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屈死的冤魂在嗚咽、在呼喚……

1992年10月8日，遼寧省遼中縣長灘鄉東部的一片柳林裡，瑟瑟的秋風，捲起了一片片凋零的黃葉，沿著蜿蜒的河套飄浮而去，發出了陣陣切的衰吟……

附近村莊的父老鄉親，過路群眾，足有一千多人，老早就來到這裡。人們眼噙著悲痛的淚水，心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參加今天將要在這裡舉行的一次一位冤屈而死的姑娘和一位苟活在世的小夥子的奇異的“婚禮”。

這次“婚禮”雖說帶有戲劇性，然而“婚禮”給人留下的將是遠比戲劇更耐人尋味的思索……

1991年5月6日，渾河岸畔，一派綠意盎然。清清的河水緩緩西流，澆灌著長灘鄉的萬畝沃田。這一天，長灘鄉土臺子排灌站，飛出了一件新聞：

十八歲的王凱訂婚了！

王凱長得一表人才，而且熱情瀟灑，善於交際，加上他常常仰仗當站長的老子的地位和關係，更有一種超乎常人的“特殊神通”。姑娘的名字叫蓮子，本鄉煙臺子村人，她也剛好十八歲，正值豆蔻年華，生得聰明漂亮，白裡透紅，高高的鼻樑上鑲嵌著一雙黑亮深邃的眼睛，尤其輕盈苗條的腰肢，構成了一幅完美魅人的曲線，自然博得了不少小夥子的青睞。然而，在眾多的追求者中，王凱射出的那根愛的神矢，終於擊中了蓮子那顆少女的心。小夥子的談吐、風度、條件映進了姑娘愛的螢幕，兩人一見鍾情。雙方老人也都感到這門親事稱心如意。

不久，王凱和蓮子按照當地農村的風俗，吃了“定親飯”。王家送給姑娘象徵“永久相愛”的九百九十九元聘禮，又送給姑娘兩千兩百四十元的買首飾錢。吃罷“定親飯”，王凱依照這裡的老規矩在蓮子家住下。王凱不僅嘴甜，還很勤快，幫助蓮子家提水、做飯、蒔弄園田，啥活計都搶著幹。蓮子家沒有男孩，蓮子媽自然把這未婚女婿捧為掌上明珠，一日三餐，都是酒足飯飽嘴流油。

從那以後，涓涓的渾河畔，翠綠的柳林中，雄偉的大堤上……留下了一對戀人情語和楚楚倩影，兩人幸福地編織著未來生活的美好藍圖。

1992年春節，王凱提著四色彩禮來到蓮子家拜年，酒宴之後，王凱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蓮子家的床上又嘔又吐。蓮子圍前圍後，守護在他身邊，一會兒給他削蘋果，一會兒給他端糖水。

下半夜，蓮子家人熟睡了，王凱酒醒了，他可憐巴巴地說：“蓮子，來我這裡坐坐吧！”

蓮子輕輕地來到他的身旁，王凱像只惡狼似的猛地摟住了蓮子，蓮子掙脫著說：“王凱，你別這樣。”

“蓮子，”王凱滿口噴著酒氣說；“我太愛你了，你答應我吧！”

蓮子，一個淳樸的農村姑娘，哪能經得住“意中人”的如此纏綿，在這美好的夜裡，蓮子為王凱獻出了最寶貴的貞操。從這天起，蓮子的全部感情都被王凱征服了。

然而，一顆黴水浸泡的情種，即便是撒在肥沃的土壤裡，也絕不會開出愛情之花的。

王凱僅唸了六年書，小學畢業後一直在家逛蕩，遊手好閒，是村裡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憑著父親的權勢，在土臺子排灌站做了合同工，後來，又當了電工，整天在站裡無所事事。不久，在王凱的愛情之夢中，又闖進了另一位姑娘，她就是和王凱同村的姑娘豔子。豔子也在站裡做臨時工，她比王凱小兩歲，素常把王凱當哥哥看待，見了面總是“王哥長”、“王哥短”地叫個不停。每逢這時，王凱總是眉開眼笑，主動跟豔子套些近乎。豔子在王凱的心靈深處又蕩起一層層情波，萌發起佔有豔子的邪念。

有一次，王凱對豔子說：“蓮子如像你一樣多好啊！”這是王凱一次直率的表白。

對於王凱的表白，豔子姑娘心裡一驚，臉刷地紅到了脖根，她知道，王凱已經跟蓮子訂了婚。所以，豔子幾次拒絕了王凱提出的要求。

1992年5月的傍晚，夜幕剛剛落下，豔子來到倉庫拿東西剛要出來，突然，一個幽靈似的身影閃進來，緊緊抱住了她。豔子的心猛地戰慄起來，扭頭一看，正是王凱。

“你鬆開我。”豔子央求著。

“不，我要和你結成夫妻，請相信我吧！”

王凱惑人的甜言蜜語和豔子單純幼稚的心情，終於摧毀了姑娘處女的防線。

王凱為了攫住豔子的心，他總是帶著迷人的笑容，又是送錢，又是送魚。他一次得手，心中的慾火越來越升騰，三天兩日，逼著豔子陪伴他，滿足他的非分要求。稍有不從，王凱就百般地習難豔子。豔子的心積鬱著憂慮，王凱的爸爸在站裡當站長，一旦得罪人家，不僅工作要砸鍋，自己的名聲也會敗壞死盡的。

豔子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那天，豔子臉色蒼白地來找王凱，焦急地說：“快想個辦法吧，我懷孕了！”

王凱先是一怔，隨後冷冰冰地說：“真麻煩，我送你到醫院吧！”就這樣，王凱騎了輛摩托車，把豔子送到了遼中縣醫院做人流，臨走時只給豔子丟下了一百元錢。

人言如風。豔子和王凱的事，早成為村裡的頭條風流豔事傳開來，自然也傳到蓮子的耳朵裡。

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向對她信誓旦旦的王凱怎能幹出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呢。她懷疑、怨恨，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刷刷地流下來。

妹妹小靜望著姐姐整天滿面憂傷，氣慣極了：“姐，光憨氣管啥用，我倆今晚‘抓姦’去。”此時，蓮子心中的苦楚能向誰傾吐呢？又有誰能瞭解她呢？蓮子只好聽任小靜的安排了。

一夜秋風，吹得姐倆渾身瑟瑟發抖。兩個姑娘整整在排灌站守候到次日凌晨三點多鐘，結果撲了空。小靜心不甘，執意要姐姐第二天晚上再來，姐姐又順從了她……

10月2日晚，晚霞褪盡。豔子剛剛吃完飯，正在外屋洗碗，王凱笑嘻嘻地走進來，悄悄地對豔子說：“走，到站裡去一趟吧，我有事。”當豔子隨王凱來到站附近養魚的一處窩棚裡，這才明白了王凱的真實企圖。

豔子痛苦地說：“我們這樣下去到底咋辦啊？”

“豔子，請相信我吧！”王凱信誓旦旦地表示著：“等我和蓮子退婚後我們就結婚……”

突然，一道雪亮的手電筒光柱，照在他倆那蒼白的臉上。闖進來的正是蓮子和小靜。

蓮子一臉怒氣，對豔子質問道：“你明知我與王凱已訂婚，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蓮子……”豔子慌里慌張地解釋道：“是，是他……”

“不用說了。”蓮子彎腰揀起豔子的一隻鞋，罵開來。

豔子不甘受辱，同蓮子對打起來，亂作一團。

可悲啊，一對善良而追求愛情的姑娘，他們並不清楚這場“惡戰”的指揮者。

“快別打了，別打了。”王凱為了擺脫這種難堪的局面，趕忙勸架。直到站裡值夜班的人趕到，這場“戰爭”總算平息了。

豔子流著屈辱的淚，走了。

蓮子憋著一肚子氣，跟隨在王凱後面默默無語。小靜是個心直口快的姑娘，她目睹了這場“惡戰”中王凱所扮演的角色，念念地指著王凱說：“你太沒良心了，我媽待你像掌上明珠，看你有什麼臉登我家門！”

別看王凱沒多少文化，卻很會逢場作戲。

為了要挾蓮子姐妹，王凱眼珠一轉，竟假惺惺地抽泣起來：“我，我不能再活下去，我要去死……”

蓮子擦了一把眼淚，說：“王凱，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誰知，王凱一聽蓮子軟下心來，鬧得更兇了，抽泣聲更大，扭頭便走。蓮子好歹總算把王凱拽回家裡，這時已是晚上十點多鐘了。

兩天來，蓮子含著委屈的淚水，默默地守護在“死心”已定的王凱身旁。王凱水不喝，飯不吃，蒙著被子躺在床上。蓮子精心護理，溫柔的話語並沒有打動他。蓮子的心軟下來，她執意讓小靜給王凱“賠禮”。小靜望著愁容滿面的姐姐，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姐夫，小靜給你道歉，您別生氣了。”

王凱在被窩裡打了滾，罵了一聲：“你滾開，我用你道個屁歉。”

一連幾天，王凱總算起了床，他要到自家新房子看看。蓮子便陪他到了房子。這幾天，蓮子吃不好，睡不著，加上巨大的精神壓力使她疲憊不堪，她坐在門外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當她一覺醒來，不見了王凱，她心急如楚，四處去找。從王家到排灌站，從養魚池到柳樹林，還是不見王凱的蹤影，難道王凱真的去尋死了？蓮子失望了。

她騎了輛腳踏車，來到商店裡，買了兩瓶桔子汽水，又買了一瓶“敵敵畏”。蓮子對天發誓：“找不到王凱決不活著回來。”

傍晚，小靜見姐姐還沒回家，就到王家去找。王凱的父親兩眼一翻愣：“哼，這是啥事，人家外面一天一個媳婦，王凱也沒跟你姐正式結婚，願意跟誰就跟誰搞都行。”

小靜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走出了王家。路上，小靜這位剛強的姑娘哭起來：“姐姐呀，你在哪裡？”

又是一天的傍晚，蓮子坐在長灘鄉東邊的柳林中，她掏出了筆，在僅有的一張紙上寫下了簡短的遺書。然後，她開啟汽水瓶和“敵敵畏”瓶，一飲而盡……

可憐她，生命之樹才畫上二十一個年輪，就結束了花一樣的青春。

蓮子死了，全家人哭作一團。鄉親們也懷著悲痛的心情，來到蓮子家。

“蓮子這姑娘，死得太慘啦！”

“呸！王凱不是個好東西，還不是仰仗他家有稜有殼！”

一些人還悄悄向蓮子媽出主意：“蓮子生前已是王家的人啦，死也是王家的“鬼”。如果不舉行婚禮，蓮子更冤了。”

王凱幾天來一直沒有露面，他到底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原來，王凱和豔子的事，在村裡轟動後，為了挽回臉面，征服蓮子，他精心策劃了一場“惡作劇”。他見蓮子已熟睡在門外，便跑到長灘鄉醫院裡掛起滴流來。

蓮子家知道了王凱的醜行後，蓮子媽氣得簡直髮了瘋：“王凱不到場“結婚”，就不收屍。”

“婚禮”這天，柳林中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水洩不通。然而，這裡沒有婚禮那種熱熱鬧鬧，吹吹打打的場面，有的是哭啼、怨恨聲。

死去的蓮子躺在人群中間，儼然一副“新娘”打扮：

上身穿著一套筆挺的藏藍色的料子西服，臉上塗著嫣紅的脂粉。剛剛理過的秀髮散發著頭油的芳香。她的胸前還佩戴著一束鮮紅的小花。那雙半降半閉的眼睛裡，永遠流露著無窮的苦楚……

人們看不下去了，抽泣著。

“蓮子的命不好啊！”

就在這時，王凱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走進了“婚禮”現場，他身穿西服，腋下還故弄玄虛地扶著個滴溜瓶子，兩隻驚恐的目光四下掃射著。

人們憤怒了，指著王凱的後脊樑罵著：“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太損了！”“哼，有個屁病，純粹在裝蒜！”……

幾聲悽切的爆竹聲過，“婚禮”開始。王凱在眾目睽睽之下，只好按照主持人的意圖，耷拉著頭，在蓮子的屍體旁，轉悠了三圈，算是和蓮子“拜了堂”。

這時，小靜猛地撲到姐姐的身上，哭述起來：“姐姐姐姐你睜大眼睛看看吧，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啊！”小靜哭得亂顫，哭得四周的人都流下了淚。這是一個多麼痛徹肝腸的“婚禮”啊！

蓮子作為“新娘”，還沒有度過“洞房花燭夜”，就被火化，埋入了王家的墳塋。

蓮子的死，並沒有給豔子帶來幸福。

兩個多月裡，豔子也是在極度的苦悶中煎熬著。她幾次找王凱訂下婚事。可是王凱不是避而不見，就是板起一副冷漠的面孔，說：“還找我幹什麼，我當初就沒有跟你訂婚。”這句話，像針一樣刺傷了豔子姑娘的心，她含著眼淚向媽媽傾吐苦衷。

女兒的心事，豔子媽何嘗不知？當初，王凱勾引豔子時，豔子媽就曾告誠過女兒：“那小子鬼點子多，裝當心呀！”

有一次，王凱來找豔子，心直口快的豔子媽對王凱說：“你已經跟蓮子訂婚，還總找豔子幹什麼？”

王凱嬉皮笑臉地說：“我和蓮子遲早得黃，我和豔子才真要好呀！”

“哼！”豔子媽鼻子吭了一聲，並向王凱發了“通牒”：“你想騙俺家豔子，當心告你的狀。”

如今，豔子媽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她思前想後，一股無名火朝女兒的頭上發來：“不能便宜了那小子，既然身子許給了王凱，就非得嫁他不可。”

1993年1月10日，暮色沉沉，嗖嗖的北風不停地吹著。豔子懷著一線希望來到排灌站，她想再找王凱一次。然而，排灌站的兩扇鐵門已緊緊關閉了，一把大鎖攔住了豔子。豔子透過門縫，看清了王凱正和站裡的幾個青年人起勁地甩著撲克牌。他嘴裡銜著香菸，眼角蕩著笑，一陣陣呼叫聲飛出屋外。

豔子兩手抓住冰涼的鐵鎖，晃動了幾下，喊著：“王凱哥，王凱哥——”

耳尖的人，聽到呼喊聲，停止了玩牌：“王凱，豔子找你來了——”

“什麼？”王凱滿臉的笑，頓時飛得無影無蹤，他把菸蒂往地下一丟：“管她呢，來，玩個痛快！”

豔子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她心中僅有的最後一線希望之火泯滅了。她來到房山的煙囪下，站在冰天雪地裡，抱頭痛哭起來：“天，你為什麼這樣無情無義，你欺騙了蓮子，也欺騙了我…。。。。”

哭聲驚醒了路人，路人跑回村子找來了村黨支部書記和豔子，然而豔子卻不見了。

此時，豔子正艱難地挪動著被死神羈絆的腳步，爬過紅磚砌起的圍牆，來到了王家的院內。

“汪汪汪”，王家的狗突然叫了起來，齜牙咧嘴地向豔子撲來，豔子沒有理它，仍然向王家的大門走去。這時，王凱的爸爸開門出來，用手電筒一照，發現是淚流滿面、目光呆滯的豔子，一轉身“咣噹”一聲關上了房門睡覺去了。

夜幕沉沉，狗在狂犬。豔子就坐在王家圍牆邊上，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一把尖刀，她靜靜地等待著……午夜時分，王凱玩牌回來，剛走到圍牆拐角處，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叫他的名字，他扭頭答應，突然一把刀扎進了他的左胸……

翌日清晨，王凱媽出外倒爐灰時，發現了王凱和王豔。王凱早已死透，而豔子臉色蠟白，嘴角青紫，直挺地倒在雪地上，一把刀紮在她的肚子上。眾鄉親很快把豔子送進了瀋陽市第八人民醫院，經搶救豔子大難不死。

1993年7月8日，遼中縣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案件，經過法庭審理，最後審判長莊嚴地宣佈了判決書：周文豔因犯故意殺人罪，依法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但願周文豔出來的時候能識別愛情，切記一句話：愛情需要理智，婚姻更要謹慎！

有一首歌這樣唱道：“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相處，是普天下正在戀愛的男女面對的難題，當愛情以婚姻為前提，相處就成了雙方必須解決的難題，甚至是當務之急。步入婚姻殿堂首先要考慮的是愛情，是雙方的個性是否合適、能否盡心維持一段感情，讓它有始有終，這是婚姻的基礎，必須謹慎對待。

愛情是兩個人心靈上的共鳴，但婚姻卻有雙重意義，它既包括浪漫的一面，即相愛的兩個人從此白頭偕老；又包括現實的一面，即婚姻不只是兩個人的結合，還包括兩種經濟體、兩個家庭、兩段社會關係……婚姻不是兒戲，必須將方方面面的困難提前考慮清楚，才能保證婚後生活的和諧美滿，否則，就要面對層出不窮的婚姻問題，直到前方出現紅燈。

愛情需要衝動與激情，這是本能；婚姻卻需要頭腦和計劃，這是沉穩。不能簡單地認為有愛情就能解決一切。沉穩的人在愛情上認真，在婚姻上聰明，他們不會被一時的激情衝昏頭腦，他們要將二人可能面臨的困難一一分析到位，事先協調，達成共識，這樣一來，即使問題真的出現了，兩個人也會很有默契地按照之前商定的方法迅速解決，不留下隔閡。

（因可理解原因，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TAG: 王凱蓮子豔子王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