰死沙場,我的姊妹為了替他拉攏朝臣,紛紛下嫁,如今他成了帝王,這條路上流的卻都是我沈家人的血。」

「小眠卿,你不要回中原。」

她的身體漸漸冰冷,握著我的手,只是再三重複著這句話。

為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回中原?

我想去看看,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從格桑草原到上京,我走了整整一年,那年我十六歲。

距離太子妃死去已經兩年了。

上京可真繁華啊,亭臺樓閣雕欄玉砌,漠北的風沙被關外高大的胡楊柳擋住了,漠北的冷冽被上京旖旎的風情融化了,我走在火樹銀花的上京,心中想的卻是太子妃。

她從這樣好的地方去到格桑草原,心中可曾有過一點怨恨?

我不知道。

因為她到死,也沒和我說過她的故事。

我只知道,她是被夫君親手送過來、討好大王的棋子,然後死於那把她從中原帶過來的劍下。

她甚至都沒和我說過在上京時的往事,她只是喜歡騎著馬,獨自一人往草原的最東邊疾馳而去。

然後停在韃靼和大元的邊境線上,遠眺那一輪西沉的月亮。

只有那個時候,她的眼中才會露出一抹哀傷。

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待人接物從來都是微笑的,我問過她,為什麼望著東邊的時候會那麼難過。

她說,「只有愛,才會讓人覺得痛苦。」

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在替我梳頭,銅鏡中倒映出她美麗的面容,我似懂非懂,只是天真而又無知地說道:「可我愛天上的飛鳥、湖裡的游魚、以及格桑草原上盛開的格桑花,但我不覺得難過。」

她又笑了,「小眠兒,不要愛人,你便會永遠幸福。」

我又在青樓中等待了一年,從草原中來的格桑花,明豔而又鮮亮,很快,我變成了上京炙手可熱的眠卿姑娘。

冬至這天,我冒著砍頭的風險爬上了只准帝王攀登的西山。

那是上京最高的山峰,遠眺便能看到格桑草原枯黃的馬場。

他站在一片昏黃的剪影之下,穿著一身龍袍,面容肅靜,我裝作不經意地從山腰跌落。

「卿卿!」

他一把將我抱了起來,沉默寡言的帝王面容大變,他捧著我的臉,急不可耐地囈語:「卿卿,是你回來了嗎?」

我跟著他進了宮。

我告訴他,我失憶了,記不清前塵往事,身上只剩下一個玉佩。

那是太子妃的陪嫁玉佩。

我騙了他,我用一段似是而非的假話,讓他誤以為我就是從草原歸來、但卻失了憶的太子妃。

但其實,我是為殺他而來。

【二】

我想知道他們以前發生的事情。

那些被隱藏在風沙中的往事,是太子妃決絕剛烈之下最後的繾綣。

我跟著他進了宮,他讓我喚他九郎,說他未登基時,我便是這樣喚他的,不對,應該是太子妃。

那個還沒去格桑草原的太子妃,最愛喚皇帝九郎。

我輕輕柔柔地點頭,然後望著他那雙溫柔的眼睛,喊了一聲『九郎』。

他的眼底似有淚花,在搖曳的燭火之下顯得分外動情,他觸碰著我的臉,然後又怯怯地縮了回去,彷彿我是水中花、鏡中月一般,稍稍用力便消散了。

我在宮裡住了下來,宮裡的女人可真多啊,有皇后,有貴妃,有美人。

那些花一樣的女人爭奇鬥豔,不知道皇帝每日對著這些女人之時,心裡都在想誰。

皇后是丞相之女,爽朗大方,不拘小節,我常常去她的坤寧宮,坐在那座華麗的宮殿之中,我彷彿窺見了太子妃不肯離去的魂魄。

如果她還活著,她肯定會是一個好皇后。

只可惜,她死在了離家萬里的格桑草原。

我走遍了宮裡的每一個角落,想試圖從這些人的口中找到一絲關於太子妃的存在,但她們似乎都忘記了她。

我去問皇帝,「陛下,宮中為何無人記得臣妾?」

皇帝滿懷歉意地將我擁入懷中,「卿卿,當年你去草原之後,朕身邊危機四伏,那些故人都已經去了。」

都死了啊。

我望著這個眸光深情的男人,只覺得可笑。

但我很好地隱藏了心底的不屑,我只是假裝體貼關懷地笑了笑,「陛下,臣妾不怪您。」

「卿卿,自你去了格桑草原後的每一日,朕都難以忘懷。」

他說的每一句情話都鑄成了我心底的那把匕首。

進宮三個月,我看清了深宮永珍。

這宮裡,沒有人一個還記得太子妃,就在我決定破釜沉舟的那晚,我在冷宮中見到了一個老嬤嬤。

嬤嬤姓鄭,鄭嬤嬤見到我第一眼,就哭得不能自已。

她喊我小姐,她流著淚說『老奴終於等到您回來了』。

那天夜裡,我將鄭嬤嬤從冷宮中接了回來,鄭重地跪在她跟前,道別。

「嬤嬤,我不是您的小姐,她已經死了。」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兒啊!」嬤嬤老了,有些糊塗,固執地把我當做太子妃。

我要去哪兒?

我捏著手中的匕首,面無表情地走向乾元宮。

皇帝這幾日染了風寒,後宮諸人一應不見,但聽宮人傳話說我來了,他立馬派人將我帶進了殿內。

「咳咳……卿卿,你是有什麼事嗎?」

我往前走了幾步,抬頭,猛地往他身上撲過去,匕首刺進去的時候我甚至清晰地聽到了那一陣穿破皮肉的撕拉聲。

濃郁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皇帝下意識想把我推開,但對上我那雙充滿仇恨的雙眼後,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哀慼。

他直愣愣地又將胸膛往前送了一寸,他苦笑著開口,「卿卿,你還在怪我嗎?」

「怪我當年把你送去格桑草原,怪我一直不去接你。」

我握著匕首的手微微發抖,只要再用力一點點,這個男人就會死在我的刀下。

「卿卿,朕前幾日收到快報,你的兄長未死,朕已經命人快馬加鞭接他回京,卿卿,你難道不想念你的兄長嗎?」

沾血的刀尖都透露著諷刺,所謂的深情和思念都不過是權謀之下的衡量。

從我入宮那天起,狗皇帝就一直在防備我,早早找到太子妃的兄長,利用太子妃對親人的眷戀,以此獲得生機。

原來殺人這麼難。

那日從乾元宮中出來後,我想通了。

殺了狗皇帝的命算什麼,我要讓他世間八苦一一嚐遍,那樣才痛快。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不欲臨、求不得,死了一了百了,苟延殘喘地活著,才讓人痛不欲生。

【三】

這一年宮裡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皇帝力排眾議,將我封做了貴妃,封號華,華卿,沈華卿,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太子妃叫做沈華卿。

另外一件大事,就是自皇帝登基以來,中宮遲遲無後,但就在我封為貴妃的這一年,皇后有了身孕。

自我封妃後便是盛寵,盛寵之下皇后的這一胎來的格外突然。

太醫診出皇后喜脈那一日,皇帝沒來我的常寧宮,聽宮人們說,陛下可高興了,今晚鐵定會陪在皇后身邊,畢竟這是宮中的第一位皇子。

趙嬤嬤怕我難過,坐在我跟前,替我扇風,「小姐,天熱了,老奴給您做您愛喝的羊奶羹可好?」

其實我一點也不難過,我聽趙嬤嬤將太子妃的往事,反而覺得開心。

宮裡所有人都把太子妃忘了,唯獨趙嬤嬤,始終心心念念記掛著她的小姐。

哦,對了,還有太子妃的兄長。

沈義。

義薄雲天的義,我從不曾想過,這世間竟然會有如此儒雅的男子。

太子妃高貴典雅,她的兄長也是人中龍鳳,多少次我期盼著能在夜裡夢到太子妃,告訴她,那個她以為戰死沙場的兄長其實沒死,沈將軍回來了。

沈義進宮來看我,我喚他兄長。

起初他也懷疑過我的身份,他不信嬌弱的妹子在格桑草原待了三年,還能步行萬里回到上京,他更懷疑我自稱失憶、對往事一片模糊的措辭。

我牽著沈義的手,只是問道,「兄長,您答應給妹妹做的紙鳶,何時做出來?我要能夠從格桑草原飛回上京的紙鳶。」

這是當年太子妃離京時,和沈義說的最後一句話。

沈義重重握住了我的手,從此他便堅信,我就是他遠歸的妹妹。

皇后有孕,沈義擔心我失落難過,特地請旨進宮來見我。

皇帝一心牽掛著坤寧宮,已經許久沒來我這兒了,沈義望著我漸漸憔悴的模樣,有些心疼,「妹妹,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的還是如此愛慕陛下?」

我一言不發。

很快,闔宮上下便知道了,華貴妃嫉妒皇后有孕,在常寧宮中屢次三番言語不當。

中元節那日,按照慣例後宮眾人皆要參拜皇后,坤寧宮中熱鬧非常,我夾雜在眾人之中,不知道是誰推了我一把。

混亂之下我摔碎了拜在正殿中的佛像,皇后受到了刺激,當夜小產。

皇后身後有丞相,此事必定不能善了。

這一夜,足足有兩個月沒踏進常寧宮的皇帝攜著盛怒而來。

他隱忍不發,只是沉重地望著我:「卿卿,你怎麼就不能小心一點?」

我故意做出善妒的模樣,哭著說我嫉妒皇后,哭著說我是因為皇后有孕擔心日後失寵,這才想要嚇唬她。

如今孩子沒了,怎能怪我,不過是因為皇后體弱,自己保不住孩子罷了!

皇帝氣得想扇我巴掌,但掌風劃過,他只是顫抖著將手掌縮了回去。

我和皇帝委屈地說著在格桑草原的三年,從韃靼走回上京,這一路多辛苦啊,我告訴皇帝,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愛他。

皇帝雙手放在膝上,眉眼陰翳而又寡淡。

最後我心灰意冷地說道:「九郎,當年你既忍心把我送到格桑草原,如今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無怨無悔。」

我喚他九郎,皇帝立馬就心軟了。

他頂著滔天的壓力,將我護在了身後。

丞相在前朝不管不顧地發難,太后屢屢派人想要將我請去慈寧宮,皇后宮中下人對我怨恨頗深,而這所有的風浪,都和我無關。

我在皇帝的庇護之下,於這深宮之中獨有一片安寧。

所有人都說陛下深情,對我寵愛非常,我卻想問問皇帝,他真的知道愛是什麼嗎?

這一年冬天,皇后削髮,再不肯見皇帝一面。

這個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失去了他的妻子。

【四】

這年深冬,我去見了皇后。

坤寧宮冰冷空蕩,皇后身邊的宮人走了大半,青燈古佛之下,她顯得格外慈悲。

她望著我,嘴角微微上揚,但笑意卻顯得如此單薄,不達眼底。

她轉著佛珠,輕聲細語地告訴我,那個小產的孩兒與她緣薄,她知曉我不是故意衝撞她,她不怪我,是她自己留不住。

我問她,「那您怪陛下嗎?」

「陛下如此護著我,不肯因為此事懲罰我,您可曾怪罪過陛下?」

皇后苦澀一笑,怎麼不怪。

她自入宮後便恪守皇后職責,她的父親在前朝替陛下分憂,她在後宮一日不敢懈怠諸事。

皇后告訴我,她本以為與陛下這兩年的相伴,應當會有一些夫妻情分,可如今看來,卻不過是她的痴心妄想。

在這後宮之中談情,真可笑。

皇后還說,她在宮中聽說過不少關於我的流言,她問我,當年當真是為了陛下甘願前往韃靼的嗎?

我反問她,「宮裡人都說我些什麼?」

皇后靠在軟枕上,回憶著那些謠言。

什麼我是被陛下送到韃靼的前太子妃,什麼我是為了陛下戰死的,更有甚至還說我被韃靼的大王強佔了,陛下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才將我賜死於邊境,而我為了苟且偷生,一路逃回上京。

關於太子妃死而復生這件事,宮中有無數個版本。

但卻沒有一個人提及,她為何要去格桑草原。

皇后含笑問道:「華貴妃,本宮想知道當日你為何會獨自一人去往格桑草原?」

我也想知道。

太子妃那樣嬌弱,哪裡來的勇氣去往韃靼?

我去問了趙嬤嬤,又去問了沈義。

最後,我從皇帝口中得知了真相。

這已經是這一年的深冬,這一年冬天的雪可真大啊。

恍惚間我以為回到了格桑草原,那天我在狼群中,見到了穿著一身白衣的太子妃。

皇帝喝了幾杯酒,便醉的開始回憶往事。

他抱著,動情地說著愛我,說著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那日我也醉了,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是太子妃還是那個在狼群中長大的孤女,我望著皇帝,只是滿臉哀慼地問他,「既如此,當年你又為何忍心讓我離開?」

皇帝眼底一滴淚劃過。

這是上京的另一個故事。

他與太子妃,本是不會成婚的,只是太子妃的心愛之人戰死韃靼沙場,太子這才有了機會求娶貌美的太子妃。

自成親後太子對她百般疼愛,若是此般歲月靜好,走出情傷的太子妃也能收穫一段美滿姻緣。

然這世間總有太多無奈和糾纏,新繼位的韃靼大王對太子妃一眼萬年,為了拉攏他,太子竟然說服太子妃前往格桑草原住上一年。

先是失去所愛之人,再是被丈夫拋棄,獨自前往格桑草原的太子妃怎麼可能過得快樂。

皇帝的吻落在我的唇邊,說著『卿卿朕對不起你』、說著『此後餘生朕必定愛你一人、再不負卿』。

我麻木地承受著皇帝在我身上沉浮,腦海中只剩下太子妃死前最後的那一抹笑容。

那時候我以為她在思念皇帝,可如今想來,上京已經沒有她愛的人了,她在死前,究竟在想誰?

我註定是不會知道這件事了,但我知道,太子妃不愛皇帝。

真好,最起碼太子妃在死前,沒有因為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傷過心。

但這並不妨礙我的計劃,皇帝把太子妃遺忘在了格桑草原,所以我也要藉著太子妃的身份,讓他感受情愛散場後的人心涼薄。

愛別離、求不得,那是我給皇帝選的結局。

【五】

這一年冬天似乎格外漫長,深宮之中所有人都度日如年,盼望著這年寒冬能夠儘快過去。

因為邊疆開戰了。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韃靼和大元,終有一天會有這場戰爭。

當年皇帝藉著韃靼的力量登上帝位,緊接著又在格桑草原失去了太子妃,這些年受制於韃靼,皇帝怎麼可能忍得了這口氣。

這兩年養精蓄銳,大元終於有底氣和韃靼打這場戰。

北方捷報頻傳,我想起了從格桑草原來上京的日子,北地百姓常年受韃靼遊牧民族的騷擾,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中原人體格不如遊牧民族健碩,在馬背上也打不過韃靼人,寒冬臘月的,百姓們經常家中禦寒的衣物、過冬的糧食都被韃靼人一搶而光。

路有餓死骨,十里有哭聲。

我看了一眼北方來的戰報,想著,若這一場戰爭能夠徹底將韃靼人趕出大元,從今往後北地百姓的寒冬應該也沒那麼難熬了吧。

皇帝欣慰一笑,「卿卿,你還和當年那樣善良。」

太子妃當然是善良仁厚的,她當年在格桑草原屈辱為人質,儘管如此她也始終不計前嫌地教導那些不識漢字粗魯野蠻的草原孩童。

「卿卿,當日你說朕若能登基,只願天下再無戰事,如今朕坐穩帝位,你的心願,朕定會替你完成。」

這一路走來,我腦海中的太子妃逐漸具象。

皇帝眼中的太子妃心懷天下蒼生,是一個堅韌的好女子。

太子妃教了我很多東西,她把我從雪地中撿回去,給了我名字,給了我新生,如今,她雖然死了,但卻還在給予我往前走的方向。

大元和韃靼開戰期間,皇帝與我說過最多的話,便是『快了』。

這場戰爭快結束了,天下快要太平了,百姓們很快便能過上好日子了。

可戰爭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誰也不知道。

這年春天,沉寂了整個冬日的韃靼給了大元致命一擊。

韃靼士兵偽裝成漢人,潛伏在渡馬城中,整整一個冬天,他們往渡馬城中輸送了近一萬韃靼將士。

五月北地開春,渡馬河融化了,韃靼的鐵蹄跨過漆黑如墨的渡馬河,揮著彎刀南下,城內城外兩方人馬裡應外合,將這座鎮守者北方邊境線的城池一舉攻破。

三十萬城中百姓成了韃靼人的刀下亡魂,渡馬河中流淌的全都是大元百姓的頭顱。

訊息傳到上京,滿朝譁然。

皇帝在御書房中待了兩天三夜。

最後太監實在擔憂龍體,將我請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中昏暗無光,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眸光通紅,我從來沒有見他這樣落魄狼狽。

皇帝其實長得很英俊,他不像帝王,更像文人。

那是一句我自己在書中讀過的話: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我不過是個小女子,邊境戰事那樣遙遠,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才能幫到這個傷痕累累的王朝。

皇帝摟著我,疲憊地說道:「卿卿,渡馬城死了三十萬人,來日朕百年,有何顏面愧對先帝啊!」

這道聲音後來伴隨了我很久。

直至皇帝決定帶兵出征的那一晚,我才終於有了那麼一絲茫然。

我站在常寧宮中,望著那一輪和格桑草原如此相似的彎月,忍不住在心中反問,我到底是誰?

我藉著太子妃的身份住進這深宮當中,可走到如今,我卻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妄。

皇帝決定御駕親征,他在出發前,去見了皇后一面。

翌日,皇后稱病退位,皇帝不顧朝臣反對,將我封為了皇后。

他說,「卿卿,朕不在上京,唯恐你受了欺負,只有你當皇后,成為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朕才能安心收復北地。」

我冷著臉收下了皇后寶印,讓他在戰場上小心刀劍,畢竟刀劍無眼,他若是死在了北地沒人收屍。

畢竟他這條狗命,我要親自取走。

我在心裡這樣重複。

皇帝無奈一笑,「卿卿,你可真是嘴硬心軟。」

【六】

皇帝戰死了。

訊息傳來京城的時候,朝野上下一片轟動。

宮裡宮外哭成了一片。

我坐在常寧宮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趙嬤嬤站在我邊上默默拭淚,嘆息道:「娘娘,您節哀。」

直到邊疆送來了皇帝的棺木,我才有了一絲真實感。

這個男人就這樣死了?

宮裡的女人哭夠了,開始思考她們的下半輩子該怎麼活,都是二十出頭花一樣的女子,誰也不願意在宮裡守活寡。

趙嬤嬤說她們都想出宮,外頭天大地大,多自由。

我苦笑著說,「我也想離開」,要是早知道皇帝死的這麼早,我費盡心思進宮來做什麼,直接守在邊疆刺殺他,豈不更乾脆。

第一個來找我的女人是前皇后亓官靜,她自從被廢后便待在坤寧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來找我,我是真的意外。

亓官靜神態滄桑,她望著外頭的春花,苦澀笑道:「你放我出宮吧,陛下從未對我這些年的情愛上過心,我想出去看看,沈懷卿,是我輸了,從今往後這宮裡的榮華富貴,全是你的了。」

亓官靜是個好女子,她大方端莊,待人和善,她若不是進宮當了這個皇后,想來這一生能過得很好。

這宮裡的每一個女人都很可憐,春花秋月,春來春去,可她們的大好年華全都被皇帝一個男人耽擱了。

我看著她們,彷彿看到了太子妃。

她們想出宮,我欣然同意,來日時局穩定,我也想離開。

我下旨放這些女人出了宮,文官對此很是震怒,女子不得干政,這天底下和皇帝有關的每一件事都是國家大事,在那些文官眼裡,我沒有資格做這個決定。

也是在這個時候,丞相開始發難了。

亓官靜的父親亓官雄以我隨意處置後宮女子為由將我困在後宮,緊接著他振臂高呼『朝堂不可一日無主』,應當在宗祠中儘快選出一位新帝。

我冷笑,亓官雄不過是想扶持一位傀儡皇帝上位,他好以此當攝政王大臣。

野心昭昭,在至高無上的權利與地位面前,所有人都想扯下禮義廉恥的遮羞布。

其實這些事情本與我無關的,我來到上京,進宮,只是為了殺皇帝。

如今皇帝已死,我徹徹底底成了上京城的過客。

但亓官雄想殺我。

我是大元朝的皇后,我只要一日不死,來日新帝登基我便會是太后,大元以孝治天下,只要我在一日,便能名正言順地教導新帝。

妄圖一手遮天的亓官雄怎麼可能容許臥榻之側他人酣睡。

我宮裡來了許多生人,趙嬤嬤日夜驚心,生怕我被那些刺客殺手要了性命,夜裡趙嬤嬤睡不著,握著我的手顫顫巍巍地說道,「小姐,您別怕,老奴只要在一日,拼了這條老命也會護住您的!」

趙嬤嬤已經很老了,她總是記不住我和她說的話,我不是她的小姐。

我在宮裡活得好好的,亓官雄坐不住了,入夜時分他安排的殺手破窗而入。

兵刃相交,刀光劍影,沈義就是在這個時候帶著三千錦衣衛圍住了我的常寧宮,亓官雄在宮中安排的殺手被他一網打盡。

我帶著沈義圍住了丞相府,漆黑如墨的夜色下,亓官雄面色灰白,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似乎在他眼中,像我這樣依附著男人而活的小女人,在權利的傾軋之下,根本活不下來。

我大笑,我可不是大元柔柔弱弱的中原女子,我是太子妃在草原裡撿到的孤狼。

誰要是惹了我,我必得一口咬死他的命脈,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那夜我以一朝皇后的身份料理了意圖犯上作亂的亓官雄,朝中亓官雄的黨羽一夜間飛鳥各投林。

沈義送我回宮,路上心有餘戚,說幸好陛下臨走前安排他守在了常寧宮前,要不然今夜之亂,他未必能夠及時趕到。

我皺眉,問他:「這一切難道都是陛下算好的嗎?」

沈義支支吾吾。

我把沈義帶回了常寧宮,宮門緊閉,我告訴他,「今日要是不說實情,那便誰也不要離開了。」

【七】

「妹子。」

沈義這樣叫我。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沈義早就打消了對我的懷疑,待我無比疼愛。

無數次在夢裡我都想告訴太子妃,她的兄長沒死,活得好好的,依舊是上京城那個玉樹臨風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五年前,我本不願意你去韃靼。」

「可你說為了大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說天下男兒戰死沙場,你身為女子也當為國效力。」

「如今一晃,距離你遠赴韃靼,竟然已經過去五年了。」

沈義輕嘆一口氣,我的心裡卻猶如海嘯過境,心潮洶湧。

沈義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當年太子妃去韃靼,難道還有什麼隱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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