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安排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上，除了老師提問，一整天你是聽不到她任何多餘的聲響的。

她身子瘦小而單薄，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一瘸一拐，有時走多了還會氣喘吁吁，真擔心她會一不留神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風撂倒在地。

她高突的顴骨，深陷的眼窩，加上慘白的臉，如枯草一般的頭髮，讓人覺得她有種說不出來的病態，好在當別人看她時，她還會不好意思地一笑，讓人感受到她些許活的氣息。

可是，她不常來學校上課，總是斷斷續續的，而且每次放學都會有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男生出現在教室門口。他們從不說一句話，總是相視一笑，一個蹲下，一個爬到背上。

和其他同學一樣，我對她充滿了好奇。

這天放學，男生沒有按時出現在教室門口，負責鎖教室門的我，和她一樣，一臉的凝重和焦急。

她不時地看向窗外，而我也終於忍不住，有點不耐煩地長嘆一口氣，“他怎麼還不來呀？”

她很不好意思地看看我，咬咬嘴唇低下頭。緊接著便是一段漫長的靜默，充斥在教室裡的每個角落。

天色漸漸變暗，她死死地盯著窗外，此時我已經忍到極限，稍微再拖延一會兒就會大爆炸。

“我送你回去吧！”我滿是嫌棄的口吻。

他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又扭頭看向窗外，遲疑地點點頭。

她走得極慢，費時費力。伴著一個白眼，一咬牙我很不情願蹲下身子，她爬到我的背上。

她可一點都不輕，還沒走出學校門口，我的腰已經被壓得彎到了地上。

慶幸的是沒走多久，男生出現在我倆對面，見狀馬上迎上前來。又是哈腰又是點頭，嘴裡咿咿呀呀地不知說些什麼，手還不停地在空中揮舞比劃著，我被他激動的情形嚇了一跳。

“他是個啞巴？”

我剛說出這句話就有點後悔了，因為我看到她和他的表情已經很明顯地暗了下來。

只見他蹲下身，她爬上了去，“他說謝謝你！”

她衝他暖心一笑，繼而又衝我一笑，極淺極淡。

我僵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們漸漸消失在暮光中。

之後，他和她出現在校園的次數越來越少，再之後，就再也沒看到過他倆的身影。

直到初中的某個暑假，我才從村民們的口裡得知她因患有小兒麻痺症和先天心臟病不幸去世的訊息，也得知了那個男生是她的哥哥，沒有爸爸媽媽，一起被爺爺奶奶帶大。

哥哥很懂事，剛上滿一年級便幫著爺爺奶奶種菜賣菜，好減輕家裡的壓力，幫妹妹看病，很可惜……

聽到這些，我想起了那個傍晚，難過了好一段時間，我難過的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身世，也為自己當時的態度難過。

長大後，雖然明白生活並不是那麼容易，世界也並不是那麼簡單純真，但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再善良一點，能再有耐心一點，去溫柔地對待周圍的人和事，畢竟我們都向往世界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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