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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 | 對於異鄉的書寫,也指向對於原生地的眷戀

由 文匯網 發表于 體育2023-02-02

《假裝在西貢》

王梆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

王梆首部小說集《假裝在西貢》十個短篇小說,講述了不同時空中女性的孤獨、愛與倔強。她們不論腳踩南方故土、英倫他鄉還是未來廢墟,都敢赤腳蹚入生活的泥塘,活出自己的生機。這本書寫盡當代女性愛莫能助的向上的衝動,以及低頭踟躕間猛一昂首的振奮,同時又和盤托出網路世代的精神流浪、顱內風暴與悲歡遭際;兼採中文和英文語感的優勢。

文學評論家戴瑤琴稱王梆的寫作超越了海外華語小說的視野:

王梆是社會觀察者,創作融入了她對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的複合思考。王梆耐心走進城市各個角落,先親身接觸不同階層生活後,再關懷底層人群。“底層書寫”拓寬了海外華文小說的視野及題材,她面對來自東亞、東南亞、東歐的廣義“新移民”群體,統稱其為流浪者,寫作不再侷限於中國“新移民”圈、不再追索身份認同問題。他們被不安定和不安全所裹挾,“不確定感浮游在他的宇宙中,構成他自己的弱小宇宙”。

>>創作談

我的原生地是一枚維奧爾琴

維奧爾琴自出生起,就是一種憂傷的樂器。它有六根弦,每一根都比另一根更更幽暗沉鬱。十五世紀那些失去自由的女人們,將身體貼在石牆上,傾聽它那跌宕起伏的復調,像傾聽流水蝕刻一座伊甸的鐘乳巖。但法國作曲家Sainte-Colombe依然覺得它不夠悲傷,為了與他那過早離世的愛人通話,他在它的琴身上又加了一根弦,它就像一根十六世紀的電話線,承載著由此刻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語言。

我的原生地也是一枚維奧爾琴,自離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揹著它四處旅行。海平線上船帆般升起的新大陸,異國的鑽石和珠蚌,對移民生活的展望……任何新鮮事物都無法斬斷我對原生地的眷念。每當深夜在清冷的月光下醒來,我就會看到我和過去的我身影重疊,而我的原生地,一枚隱身在牆角的維奧爾琴,就會兀自拉奏,一如布羅斯基那無處躲藏的母語。此時,我多渴望我也有屬於自己的第七根弦。

我找到小說,我任由教堂的敲鐘人劫持我的睡眠;我學習和黑暗相處,鍛鍊我的聽覺;在黑暗中,我用松香打磨每一個句子;我期待我的小說變成我的第七根弦。唯有如此,我才能更充分地表達我對原生地的感受。我的感受是如此複雜、糾結,包含著一個漢語筆行僧所有的艱辛,有時需要藉助阿特伍德式的想象,更多時候,必須倚賴女性的體驗才能抵達真實。那是一種有別於男性作家書寫家園的經驗,他們的疏煙明月、微雨落花和落葉歸根,對她們來說,很可能就是茨維塔耶娃的涅瓦河。

在這個層面上,我更像一個傾訴欲茂盛的吉普賽女人,我的故事,既關乎我的原生地,亦關於世上的其他地方——歸根到底,關乎女性的掙扎、抗爭與堅持。

我筆下的女性都十分決絕,不善媚術,從根本上,缺少某種容納父權主義的潤滑劑。她們和英國小說家蘇菲·麥金託什(Sophie Mackintosh)的女主人公們是如此相似,全身上下都是硌人的骨頭,觸感有如鋒利的燧石。比如《女巫和貓》裡的“少女女巫”,在被施行“切除記憶”的手術之前,像守衛著她的寵物貓一樣,堅定地守衛著她的記憶;《鉤蛇與鹿》中的女病人,無視康復醫院的規定,即使遭受著各種肉體和精神懲罰,也勢必要私自外出。在寫《天青》那個小說時,我猶疑再三,最終還是讓女主人公選擇了自殺。一方面是出於“寧為玉碎”的那種古典美學的考量;另一方面,正如喬治桑在她的小說《Mauprat》(莫普拉)裡的箴言:“我們不能將我們人生的活頁一頁頁撕掉,但我們可以把一整本書扔進火堆。”

《假裝在西貢》是我自己比較喜歡的一個小中篇,它也是我向加繆致敬的一個作品。我喜歡加繆那種漫不經心,絕望,像天氣那樣出其意料、反覆無常的語言。小說中的女主人公穿著這套語言盔甲,遊走在變質的,冷漠的城市空間裡,用最消極的姿態,不合作地,與乏善可陳的(為女性量身定做)社會生活對峙。

去英十年,我只寫了一個關於海外華人的短篇,它的女主角是一位底層華人女性,在倫敦唐人街魚龍混雜的地帶討食。去掉異國那塊佈景,舞臺上再現的,其實還是原生地的叢林。在叢林裡,生長著一種與神諭無關的異卉,無論周遭環境如何蕪雜,齷齪,無論她的枝幹被壓得如何低微,她都保持著一種唱詩般的、上揚的姿態。《倫敦邂逅故事》裡那個羅馬尼亞女清潔工,《奶牛》裡的送奶工,《巨島海怪》裡那個窮困潦倒的小提琴女教師……我筆下的大部分女性,都秉持著這樣一種姿態生活。

>>作者簡介

王梆,旅英作家,著有非虛構作品集《貧窮的質感》、電影文集《映城志》等。

作者:

王梆

編輯:金久超

TAG: 原生地王梆女性維奧爾琴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