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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導演陳正道:所謂“秘密訪客”,其實是每一個觀眾自己

由 澎湃有戲 發表于 娛樂2021-04-29

陳正道大概是投資方最喜歡的那種導演,年輕、富有創意,拍出來的電影有紮實的型別化探索和並不自我陶醉的

個人

表達,票房也往往有不錯的保障。《催眠大師》成功後,《記憶大師》再度鞏固了他擅長懸疑片的導演“人設”,《摩天大樓》的劇集的熱播也為他開啟更廣大的市場。

15年前,新生代導演陳正道憑藉《盛夏光年》一戰成名,再早點,他曾經是威尼斯電影節史上最年輕入圍國際影片競賽單元的導演。年少輕狂的陳正道在最得意的那幾年裡毀約、賠錢、又毀約,直到而立之時因《幸福額度》開啟華語市場的新大門。陳正道找到自己的路,“決定做一個型別片導演”。但在他的電影裡,會給自己“留5到10分鐘”,用以展現自己對電影的審美和追求。

《秘密訪客》海報

但《秘密訪客》對他來說,是一次久違的更強烈的自我表達,“以往是給觀眾設計算式、編織結構、營造懸念,追求反轉,但這次是直面內心的恐懼,而且直面的是我自己的內心。”他將其形容為一部“新型的柔性懸疑電影”。

在五一檔上映的影片裡,《秘密訪客》算是受關注的一部,郭富城、段奕宏這樣的實力派中生代演員翹楚,加上《唐人街探案》裡邪魅一笑給人留下幾年“陰影”的張子楓和《隱秘的角落》裡“朱朝陽”榮梓杉、“普普”王聖迪這些00後“陰暗小孩”攜手——有影迷說,這陣容可謂是“懸疑片頂配”級別的。

向來喜歡在電影裡埋線索的陳正道,向澎湃新聞記者透露,這次的影片不再“燒腦”,更需要觀眾去“進入”。《秘密訪客》是關於一個家和家人之間發生的故事,從不同人的視角看待會拼湊出不同維度的樣貌。

導演的建議是,代入張子楓或者段奕宏的角色,觀影效果會更好。“所謂的‘秘密訪客’,其實是每一個觀眾自己啦。”陳正道說。

《秘密訪客》劇照

【對話】

不追求反轉,直面自己內心的恐懼

澎湃新聞:

關於你的懸疑燒腦片“進階之路”,這一次的《秘密訪客》有什麼樣的突破和挑戰?這次編織懸疑的方式和之前相比有什麼不同?

陳正道:

《秘密訪客》跟另外兩個“大師”比較不一樣的是,那兩個“大師”是屬於比較依靠前面的懸疑推理製造後面的反轉,或者更偏重在邏輯上結構上的構建,這次的片子比較偏心理驚悚,是真的挖掘在我內心恐懼的東西,所以它是比較情感導向的一個型別,並不是在追求那種反轉或者是解題的快樂。

所以它的編劇創作方法也是和之前很不同的,之前比較像在設計數學算式,希望跟觀眾產生博弈,或者帶領觀眾抽絲剝繭的過程。這部片比較痛苦,比較挖掘我內心真正的想法,跟我自己害怕的東西,接著把它編排進劇情裡面,是完全不一樣的創作體驗。

《秘密訪客》劇照

澎湃新聞:

這種你提到的“直面自己內心恐懼”,可以稍微具體講一下你自己內心會因為哪些事情恐懼嗎?

陳正道:

其實我從小到大對家庭是有恐懼的,因為我是一直有秘密的那種性格。雖然在成長過程中,我父母對我也蠻好,但是我總覺得有些秘密我要藏著,有的時候為了藏住這個秘密,我要做出說謊甚至更糟糕的事情。而且我

發現

一個秘密藏久了,那個我自己會不敢告訴別人的事情或者自己自卑的事情,會令我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一個加害者。

我舉個例子,比如我小時候是個胖子,我可能怕因為我胖在學校被嘲笑、被欺負,就在班上去欺負別的胖子。當然這只是一個暗喻,但是我覺得很多人會在隱藏或者壓抑一些事情的過程中,無法跟自己和解,轉而成為憤怒或者是想要去抹殺,因為我們不想面對自己的缺點,或者是缺失,面對這個事情過程中蠻痛苦的。這是我創作這部電影的核心源泉。

《秘密訪客》劇照

澎湃新聞:

結構還是你比較擅長的部分,雖然這次不是強調反轉,但是不是也有一些內在的邏輯可以提供一些供觀眾參考的視角?

陳正道:

這個片子裡面的霸凌比較奇特,它是一個繞一圈的狀態,可能有的時候是比較掌握社會資源的人,他們會欺負比較弱勢的人,弱勢的人再去欺負更弱勢的人。但是這又是迴圈的,不會有絕對的強勢,或者絕對的弱勢。

澎湃新聞:

你的幾部電影裡都有那種法理和情理之間的衝突,這種情感核心對你來說是迷人的嗎?

陳正道:

這個片子裡面法理跟情感不是對立的關係,像我一開始講的它是心理驚悚,我不會覺得情感跟法理兩個事情,當它們互相逾越的時候是迷人的,但是我覺得並不能去用情感、激情或者群眾的反應去重新定義法律,比如現階段有的時候對於一些網路聲討,我也會產生負面的想法,就像我之前在影視劇裡討論過的

家暴

、性侵等問題,我認為犯罪就是犯罪。

郭富城是“NPC”,其他人拿到不同的劇本

澎湃新聞:

之前在一個採訪裡讀到你形容這部電影是“新型的柔性懸疑電影”,怎麼解讀這個概念?

陳正道:

就是說它不是那種挖坑爽感或是算式型的片,你可能要進入這個片子。“秘密訪客”其實指的不是段奕宏,觀眾其實也是秘密訪客,在他們沒有發現的情況下,拜訪了他們家。我說的“柔性”,就是真的你得把自己代入其中一個角色,離他們很近,你可能夠更享受到這部片的觀影樂趣,能更看得進去,所以我覺得它是比較少見的型別。可能有一些觀眾一開始想開心地看一部電影的話,它會有一點擋住你,但是如果你能夠真正地沉入到氣氛裡,我覺得還是比較特殊的。

訪客於困樵(段奕宏 飾)

澎湃新聞:

那作為導演,你建議觀眾代入誰的視角,能夠更好地開啟這個家庭的秘密?

陳正道:

那我覺得張子楓那個角色吧,段奕宏的角色也行。最大的秘密是在郭富城身上,他為什麼要做這件事,為什麼這個家是這個狀態。簡單來說拿劇本的話,就是郭富城的角色是NPC(非玩家角色),然後其他觀眾拿到不同的劇本,能夠用不同的方法去解析拼湊到過去的事件。

專訪|導演陳正道:所謂“秘密訪客”,其實是每一個觀眾自己

汪父(郭富城 飾)

澎湃新聞:

這次合作了中青

小三

代的實力演員,怎麼評價他們的表現?

陳正道:

這幾個演員中,除了榮梓杉以外,我都是最少合作兩次以上,我覺得他們都是非常第一線的演員,他們的表演方式沒有那麼依賴臺詞,也沒有那麼外放情緒來表達,他們真的有把每個人內心的恐懼演出來,這次每個角色背後都有隱藏的歷史,對他們都有一些挑戰。

澎湃新聞:

像張子楓、榮梓杉這些小孩,已經都有了一些過往作品裡“陰暗小孩”的“人設”,這次有挖掘到他們哪些驚喜的面相或是潛能?

專訪|導演陳正道:所謂“秘密訪客”,其實是每一個觀眾自己

姐姐(張子楓 飾)

陳正道:

我跟他們這些合作都沒有考慮他們以往作品的表現,因為這個片確實非常風格化,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在討論怎麼尋找跟這種氣質相符的演員。張子楓在《唐人街探案》裡面那個笑容是很久之前了,我一直記得那是非常打動我的一個表演。

然後榮梓杉我們跟他合作的時候,他還沒拍《隱秘的角落》,所以我對他也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倒是我們拍完後大概一段時間後,看到《隱秘的角落》出來還蠻驚豔的,他跟我們電影中也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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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楚祺(榮梓杉 飾)

澎湃新聞:

聽說這些00後演員重新激發了你對青春片的興趣?

陳正道:

我覺得從子楓跟梓杉身上看到了00後那種對自己更有自信,對這個時代有更多的體驗的狀態,他們生長在網路新媒體時代,一出生他們就有非常多的管道去獲取資訊,價值觀多元,也有非常多的管道展現自己。我覺得這件事對我蠻有吸引力,當然他們也有他們的秘密跟他們在青春中的困惑。在《盛夏光年》後大概十幾年,我都沒有想到再拍青春片,但是在拍攝這部片,跟他們相處,讓我覺得我現在可以拍一部關於新媒體時代、關於00後的愛情的一個青春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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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訪客》劇照

對自己有更好的期許,觀眾也有更高的期待

澎湃新聞:

作為一個著迷於懸疑犯罪的人,自己的腦回路會有什麼不同?平時看社會新聞案件會有什麼不同於常人的條件反射嗎?

陳正道:

有。在拍這些懸疑片之前,我特別喜歡看犯罪新聞或者是犯罪的案例,我對於犯罪案件上除了一般網路的反應去判斷一個是非對錯之外,有時候會更想看到造成這個結果的過程,我每次看到一些獵奇的案件,在它抽絲剝繭辦案的過程中,我常常會投入如果我是受害者、如果我是兇手、如果我是經手辦案的人,是怎麼樣的一個感覺,或者說到底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越是這樣去想,你會越發現相當一些案件的發生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複雜,還有更多深層次的原因和更多面相。

迴路的條件反射的話,有一個比較好玩的地方是,這種劇本做多了,有時候我看一個正常的案件敘述的時候,會想說“這裡可以跳過,這裡觀眾應該懂,不用寫出來”,然後有時候編劇的時候思維會來回跳,這個是我在最近的創作中的一個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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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許瑋甯 飾)

澎湃新聞:

做了那麼多年懸疑,大家也給你貼上一個“懸疑大師”的標籤,自己有什麼樣的心得?

陳正道:

大師是肯定不算了,以華語電影的型別探索來講,只能說是還在學習跟努力嘗試,我覺得觀眾對我的支援讓我能做到在當下的市場還能夠去嘗試一些新的東西,已經是很幸運的,我覺得我也是跟觀眾一起朝著這個型別更極致的方向更往前走。具體說“大師”這種抬頭我就不敢想,但我對自己還有更好的期許,我相信觀眾對這個型別也有更高的期待。

澎湃新聞:

關於懸疑這個型別在編導技法上的編排,你之前有說過《催眠大師》可能給觀眾的資訊過多,《記憶大師》可能又有些給少了。現在在拿捏懸疑感上有沒有什麼心得?

陳正道:

我還是沒有辦法給出準確的答案,我可能要每拍一部從觀眾的反應裡再慢慢去想這個答案。這三部電影不會是我拍懸疑推理或者是犯罪驚悚題材的一個完整的閉合,恰恰是剛剛開始。也許要10年後我們再來聊話題。

澎湃新聞:

你之前說自己是“影評人型”的導演,那這次會給《秘密訪客》打多少分呢?

陳正道:

《秘密訪客》比起兩個“大師”,更是自我實現的過程,我很想拍這個型別,同時這一次也拍得比較極致,我覺得我沒有辦法用觀眾的角度為自己這部片打分,因為我也不確定如果我是觀眾,我自己到底會不會喜歡這部片,但是作為這部片的創作者,我覺得我是100%的喜歡跟肯定自己能把這部片拍出來的。

所以我不想拿它去跟我自己其他片或者別人的片子作比較,但是如果你問我對票房和市場的判斷,我可能還是打三星。但對自我的肯定方面,我覺得這次我能打五星。

專訪|導演陳正道:所謂“秘密訪客”,其實是每一個觀眾自己

《秘密訪客》劇照

澎湃新聞:

五一檔好多片子競爭激烈,對票房有什麼樣的期待嗎?

陳正道:

老實說票房的期待我有很大的焦慮。因為我希望票房不要太差,這樣我還能夠繼續在市場上拍不是最主流的一些新的探索。我希望觀眾支援這樣型別,我才能夠跟電影公司爭取說我們下次再拍一個更不一樣的。

澎湃新聞:

你其實是投資方很喜歡的那種導演,因為能夠看到票房的某種“保障”,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陳正道:

我覺得還好,我覺得在品質和拍一個電影的認真度上,我應該是不會辜負投資方的期待。但是我覺得我真正的壓力來自於有時候大家會期待你要“爆”。

應該說我也不是一個非型別片導演,也不算一個作者電影,我拍片就是期待觀眾來看,我在選材的時候也知道哪一種型別更容易“爆”,但我覺得我的心態是想拍一個“票房不差”的電影,心態會比較平穩,所以這些年我在選片的時候我都沒有選擇最容易跟觀眾溝通的型別。我就是希望把自己定位“票房不差”,然後拍的東西可能還有一些探索。可能會流露出來一點缺點,但無論如何我是帶著對最精品的追求,用最紮實的方式去做一個新的東西。

專訪|導演陳正道:所謂“秘密訪客”,其實是每一個觀眾自己

《秘密訪客》劇照

澎湃新聞:

我比較好奇“影評人型的導演”為什麼如果自己能發現問題,還是會犯一些毛病呢?

陳正道:

因為觀眾進電影院的時候,有想要預期到的觀影體驗,但是創作者有的時候也是想說一點特殊的故事,或是也要肩負起探索型別,所以有的時候觀眾不喜歡,我虛心接受,但我不能把它歸納成是我的問題,我還想去改變它。

澎湃新聞:

感覺你拍電影的時候有兩個自己在打架,有一個藝術家和另外一個更職業導演的心態在博弈的過程嗎?

陳正道:

有,但博弈也蠻愉快的。而且我心裡的這個權重有一個好處是,它是浮動的。比如,如果《秘密訪客》表現很好,我覺得肯定我會更有自信把自我表達的權重拉得更高,但如果這次反響普通,我有可能往更商業更注重觀眾體驗的方向走。我覺得作為一個創作者,我不用把這個權重變成一個固定值,但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都在拍我想拍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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