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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香菱這對“師生”

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體育2023-01-19

寶釵讓香菱住進大觀園,是讓香菱來給自己作伴的,她知道香菱心裡羨慕大觀園不是一日兩日了。然而迷醉香菱的、勾她的魂的卻不是大觀園的美景,香菱心心念唸的卻是學詩,住進大觀園的第一天她就要拜師。她求寶釵道:“好姑娘,你趁著這個工夫教給我作詩吧。”寶釵說:“我說你‘得隴望蜀’呢。我勸你緩一緩,今兒頭一日進來,先出園東角門,從老太太起,各處各人你都瞧瞧,問候一聲兒……”香菱的痴念遭遇到寶釵不冷不熱的態度。

看似痴念,也說不定能成就一個人。然而痴念卻又往往被挫敗在搖籃裡,有可能獨樹一幟的人也就因為這一挫敗而成了平庸的人。比如你有想做某件事的衝動,這種衝動或是在你頭腦“最清醒”的時候被自己的“審時度勢”熄滅,或是被親人“都是為了你好”的“悉心呵護”圍堵,或是被朋友“真心勸慰”的“誠摯諍言”攔住。然而,香菱學詩的初心並沒被寶釵的態度挫敗。遭遇婉言拒絕的香菱趁去各處問候的機會,來到瀟湘館又要拜黛玉為師,她說:“我這一進來了,也得了空兒,好歹教給我作詩,就是我的造化了!”黛玉很樂意,笑著說:“既要作詩,你就拜我為師。我雖不通,大略也還教得起你。”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香菱的機會就在眼前,她高興地說:“果然這樣,我就拜你為師。你可不許膩煩的。”看來,香菱是鐵定要學詩了,並做好了吃苦勤學的準備。黛玉道:“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好為人師的黛玉一下子就進入了角色,立刻講授了起來。香菱悟性高,又好探究,肯思考,聽了黛玉的話,她若有所思地說:“怪道我常弄一本舊詩偷空兒看一兩首,又有對的極工的,又有不對的,又聽見說‘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詩上亦有順的,亦有二四六上錯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聽你一說,原來這些格調規矩竟是末事,只要詞句新奇為上。”求學者,就在於悟,在於探究,在於善思,在於能領會要義。香菱是善於領會要義的。如今的年輕人,有不少是不能主動去學的;主動去學的,又有不能善思的;善思的,又有不能積極探究的;能探究的,又有不能領悟的,特別是領悟精髓要義。這樣看來,有許多人是不及香菱的。

黛玉道:“正是這個道理,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意趣真了,連詞句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香菱能透徹地理解老師的課——萬事都要講個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可過分講究規矩,處處被規矩拘泥,以至限制了目的的達成,這時候就該破破規矩了。就如同這律詩,平仄要講究,對仗也要講究,然而一旦平仄、對仗影響了立意,也就該到了破掉這平仄與對仗的時候了。對照一下自己以往對詩的理解,香菱感到自己可能走進了誤區,她向黛玉說出自己平時讀詩的感受:“我只愛陸放翁的詩‘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真有趣!”從學生的發言中,黛玉看出了問題。是的,這兩句對仗極為工整,平仄也十分講究,但立意卻淺近,沒有意趣。“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傳道”,也可以理解為傳授方法,引導路徑。只有學生邁出步子走起來,老師才能看出走路的方式對不對,方向正不正,這時候老師才能因地制宜、因材施教,才能糾正學生的走路方式,引導學生的走路方向,有針對性地給學生以指導。所以,做學生的,要敢於表達自己的看法,展示自己的做法,不怕看法有誤,做法有錯;做老師的,在這個時候也就該派上了用場,該發揮“師”的作用了。學生就是在不斷糾正自己的錯誤中逐步提升的。

黛玉指出了香菱的錯誤,她說:“斷不可學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並且將香菱引向正路:“你只聽我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裡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裡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瑒,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個極聰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老師的教學內容是和他的專業認知是相關聯的。黛玉不讓香菱讀陸游的“重簾不卷留香久”這類意趣淺近的詩。黛玉的教學方式也近乎一些大學教授的方式——把指導思想放給學生,即詩的立意要深遠,切忌淺近;然後再推薦適量的書目,放給學生去自讀,讓學生在自讀中去思考、去體會、去感悟、去探究、去發現,從而形成自己的看法,得出自己的主張,總結出自己的觀點。黛玉的教學方式與理念也算是比較超前的,與當下中學教育教學中存在的某些講授無趣、訓練機械的陳舊套路迥然不同。

香菱聽了黛玉的這番話,笑道:“既這樣,好姑娘,你就把這書給我拿出來,我帶回去夜裡念幾首也是好的。”香菱的求知慾望顯然很強烈,她遵從老師的教導,急切地想讀到《王摩詰全集》。慾望是求知的先決因素,當下的個別孩子卻沒有這樣的求知慾望。國家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給中學生編寫好了適合他們使用的教材,這些孩子卻懶得讀。即使在老師的督促下勉強去學習,也是走過場而不走心,哪像香菱,要拿回去夜裡讀——白天她有分內的“工作”要做,要學習也只能擠夜裡的睡覺時間了。黛玉將王右丞的五言律詩遞給香菱,說:“你只看有紅圈的都是我選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問你姑娘,或者遇見我,我講與你就是了。”所謂“只看有紅圈的”,是黛玉要求香菱精讀的。雖是將書放給學生去讀,但教師也要給出重點。看來,黛玉教授香菱還是頗用心的。黛玉還不忘教導學生要有勤學好問的精神。“問你姑娘”,或是問“我”,要勤於向別人求教。作為教師,黛玉也是誨人不倦的,“我講與你就是了”,她樂於教授香菱,隨時準備著。這是作為教師應有的職業品質。

香菱拿了詩,回至蘅蕪苑中,諸事不顧,只向燈下一首一首地讀起來。看來,香菱的苦讀並不只流於口頭上,她真的挑燈夜戰了。寶釵連催她數次睡覺,她也不睡。寶釵見她這般苦心,只得隨她去了。我們上高中的時候,也像香菱這樣挑燈苦讀——教室裡,暗淡的煤油燈下,伏著一個個嗜書如命的學子。我上班後的上世紀九十年代,那時的高中生仍在上完燈自習後繼續留在教室裡啃書。為確保作息時間,學校專門成立了檢查組,一個教室挨一個教室地“驅離”學生。一些學生竟然和檢查人員“掉猴”,用起“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的戰術來。這種做法雖不可取,但那種苦讀精神卻值得肯定。然而,不知從何時起,這種學習勁頭開始“退潮”了。如今,令一些學校頭疼的是,上課鈴打響了,有的學生卻不肯進教室,年級得有專門人員將這些學生攆回教室。為振奮學生鬥志,一些學校每天兩三次地組織宣誓:“不忘父母恩,不負師長情。勤學苦練,鑄就輝煌。加油,加油,加油!”口號喊得震天響,然而口號喊過,個別學生坐下來就睡覺。他們哪有香菱學詩的這股拼命勁兒?

香菱將王右丞的五言律讀完,又來找黛玉換杜甫的律詩。黛玉少不了要問她的“課業”情況。“共記得多少首?”“凡紅圈選的我盡讀了。”“可領略了些滋味沒有?”“我倒領略了些,只不知是不是,說與你聽聽。”“師生”的討論很深入。香菱希望儘可能多地討教問題,黛玉更希望對香菱在課業的領悟與探究上有一個深度的瞭解。黛玉求根問底地盤問香菱,香菱直談到對“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等詩句的理解上。這對師生,一個執著忘我地痴迷苦學,另一個孜孜不倦地醉心樂教。在專業知識上,她們有師生之別,又能共同探討;在個人情分上,她們有地位之差,又能融洽相處。絕不似當下的一些師生關係——一個“高聲斷喝”:你要好好學習;另一個“寧死不屈”:我決意躺平不學。這哪是親如父子的師生關係,簡直成了不共戴天的敵人。

香菱不光要換杜律,還要央求測試一下自己,她說:“出個題目,讓我謅去,謅了來,替我改正。”這可是極難得的。如今的一些學生怕考試、怕寫作文,而考試、寫作文能讓老師在批改中發現學生的不足,學生就是在彌補自己的不足中得以成長的。香菱的寫詩水平要提高,就必須經過發現問題、糾正錯誤這一階段。她能主動要求測試,可見追求進步的慾望很強。黛玉出了題目,香菱拿回去。香菱既捨不得杜詩,又要完成考題,魚和熊掌她要兼得。香菱茶飯無心,坐臥不定,就這樣作了一首詩,先與寶釵看,寶釵認為不好,不是這個作法。又拿了詩找黛玉,黛玉說:“意思卻有,只是措詞不雅。皆因你看的詩少,被它縛住了。把這首丟開,再作一首,只管放開膽子去作。”黛玉是很有耐心的,既指出了這首詩的不足,又分析了原因,並給予鼓勵,提出殷切希望。在老師的期待中,香菱愈發努力,索性連房也不入,只在池邊樹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摳土,終於又作出一首。可還是不行,黛玉嫌過於穿鑿,讓香菱再作。香菱回去,折騰了一夜沒睡好,於夢中得八句,寫了下來。香菱學詩痴迷的程度可見一斑。功夫不負有心人。香菱的這首詩得到了眾人的認可,大家都說:“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趣。”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走在奮進征程上的人們,只要執著堅持,肯努力,也定會像香菱一樣取得成功。

壹點號 程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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