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多了，自衛者終於等到了正義。這份正義無關憐憫，完全合乎法律規定。小蔣終於獲得法律給予的公正，遺憾的是，這三年是一個未成年人成長的關鍵時期，經歷了11個月的羈押，加上案件遲遲沒有定論，小蔣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如今已輟學打工。一個本應無罪者人生軌跡就此被改變，為一次不得已的正當防衛付出了過於沉痛的代價。”

報道中這樣描述著小蔣的結局，我彷彿看到一個無助的身影正在遠離這個世界。若不是身臨絕境，誰想要這個自衛的機會呢？想到的前些天全網炒得沸沸揚揚的幼兒園暴力事件。我只想說，哪一個孩子不不想在一個和諧安全的環境中學習和成長呢。而那些霸凌者卻似乎從未收斂，也未得到什麼應有的報應。

我用“報應”這個詞，只是微微思考，便覺得恰當無比。太多的人，會說你為什麼會對孩子這麼惡毒呢？而事實上，有些時候那些霸凌別人的孩子比我還惡毒千百倍。搜搜新聞，你會看到，惡魔是不分年紀的，只是我們對孩子，一貫抱有更大的包容和無法計較的無奈。一場場毫無懲罰的霸凌毀掉的卻是別人的一生。你我都無可否認，那些被霸凌的孩子中，不少人有學習的天分。

我曾經也是一個飽受校園霸凌的學生，後來抑鬱了很多年，直到大學畢業才走出來，接受陽光，熱愛生活。說說我的故事吧。

塵封已久的回憶回憶，從腦海中清晰浮現，因為深刻所以清晰，因為痛苦，所以不願想起：

作為農村的司空見慣的留守兒童，父母很少在身邊。但是父母對我教育就是“不惹事，好好學習”。小學的時候，生活在農村，生活思想簡單淳樸，同學之間和諧友愛。因為大多數家長都互相認識，所以一般也不會發生什麼矛盾。大家在一起都是有玩的一起玩，有吃的一起吃，甚至念欺負人的念頭都沒有，至少我們村的小夥伴都是這樣。

小學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在家讀書，平時住校，放假有叔叔嬸嬸照顧。那個時候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遊戲，似乎讀書倒成了一種消遣。我那個年代，學生們對老師都是十分尊敬的，自然對老師的教導也是銘記於心。

機緣巧合吧，我的學習成績漸漸好了起來。現在想起來，可能除了從成績上，找到一點成就感，其他方面大家都差不多。所以學習愈加努力，小學畢業考試進入了我們那一片的前幾名。若不是這樣，或許我現在是個十里八村出名的中醫了。

因為父母的安排就是混個初中，就去跟著我們村裡的老中醫學醫。命運有時就是這樣，不會讓你一直好過。故事也就從這裡真正開始了。農村人不是不希望自己的子女上學，考大學，相反，他們覺得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問題就在於，在農村貧瘠的教育資源和入不敷出的家庭收入這兩點的阻礙上，這可以算是一個不簡單的夢。

父親看我有點讀書的天分，有點猶豫了。最後在我母親的堅持下，決定把我送到更好的初中去。我一直很感謝我的母親，在每個母親眼裡自己的孩子都是最珍貴的，都是擁有無限的潛力的吧。

父親和母親咬牙動用了多年的積蓄，把我送我到了一所城裡的初中，根據我的分數，學費倒沒有花多少。但是還得給我租房子，給生活費，這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父母將我安頓好，又不得不出去打工，因為這一次決定，他們還了很久的債。父母覺得既然決定讓孩子把書念下去，就要一直支援他，別人有的條件自己的孩子也要有。所以作為一個農村孩子過上了城裡的孩子的生活。

我沒人照顧，只能一天三餐都在外面吃。雖然生活費是足夠的，但我都儘量省，我知道父母的的錢來之不易。母親臨走前並沒有多說什麼，倒是不善言辭的父親對我一頓囑咐。臨到快要走遠母親才抹掉眼淚說了一句“仔，好好讀書，要是考不上重點高中，我可不會讓你度高中”。

也就是這句話，讓我在後來不論多麼艱難的時候，也從未放棄過學習。重點高中，那我是來這裡的終極目標。

新學期開學了，我穿著自己以前的校服就去了。沒想到引得大家一陣討論，第二天就要求買新校服，記不清是多少錢了，只記得我沒給母親講，自己在生活費上省了好久才補上缺口。

作為鄉下來的小孩，多少會受一些同學的看輕，我也從不計較。畢竟我來這裡是為了更好地學習，不是為了攀比和玩耍的。好在老師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並沒有因為我是農村來的就區別對待，反而對我格外照顧。另外就是那一學期從其他地方轉來的學生有好幾個，作為班上的新生，我們自然地成為好朋友。我想這也是我難得的幸運吧。

本以為平靜的生活會這樣一直下去，卻在臨近期中的一次放假畫上了句號，轉而過上了惶恐不安的日子。那天是週五放假，剛出校門，打車回家，突然班上一個同學小李走到我身邊說道：“那邊有人找你”。

我一頭霧水，誰找我呢，正思考的時候，小李拉著我過去了，就在校門後面的轉角處，幾個高年級學生，還有兩三個看打扮像是社會青年的人 。剛一到，其中一個高年級的說話了：“新來的，是吧，這是我們劉哥，學校的老大。交50塊錢的保護費”，沒有多餘的話。

我一時間不知所措，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沒見過世面吧，趁我頭腦空白的時候，小李已經帶頭開始翻我的書包，還有口袋。最後把我剩下的20塊錢拿走了，那是我回家和來學校的車費。

拿了錢，他們把我書包扔在一邊，我蹲下去撿書的同時，還被踹了幾腳，然後喊我趕緊滾，小李還威脅到：“敢給老師告，天天收拾你”。滿心的委屈，撿起地上的書包，往外走，這時看到又有人被喊了過來。

緩過神來，心裡悲憤交加，一邊覺得自己應該反抗，一邊覺得自己太慫了，矛盾的心情只是讓自己更加羞愧難當，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那一天，我只能徒步回家，從放學走到漫天星光才到家了。第一次，一個人走夜路，忍著害怕，走著走著就麻木了，就不那麼害怕了。

第二週，我硬著頭皮問叔叔要了車費，早早躲進了學校。從那以後，小李仗著他所謂的大哥，對我的欺負變本加厲，不僅經常對我動手動腳，要時常對我敲詐勒索。

他們那群人，很多時候就躲在廁所抽菸，順便收保護費。課間的時候，很多同學包括我廁所都不敢去上，生怕被逮到了。我感覺過上了逃亡的生活一樣，感覺一出教室，哪裡都不安全。後面還被堵了幾次，捱了幾次打，晚上回宿舍都是心驚膽戰的。毫無意外，成績也是一落千丈。

後來，就產生了很多人遇見這樣情況的處理方式，打不過就加入吧。我開始請小李吃飯，他們欺負人的時候，我也屁顛屁顛地去“站站場子”。唯一覺得溫問心無愧的是，我從沒有動手欺負過別人，甚至有時面對那些被搶了錢，不依不饒的人，趕緊把他推走。因為在我看來，再鬧下去，只會是一頓毒打和更加瘋狂的報復。

本來以為我的學習生涯就到此為止了。知道初二的寒假，我去了爸媽打工的地方。那個時候母親生病了，病得不輕，勞累過度導致的。作為家裡的男子漢，我擔起了母親大部分體力活，那是我至今難忘的一段經歷。

寒假快結束了，父親覺得花了那麼大的代價送我去更好的決定，是他自己痴心妄想。我根本不是讀書的料，他做了一個錯誤的夢。快開學的時候，壓根不打算送我回去，打算把我留在身邊，幫襯著家裡。

我那時候，一心不想母親那麼辛苦，再加上那個討厭的學校。不知是賭氣還是真就那麼想，我沒有絲毫意見，甚至有點逃離困境的欣喜。

開學的前三天，我記得那是8月27日。那天父親外出，就我和母親，忙著家裡的活計，為了讓母親輕鬆點，我幹勁十足。母親突然停下來問我：“仔，你真的想一輩子幹這個，不想回去讀書了？媽知道你是個聽話的孩子，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媽這一問，所有的委屈如潮水般湧上了心頭，我怎麼也沒忍住，傷心地痛哭起來。關於為什麼，我至今也沒和他們說起，直到上了大學，自己抑鬱慢慢好了，才終究釋然。

媽看著情緒稍微穩定一些的我，大致也猜到我被欺負了，接著說到：“你去學校是讀書的，心思就要用在學習上，不要欺負別人，如果別人一再欺負你，你就找老師，老師不解決就給我電話。該還手就還手，把他們打痛了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我還是沉默著，母親又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我這至少還有你爸。爸媽這麼辛苦，為的就是讓你以後不像爸媽這樣靠體力吃飯，能夠坐辦公室吹空調，你好好想想”。

那晚，我輾轉反側，不知道什麼時候入睡，母親的話一直迴盪耳邊。後來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我依舊被人欺負，被人追趕，到處逃竄。半夜依稀聽到父母在為送我回去讀書的事情吵架。最清楚的一句是母親說“你不管，我自己管，就算炸鍋賣鐵，只要仔能考上，我都要送他讀”。

於是所有的困難似乎都不重要了，我不能辜負母親的期望。長大後，才明白母親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刻。這份愛，支援著我在後面的困境中，一次次堅守自己的目標、底線和道德，成了一個三觀端正，熱愛生活的人。

後來回去後，我每天堅持認真學習。冬天早上，起來沒精神，就去衝冷水澡，晚上下了晚自習依舊在宿舍背歷史和政治，假期也很少出去玩，借同桌的筆記，彌補那些落下的知識。別人堵我我就不出校門，往學校裡跑，往老師辦公室跑，反正能跑就跑，實在跑不過捱打我也會還手，不計後果的那種，像一個瘋子一樣。

後來，確實也人願意招惹我了。正合我意，一心放在學習上，一切都慢慢好起來。最後，如願考上了重點高中，逃離了那個中學，再後來考上大學，逃離了那個高中。

上了大學之後，只要你不招惹別人，一般是不會有什麼暴力事件了。而我也早已變得勇敢，理智，學習會更多處理事情的方式，這些都足以讓我避開那些暴力的事件。而那時候留下的傷痕也被時間和這個世界的愛所治癒。

我寫下這篇文章就是希望家長能明白孩子被霸凌時的處境，也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孩子從中找回追求夢想的勇氣。

如果此時就是生命的至暗時刻，那麼還有什麼好怕的呢，鼓足勇氣挺過這一程，餘生皆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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