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

【引子】

說到《玉樓春》，你最先想到的是哪一首？

《玉樓春》亦即《木蘭花》，《全唐詩》注曰：“一名《玉樓春》，一名《春曉曲》，一名《惜春容》。”

歷史上寫得好的玉樓春有很多，如宋代歐陽修的“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淒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宋祁的“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兩首都是很典型的宋詞，意境優美動人，情感細膩灑落。

今天，為你帶來一首南唐後主李煜的《玉樓春》。它在李煜的詞作中名氣並不大，但最後一句所造意境實在鬼斧神工，驚為天人。

【詩篇】

玉樓春·晚妝初了明肌雪李煜〔五代〕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笙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臨春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干情味切。歸時休放燭光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臨境】

公元961年，李煜登基。這時的南唐歷經李昪、李璟之世，正當繁華全盛之時，幅員35州，地跨安徽、江蘇、江西、福建、湖北等地。雖然宋朝這一外患漸漸顯露鋒芒，在李璟、李煜的委屈下也能暫且相安無事。

李璟在位時即稱臣於後周，去帝號，稱國主。960年北宋滅後周，971年，李煜放棄“唐”這一國號，稱“江南國主”，此後又過4年，975年，宋兵終於攻佔金陵，江南國主從此成了北宋的違命侯。

上面的記載可以看出，公元960-970年，也就是李煜剛剛登基的10年裡，南唐的內憂外患還沒有那麼嚴重，李煜可以任著性子玩樂。

在一天夜裡，宮裡照例笙歌酒宴，李煜興致頗高，宴散後不要燭光，騎馬踏月而去。回到住所意猶未盡，寫下了這首《玉樓春》。

【誦析】

上來這第一句就有爭議。“晚妝初了明肌雪”，《全唐詩》中則記載為“曉妝”。一晚一曉，區別何在？

我們知道，皇宮裡這種宴會一般都是晚上開始，沒有從早上一直開到夜深的慣例，那樣也太荒誕了點。所以這裡的晚妝，自然是表達宮娥們在晚宴之前化好的妝；而曉妝呢，也不太可能是早上化好妝一直等到晚上，而應該是“明亮的”，或者初妝的意思。從整句意思來看，兩種說法都講得通，我們還是按照晚妝來讀。

明肌雪，翻譯過來就是肌膚白淨明亮，如雪一般。這麼好看，是在描述誰呢？

鏡頭慢慢拉遠，原來帶晚妝，明肌雪的女子還不止一位。一個個宮女嬌娥，燕環肥瘦鶯歌燕舞，娉娉嫋嫋如魚貫列，立在春殿下。

讀者又有疑問，站在這裡，幹嘛呢？後面兩句緊接著點出了活動。笙簫之音響透天地，飄渺於水雲之間；樂手一遍遍彈著前朝的《霓裳羽衣舞》，皇帝宮娥都縱情在這胡人風情的舞蹈中。

歌遍徹，即唱完一首大麴中的最後一曲。唐宋大麴都是以一定順序連線若干小曲而成，唱完最後一首，也就迎來了宴會的終結。

晚宴結束，後主已是微醺之態，昏沉沉走出宮門，聞到空氣中有花的香氣。是宮女身上，我送給她的香粉？還是暮春已至，眾花衰落凋零的哀歌呢？

想到暮春，一下子悵然起來，藉著酒意斜倚欄干，看遠山嵯峨，明月遙深，忽覺紅塵裡情趣之濃。

晚上的景色這麼美好，如果點起蠟燭不是破壞了天然氛圍嗎，還是不要點蠟燭了吧，就讓我踏著月光歸去，在這清夜中縱情馳騁一陣。

“歸時休放燭光紅，待踏馬蹄清夜月。”

多麼不靠譜的皇帝才會對臣下有這樣要求，這樣的皇帝又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浪漫？

“詞中之帝”，也並非全然是亡國之後的名望。日日在宮裡追逐玩樂，寫些豔詞宮詞，好像也能看出這位文人皇帝的隱隱崢嶸。

【拓展閱讀】

眼兒媚·玉京曾憶昔繁華趙佶〔宋代〕玉京曾憶昔繁華。萬里帝王家。瓊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花城人去今蕭索，春夢繞胡沙。家山何處，忍聽羌笛，吹徹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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