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軍吏入報，丞相蕭何今日出走，不知去向

沛公封為漢王后，就從霸上起行，因念張良功勞，賜金百鎰，珠二斗。張良拜受後卻去轉贈項伯，並與項伯作別，還送漢王出關。就是各國將士，或慕漢王仁厚，也盡願跟隨西去，差不多有數萬人，漢王並不拒絕，一同登程。好容易到了褒中（今陝西漢中褒城鎮），張良意欲歸韓，即向漢王說明，漢王於是讓張良東歸。兩下告別，統是依依不捨。張良復請屏左右，獻上一條密計，漢王也即依從。張良即拜辭而去，漢王仍然西進。不料後隊人馬，統皆喧嚷起來。當下問為何因？有軍吏入報道：“後面火起，烈焰沖天，聞說棧道都被燒斷了！”漢王絕不回顧，但促部眾西行，說到了南鄭（今陝西漢中南鄭），再作後圖，部眾不敢違慢，只好前進。旋聞棧道為張良所燒，免不得咒罵張良，說他斷絕後路，永不讓回見父老。那知張良燒絕棧道，卻是有著妙算，與庸眾思想不同。一是計告項羽，示不東歸，好教他放心安膽，不作準備；二是計御各國，杜絕出入，好教他知難而退，不敢入犯。當時張良拜別漢王，與漢王秘密定謀，便是這條計策。張良之決送漢王，也是為此。漢王已經接洽，自然不致驚惶，一心一意的馳赴南鄭去了，既至南鄭，拜蕭何為丞相，此外將佐亦皆授職有差，不必細述。

張良拜別漢王，轉身東行，過一路，燒一路，已將棧道燒盡，方向陽翟進發，等候韓王成歸國。原來項羽入關，韓王成未曾相隨，後經項羽進駐鴻門號令諸王，韓王成方才往見。項羽雖嫌他無功，終究是無罪可加，不得不許復舊封。只有一語相囑，叫他召回張良。及韓王成與張良接洽，張良亦知項羽加忌，不令事漢，所以有此要約，當時答覆韓王，待送漢王出境，然後還韓。韓王不便相強，因即應諾。偏項羽藉口有資，責備韓王成違命縱張良，將他留住，不令歸國，但使隨軍東行。韓王成無拳無勇，怎能拗得過項羽，沒奈何跟著項羽軍出發秦關。項羽把秦宮中所得金銀，及子女玉帛等類，一古腦兒載入後車，啟程東歸，到了彭城（今江蘇徐州），復將韓王成貶爵，易王為侯。過了數月，索性把他殺死。還有燕王韓廣不願遷往遼東，被臧荼引兵逐出，追至無終，一鼓擊死。於是，臧荼使人報知項羽，項羽不責臧荼擅殺，反說臧荼討廣有功，令他兼王遼東。

齊王田市本由齊將田榮擁立，田榮之前不願從項氏攻秦，為項羽所憎，故項羽徙封田市，改封田都、田安，獨將田榮擱起不提。田榮秉性倔強，不服項羽之命，竟羈留田市，拒絕田都，待田都將到臨淄，竟發兵邀擊中途，把田都殺敗，都逃往彭城。田市聞田都敗卻，恐他向項羽求救，復來攻齊，因此潛身脫走、馳詣膠東。偏田榮恨他私逃，自己領兵追殺田市。再西向襲擊濟北，刺死田安，便自稱齊王，並有三齊。

是時，彭越尚在鉅野（今山東荷澤鉅野縣）有眾萬人，無所歸屬，田榮給與將軍印綬，派他略奪梁地，彭越遂為田榮效力，攻下數城。趙將陳餘自去職閒遊後，羈居南皮（今河北滄州南皮縣），仍然留意外務，常欲出山。陳餘本與張耳齊名，項羽封張耳為常山王，有人進說項羽，請封陳餘。項羽因陳餘未嘗從軍，但封他南皮附近的三縣。陳餘怒道：“餘與張耳，功業相同，今耳封常山王，餘乃只得三縣地方，充個邑侯，豈非不公！我要這三縣地何用呢？”當下派黨徒張同、夏說，往見田榮道：“項羽專懷私意，不顧公道，所有部將，盡封善地，獨將舊王徙封，使居僻境，如此不公，何人肯服？今大王崛起三齊，首先拒項羽，威聲遠震，東海歸心。趙地與齊相近，素為鄰國，現趙王被徙至代，也覺不平，陳餘本趙舊將，願大王撥兵相助，往攻常山，若得將常山攻破，仍迎趙王還國，當世為齊藩，永不背德！”田榮聽了立即應允，因派兵往助陳餘。陳餘盡發三縣士卒，會同齊兵，星夜馳擊常山。張耳未曾預防，倉猝拒敵，竟被殺敗，向西遁走。陳餘遂迎趙王歇還國，遣還齊兵。趙王稱陳餘為成安君，兼封代王。陳餘因趙王初定，不便遽離，仍然留輔趙王，但命夏說為代相，令往守代。

且說漢王劉邦到了南鄭，休兵養士，安息了一兩月，獨將士皆思東歸，不樂西居。漢王部下，有一韓故襄王庶孫，單名為信，此與淮陰侯韓信異人同名。曾從漢王入武關，輾轉至南鄭，為漢屬將。因見人心思歸，自己亦生歸志，乃入見漢王道：“項王分封諸將，均在近地，獨使大王西居南鄭，這與遷謫何異？況軍吏士卒，皆山東人，日夜望歸，大王何不乘鋒東向，與爭天下？若待海內已定，人心皆寧，恐不可複用，只好老死此地了。”漢王道：“我亦未嘗不憶念家鄉，但一時不能東還，如何是好！”正議論間，忽有軍吏入報，丞相蕭何今日出走，不知去向。

漢王大驚道：“我正思與他商議，奈何逃去！莫非另有他事麼？”說著，即派人往追蕭何。一連二日，未見蕭何回來，急得漢王坐立不安，如失左右兩手。方擬續派得力兵弁，再去追尋，卻有一人踉蹌趨入，向漢王行禮，望將過去，正是兩日不見的蕭何。卻是奇怪。心中又喜又怒，便佯罵道：“汝怎得揹我逃走？”蕭何答：“臣不敢逃，且去追逃人！”漢王問所追為誰？蕭何又道：“臣去追還都尉韓信！”漢王又罵道：“我自關中出發，直至此地，沿途逃亡多人，就是近日又有人逃去，汝並不往追，獨去追一韓信，這明明是騙我了。”何說道：“前時逃失諸人無關輕重，去留聽便，獨韓信乃是國士，當世無雙，怎得令他逃去？大王若願久居漢中，原是無須用韓信，如欲爭天下，除韓信以外無人合用，故臣特去追回。”

漢王道：“我難道不願東歸，乃鬱郁久居此地麼？”蕭何即接入道：“大王果欲東歸，應該急用韓信，否則韓信必他去，不肯久留了。”漢王道：“韓信有這般才幹麼？君既以為可用，我即用他為將，一試優劣。”蕭何又道：“但使為將，尚未足留住韓信。”漢王道：“我就用他為大將可好麼？”蕭何連說了幾個“好”字。漢王道：“君為我召入韓信，我便當命為大將。”蕭何正色道：“大王豈可輕召？本來大王用人，簡慢少禮，今欲拜大將，又似傳呼小兒，所以韓信不願久留，乘隙逃去。”漢王道：“拜大將當用何禮？”蕭何答道：“須先擇吉日預為齋戒，築壇具禮，敬謹行事，方算是拜將的禮節。”漢王笑道：“拜一大將，須要這般鄭重麼？我就依君一行，君為我按禮舉行便了。”蕭何乃退出，便去照辦。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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