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

作者：江南有佳茵

我打偏遠的江南小鎮走來，去尋找夢中的心之所向的地方。可我卻突然失措在這萬千繁華之中。

——題記

昨夜雨過，枝頭上未乾的水珠落在井底，富有韻律的叮咚聲伴著清晨的最後一縷夢漸漸消散。

我下塌獨自佇立在庭中，踏著滿地殘紅，周圍盪漾著氤氳的花香。聽，依次是開門的吱呀聲，古鎮開始甦醒。

下雨了，屋簷好像是在哭泣。是不是巷口的茶坊裡說書人的拍案聲太過響亮，我依稀聽見他講的故事，那裡的場景似曾相識，是我在夢裡揮之不去的地方。

我穿過歪歪斜斜的小巷，綠色的雨霧在我眼裡化作傘底的傷心。雨水沖洗著拱橋上的石階，稜角被行人磨得圓潤。楊柳岸，我遇到了書生，他說他是去赴京趕考的。他還說，京城是一個與江南一樣美的地方，但它的美是不同於江南的：那裡有富麗堂皇的宮殿，與教坊和市井相互連線，勾欄瓦肆參參差差，還有燈火達旦的夜市……

京城？他口中的京城，不正是我在夢裡揮之不去的那個地方嗎？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驚愕。原來他和我一樣，一樣嚮往著那個地方。

那個夢在我腦海中開始瘋狂蔓延。雨後的斜陽拉長了行人的影子，河流映照著昏暮的餘暉靜靜流淌。它千迴百轉，好像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往的方向，卻依舊義無反顧地承載著片片落花飄向天的盡頭。

我大步鑽進巷子，一路上只聽得見我倉促的腳步聲。推開庭院裡爬滿苔痕的小木門後，我揮起一支飽蘸濃墨的狼毫，落筆的那一刻卻無法臨摹出那場夢。也許只有在睡夢的時候才能清晰地見到吧。我挖開埋在樹下的陳年老酒，迫不及待地往肚子裡面灌，甘醇的香冽夾雜著泥土的芬芳令我有了醉意。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驚覺星辰淡去，東方已白，一陣花雨落下，昨夜的酒香還在空氣中浮動。

終於捱不過瘋狂的想念，我背起行囊開始去追尋夢裡的那個地方。

抵達的時候是個早晨，晨曦的光輝籠罩著都城，恍若蜃樓。一陣陣沉鬱的鐘聲響起，厚重的城門依次開啟，一輛馬車絕塵而來，揚起漫天塵埃。我穿過一道道城牆，斑駁的牆上透露著悠久的歷史氣息。

原來是放榜的日子，人們帶著欣喜像潮水一般湧去。許是太過熱鬧而沒有聽到聲音，只有眼前濺起的水花打溼了衣裳。是書生！是那個赴京尋夢的書生！我心中忍不住驚恐：他落榜了？他為夢而死了？沒有人會回答我的，只有河裡的漣漪，在一圈圈地漾開。街道依舊是熱鬧的，人們繼續著自己的事情，或叫賣，或玩賞，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司空見慣的。

波紋一層層地往外推開，漸漸地平息了下來，恰好與頃刻之前的場景完美地吻合起來，沒有什麼可以證明那個書生曾經來過。

雕刻精緻的飛簷，鋪子上羅列的各類琳琅使我頭昏目眩；浩浩蕩蕩的宮殿，街上洶湧的人潮使我張皇失措。

京城的輪廓在我眼裡漸漸變得模糊，連同那場夢一起隨著風遠去。我又憶起多年前那個揣懷著夢想離家遠行的少年，在多年後還是很愛庭中樹下埋著的那壺陳年老酒。

少年懵懂，只有遠方的風景才值得追尋。

歲月輪轉，始知家鄉的醇釀最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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