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繪】大手牽小手

原創 陳怡霖 晚上八點

4天前

大手牽小手

我的媽媽是普通的上班族。有一天，她冒著被辭退的風險，決定外出半年去學習中醫。

我並不完全理解她，家裡會暫時失去收入來源，我也必須一個人生活——爸媽離異，我一直跟著媽媽過日子。

早晨不再有熟悉的聲音喚我起床，餐桌上也沒有剛剝好的雞蛋和熱騰騰的早點，燈光打在冰冷的餐廳，房間顯得格外冷清。我習慣性地將換下的衣服扔進衣簍，直到堆成小丘般高才想起媽媽已出了遠門，我需要改變，學會獨立。

有一次得了感冒，又碰巧在學校裡遇上不如意的事情，回家想找媽媽傾訴，她一定會溫柔地化解我的苦惱，靜靜地坐在旁邊聽我訴說，可是開啟門是空空蕩蕩的客廳。吃飯的時候，回頭瞥見陽臺玻璃門上映出我落寞的身影，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委屈嚎啕大哭。

但我知道不能告訴在外的媽媽，她會牽掛。每天打電話我都會強忍思念，告訴她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

慢慢的，我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掐著時間做好早餐，匆匆奔向公交站臺，回到家洗碗收衣後立刻開始寫作業，也習慣將喜怒哀樂都藏在心底，寫進日記，即使那一刻我心裡有一場海嘯，我也會靜靜地不讓任何人知道。

媽媽學習回來後，煞有介事地為我診脈，又去中藥房抓了許多味草藥。家裡開始瀰漫著一股中藥的味道，並不好聞。我也多了一項艱鉅的任務——吃中藥，可想而知的澀苦。幾天之後，我開始埋怨她把我當做試驗的小白鼠，質疑她開藥的科學性。她笑笑，並不多說什麼。

後來，她的朋友無意間說起媽媽學中醫的初衷。我才知道她下定決心去做的事，是醫生已經放棄了的事。六年前，我的左耳失去了部分聽力。媽媽陪著我到處求醫問藥，情況有好轉，但西醫能做的已經止步於此了。可她依然相信中藥也許能有更好的效果，即使沒有，強身健體也不錯。

我躲到自己的房間無聲地流淚，不敢讓她聽到。腦海中都是這些年我們母女兩人生活的歡笑與淚水。我突然發現，在我迅速長高長大、向前奔跑的時候，媽媽一直努力地追趕著我的步伐，一直用以她的方式陪伴和保護著我。

她並不年輕了，但她下載了“百詞斬”，每天學習英語單詞。在我看美劇的時候，她會湊上來跟著說幾句，並不標準，我有時會笑話她。就像她學習中醫這件事一樣，我沒有想過，她堅持學英語，是為了能瞭解我的娛樂愛好，為了能與我有共同話題。

早在她出門學習之前，她就已經在書房掛著人體穴點陣圖，在網上學習中醫課程。那時，我單純地以為她是為了追當下這股養生潮流。我沒有想過，她早已萌發自己為女兒慢慢調理治療的念頭，更沒有想過她會有那麼大的決心去付諸行動。她一定很希望有一天我的耳朵能夠再次清晰地聽到全世界。

那天，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我第一次自覺地去廚房喝中藥。還是很苦，但我也品嚐到了些不一樣的滋味。那股瀰漫在空氣裡的草藥香味，裹著家的溫暖，氤氳了我的小小世界。

下次，一定要請媽媽坐下來，一起看英文電影。也要鼓勵她，如果還想外出學習，放心地去，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我要克服自己的羞澀，和她來一次擁抱，然後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以後的路，我們大手牽小手，一直都一起走。

浙江省諸暨市第二高階中學高一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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