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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談丨重拾書信文化,對沖“唯快不破”

由 新華社 發表于 體育2023-01-02

重拾書信文化,對沖“唯快不破”

作者:叢子鈺

生活在加速,這是千真萬確的。網際網路的浪潮衝來了新型媒介,也讓書信等傳統媒介退潮。20年前,“文學死了嗎”這個話題曾掀起熱議。20年後,短影片、知識付費等新型媒介早已深入人心,並快速重新整理人們的閱讀和認知方式。新媒介的迭代,讓人們越來越難以忍受超過3分鐘的作品,無論是日常表達還是藝術創作,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抓住眼球,資訊交流、情感溝通似乎都在追求“唯快不破”。

然而,有這樣一個人群,他們的職業可能是外賣小哥、房產中介、金融大V、公司HR,也可能是考生、在校生甚至待業者。他們的生活圈層沒有交際,但他們有個共同的喜好:用紙和筆,以信件的形式記錄生活。一封封信件內,藏著或精緻或粗糙的文筆,或幸福或心酸的生活。

用書信對抗快節奏

豆瓣小組“我讀到的信”中的組員大多是青年。他們將無處安放的靈魂、無處訴說的心裡話,索性統統寫在信上。“今天,一個維護了很久的客戶跳單了,真崩潰了……給客戶打了幾百字的微信又刪了,還是打起精神找新的客戶吧……”

“網際網路時代,交流的便捷程度前所未有。獲取他人資訊、分享自我動態,一切都是那麼唾手可得,卻苦於各種群訊息的轟炸,朋友圈點贊事實上讓分享的快樂打折變味。”網友“嘩啦嘩啦小魔仙”說,通訊方式的進步也讓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承受著更多的情感負擔。

幸好,我們身邊仍然踴躍著一些對抗快節奏的人文精神活動。除了年輕人重拾寫信和讀信的傳統,還出現了一些質量效果俱佳的人文讀信節目,比如《見字如面》《信中國》和今年播出的《我相信》。

見字如面 王唯巖/畫

比起央視和騰訊精心打造的節目,來自民間網友的信件雖不算經典,讀信的人也不是明星,但同樣能在網路社群中傳遞濃厚的情感,這種情感表達更易撫慰人心,更貼近當代年輕人的生活方式。這些信件的收件人往往不是自己就是陌生人,內容是對彼此的祝願。

很多涉及青春愛情的信件,不如說是樹洞裡的悄悄話更為合適。這些簡單的情感一經在書信中傾訴,卻有了不分行的抒情詩之韻味。《願逐月華流照君,致我最浪漫的朋友》出自中學生之手:“有人問我秋天是什麼——於是我想起了我們初識的拘謹,你腿上的牛仔褲與帆布鞋,滿街的桂花香,我們一起踩過的落葉,和每一年為你準備生日禮物的神秘與竊喜。”雖然樸素,卻足夠真摯,足夠讓人懷念起一生中曾經有過的遺憾。

在懷舊文化消費中體驗節日狂歡

作為一種懷舊的產物,寫信也容易讓人產生對新型消費文化的疑慮。使用者通常會謄抄在信紙上,裝入信封中,透過郵局寄出。郵戳和蠟封的視覺形式為這項活動增加了文化消費的潛力,催生了大量跟書信相關的文創產品。它們讓寫信的過程不只是溝通情感和傳遞資訊,而是進行了一次符號性的消費。

文化消費的介入宣示著寫信者呈現的兩種姿態,尤其是在這個加速度時代,寫信之慢與微信之快的對比有著深長的意味。寫信既是對快時代的解構,也是一種對慢生活的消費。只要寫信,你很快就從浩如煙海的資訊中短暫地脫離出來,並且獲得快感。寫信給人帶來一種猶如節日般的快樂,網路社群則是舉行節日的廣場。

專門談書信與節日的關係,第一個把寫信和收藏信件發展成為一種理論的,要算德國美學家本雅明瞭,他曾編寫了一本收集信函的書《德意志人》。本雅明認為收藏家是有童稚之心的人,如同兒童對玩具的熱情一樣,收藏者對其藏品把玩欣賞,似乎能夠窺見它遙遠的過去。

本雅明的觀點對理解今天年輕人寫信的熱情來說很有啟發。信件在網路上傳遞的不僅僅是寫信者的情感,而是情感的形象,它使人在就業、求學的壓力中重新感到自己的人類情感和有情的人之形象,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架做題和工作的機器。同時,它也能夠創造出節日感,讓年輕人在通訊的過程中,暫時擺脫彼此的孤獨,並予以安慰。

書信文化,非“誠”勿擾

書信在中華傳統文化中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部分,在古詩文中經常出現書信的影子。尤其是漢代之後,在邊疆佈防的軍士常年無法回家,書信承擔著重要的情感溝通作用。後來,隨著書信本身的發展,除了寄託思念的家書之外,也湧現了許多文人贈答、互訴理想的書信。為了滿足文人趣味,這些書信所使用的紙張和信封種類也大大豐富起來,比如之前使用的是動物形狀(魚、雁)的木盒充當信封,魏晉以後開始使用紙質信封。信紙也稱箋紙,形式就更多樣了,晚明時還有《十竹齋箋譜》這樣記錄箋紙種類的作品,許多箋紙上印製著精美的圖案,大多以山水花鳥為主,即使是在室內讀一封信,也能感受天地萬物環繞左右。

可見,書信不僅是互通情感的工具,甚至在物質方面也表現出中華傳統美學精神,一種人與自然、與文明和諧共處的審美追求。

寫信本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適合自由自在地抒發自己的真實情感。但在消費文化中,情感往往是刻意抒發的,只是為了透過售賣人設來獲得經濟效益。這就違背了寫信的初心,也破壞了真誠寫信人的審美環境。所以,年輕人在寫信、讀信的活動中,一方面得以擺脫日常生活壓力,弘揚傳統美學精神,這是應當鼓勵的;另一方面也要注意引導,避免消極的消費文化對書信傳統文化的裹挾,以及對青年人審美帶來的異化影響。(作者系《文藝報》融媒體部記者、文學博士)

(刊於《半月談內部版》2022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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