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一樣雅正端方的靜室，一個下午的時間，被那個雅正端方的人兒，變幻了滄海桑田。

重置靜室的人知道自己為何如此，住進靜室的人也知道那人為何這般。只是，有些事情，即便再明顯不過，也沒有必要提及，抑或是，不知如何表達，或不知如何解釋。

所以，兩個人非常默契的，一個沒有問，一個沒有說。

快到亥時的時候，藍湛看著魏嬰擦拭著靈劍，沒有像往常那樣黏著撩撥他，心裡是松的，松的留白。

更多的是失落。

隱隱的深深的失落感，在心中蔓延。

他說道：“魏嬰，早些歇息。”

魏嬰抬起頭，看著他，盈盈笑著：“嗯。”

藍湛看了他幾秒鐘，然後在隔間和衣而臥。面上看起來素然靜雅，內心卻徒然若失，像一棵浮萍，飄在水上，上夠不到天，下踩不到地，空悠悠的，鬱結澀然。

聽到藍湛離開的腳步聲，魏嬰才又抬起頭，看著他剛剛站著的位置，怔然出神。

過了半晌，繼續低頭擦拭隨便，一遍又一遍，彷彿要把缺失的那段光陰補回來，又好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快三更天的時候，藍湛終於聽到魏嬰站起來將靈劍放入劍架的聲音，心裡酸澀不已。一個多時辰，他在想些什麼？那靈劍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緊接著，藍湛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藍湛知道他走了過來，先是吃驚，後心窩一暖，然後按捺著睜開眼眸的衝動，繼續維持平躺的狀態，儘量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些，正常些。

只聽那人來到了塌邊，脫了靴子，長腿一邁，踩進了內側，另一隻腿再用力蹬地，整個人嗖得一下站了上來，然後輕輕地緊靠著 藍湛躺下了。

準確地說，不是靠，而是半疊半貼。因為這個坐塌實在不寬鬆。

藍湛一動也不敢動，任由那人摟 著。突然間，他感覺臉頰上一陣溫潤，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立時忘記了呼吸。

他繃緊了每一個細胞，生怕裝睡穿幫。而那人，卻彷彿毫無察覺。片刻後，藍湛感覺那片溫潤離開，剛想鬆口氣，卻未料到，緊接著唇上一熱，藍湛徹底僵掉了。

那人在，在……

不但如此，那人的手也開始不安 分，探進來，在各處遊走，所到之處，無不讓他心跳 發急。

可是，那人卻毫無察覺，不緊不慢，輕吮慢品，徐徐摩挲，像是在品嚐美味佳餚，欣賞古玩珍寶般，無比專注。彷彿只是淺嘗，便已滿足。

正在藍湛一邊在心裡蕩起漣漪，一邊在努力與意志力較勁的時候，那人終於離開少許，柔聲說道：“藍湛，有你在，真好。晚安。”

說罷，將頭放在他的頸窩處，手停在 腰際 附近，再沒了動作，呼吸慢慢變得平穩深沉。

那人，便這樣睡了過去。

藍湛緩緩睜開眼，看著那人恬靜的睡 顏，彷彿一個孩童吃到了夢寐以求的美食，飽腹之後心滿意足的模樣，可愛得緊。他終於可以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忍不住伸出蜷了半天的手，撫了撫那人的臉頰，然後攬住了這個煽風點火的人兒，將他緊緊地 擁進 懷裡，安心地閉上了眼。

只是，昨夕這些恬靜溫煦，在第二天早上被完全打破，土崩瓦解。

沒了細水長流，只有火光紛飛。

初夏的清晨，花香鳥鳴，大自然在復甦，身體的各個部位也跟著甦醒。迷迷糊糊中，也不知是誰在睡夢中起的頭，還是誰已清醒卻再也忍不住，總之，兩個人 終是天雷 地火，赤誠相見了。

於是，含光君回到姑蘇的第一個早上，便華麗麗地賴床了。

原因無他，只是有個人他不想放下。

藏書閣內，藍湛對著滿滿一列與記憶、重生、靈魂相關的典籍，面色凝重，怔然不知所措。

他想抬起手，將它們拿出來看一看。可是，卻覺得手有千斤重，心有千千結。

猶豫了半晌，乾脆轉身望向窗外，對著那陽光白雲、銀杏玉蘭，整理著自己紛亂繁雜的心緒。

藍曦臣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樣對著窗外發呆的藍湛，手上一本書都沒有，目光沒有任何焦點。

這還是藍曦臣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弟弟。

數百年來，藍湛都是穩重好學的。他在藏書閣，不是看書、抄書，便是篆書。從未有過現在這樣的神遊狀態。

藍曦臣不免有些擔憂，走近他，輕聲喚道：“忘機？”

藍湛回神，緩緩轉身，看著藍曦臣：“兄長。”

藍曦臣：“忘機，可有心事？”

藍湛的目光微微下移，並未說話。

藍曦臣知道，自己的胞弟當下這個狀態，怕是遇到了煩心事，卻不想和他說。

藍曦臣問道：“聖天君呢？”

藍湛聞言，想起他早上的傑作，有些窘然，說道：“在靜室。”

藍曦臣看到他這個神態，意識到他的心情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於是，淺笑說道：“看起來，聖天君在姑蘇住得還習慣。忘機，他是真想一直陪你在這裡嗎？”

藍湛：“不知。”

藍曦臣聞言，有些驚訝：“你沒問過他？”

藍湛凝眉不語，搖了搖頭。

他確實有很多問題，有困惑有不解有迷茫也有酸澀……可是這些問題，想不想問他？要不要問他？他還沒弄清楚。

藍曦臣試探著問道：“忘機，你和他——”

藍湛：“兄長，找我有事？”

藍曦臣瞭然，收住剛剛那個問題，轉而說道：“叔父在閉關，有的事情我忙不過來，既然你回來了，想分一些給你。你可有空？”

藍湛：“好。”

於是，兩個人一起去了寒室。

半炷香之後，藍曦臣再次問道：“忘機，你確定這件事聖天君能做？”

藍湛點點頭：“嗯。”

藍曦臣見狀，眸子裡頗有深意，說道：“忘機，那就拜託你們了。我再給你們派幾個人，跑跑腿兒。”

藍湛想了想：“好。我來挑。”

——未完待續——

作者：皓月君，我手寫我心。討厭“一眼看到老”之模式，喜歡探索人生之“未知”。文字靈動，可容天納地，也可道盡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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