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很熱，陽光像是一個火爐一樣烤在面板上，曉楠不停地擦拭臉上的汗水，手裡提著一個大口袋，裡面是從攤販那裡買的蔫吧的黃瓜，青椒，還有被人挑剩下的菜葉子。

袋子有些重，年僅七歲的曉楠提著有些吃力，走一步就要蹲在地上喘口氣，天太熱了，都要把人烤化了。

曉楠的小臉通紅，一個人可憐巴巴地看著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疼愛，手裡拿著冰棒吮吸，還有小孩子拿著帶著涼氣的汽水兒在喝，曉楠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她是真的渴了。

想著家裡年邁的奶奶還等著菜下鍋呢，從地上站起來，打起精神，準備一鼓作氣走回家，大地被白花花的太陽烤著，散發著熱氣，她感覺腳上的塑膠涼鞋要被大地融化了。

想要走快點，可是曉楠感覺沒有力氣，大口喘著粗氣，路過的小女孩對著她吐口水，穿著一件粉色的小裙子，被媽媽拉走。

曉楠有點難過，看看身上被汗水打溼的小背心，小短褲，很不合身，那是鄰居姐姐淘汰下來的舊衣服，大大的，洗得有些發白，褲子也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女孩子大都愛美，曉楠雖小，但也是愛面子的，在班級裡她是唯一一個沒有新衣服穿的，從沒有穿過鮮豔的顏色。

有時候奶奶會在集市上給她扯一塊花布做衣服，但也不是完整的一件新衣服，總是東拼西湊，一塊布做出好幾件衣服，班裡同學私下都叫她小乞丐。

那一次，曉楠躲在角落裡哭了好久，有時候，她會問奶奶，爸爸媽媽去哪了？奶奶也只是獨自流淚不說話。

只顧埋頭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人，抬頭望去，是她的語文老師李曼，曉楠急忙向李老師道歉，搓著手很不好意思，李老師彎下腰摸摸曉楠的頭，旁邊的小男孩急忙把手裡的汽水遞給曉楠，咧開嘴衝著她笑。

李老師溫柔地說，“快喝吧，天那麼熱，別中暑了，”曉楠抱著冰冰涼涼的玻璃瓶有些不捨得，小男孩把懷裡的另一瓶塞進地上的口袋裡，衝著他傻笑。

曉楠抱著玻璃瓶淚花閃閃，還是很久以前奶奶給她買過一次，冰冰涼涼，甜絲絲的，那味道太美味了。

開啟瓶蓋，感受到瓶口冒出的絲絲涼意，曉楠急忙喝了一口，好好喝，又喝了一口，好像是橘子味的，是了，她前不久還吃過鄰居家送的橘子，和那個味道一模一樣，甜甜酸酸的。

瞬間有了力氣，曉楠把瓶蓋仔細地蓋好，她要留給奶奶喝，提著口袋，一會就到家了，獻寶似得把兩瓶汽水拿給奶奶看，奶奶摸著她的頭，說她是個好孩子，讓她留著慢慢喝。

整個暑假，有了那兩瓶汽水，曉楠覺得整個暑假好過了許多，整日笑眯眯的，抱著玻璃瓶喝水，她覺得白開水也有了橘子的清香。

那是曉楠忘不掉的味道，還有那個小男孩憨憨的笑容，兩排白白的牙齒，讓她忘不掉，以至於，在異鄉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送給她汽水的小男孩。

此時的小男孩早已成了高高大大的大男孩，只是一笑，兩排牙齒還是白白的，依舊喜歡送曉楠橘子味的汽水，他以為曉楠喜歡這個味道，其實，那是曉楠最溫暖的回憶。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他們戀愛了，像很多年輕男女一樣，覺得愛情能夠衝破層層阻礙，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和公主一樣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曉楠提著大包小包去見家長，她以為李老師是不一樣的，曾經那麼溫柔的女人笑得那麼美，會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會在她哭泣時，給她擦眼淚；會在別的小朋友欺負她時，保護她。

可是，她錯了，李老師很客氣，沒有了昔日的溫柔，勸她放手，說了一個萬能的理由，他們不合適。

曉楠的心是痛的，原來李老師並不喜歡她，或者說只是喜歡童年時的她，男孩歉疚地站在她面前，說對不起，他不能傷害他媽媽。

看著男孩遠去的背影，手裡的汽水還殘存著男孩的體溫，她曾經以為她會和男孩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他們的愛情可以長長久久，結果他們的愛情也不能免俗，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看著低矮的房屋，奶奶也已經離她而去，抱著奶奶的照片，曉楠淚如雨下，她好想奶奶，好想奶奶能像她小時候那樣抱著她說，“曉楠不怕，有奶奶呢。”

最愛的人離去了，曉楠在老屋住了兩天，忍痛賣掉了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屋，她想離開了。

曾經，她以為她就是一個孤兒，原來她不是，她有爸爸媽媽，只是他們各奔東西，誰也不願意要她這個拖油瓶。

聽人說，爸爸是個普通的工人，有著一份普通的工作，媽媽也是一個普通的工人，和爸爸一樣勤勞能幹。

可是，在她還在媽媽肚子裡時，為了更好地生活，走錯了路，媽媽在生下她之後，一氣之下也離開了，從此，她和奶奶相依為命。

已經二十六年了，他們都沒有回來，有人說，媽媽去了大洋彼岸，發了財，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不要她了。

有人說，爸爸遠走他鄉，也有人說爸爸已經去了天堂，還有人說爸爸也發了財，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總之就是不要她。

看著熟悉的街道，這是永別了吧，此生她可能都不會回來，這裡沒有了奶奶，就沒有了牽掛。

走著走著，走到了她常去的菜市場，曾經那個送她菜葉子的大哥哥，也兩鬢斑白，臉上爬滿皺紋，依舊是笑呵呵的。

曉楠沿著小路繼續前行，走到她曾經的小學，聽著朗朗的讀書聲，透過欄杆，可以看見裡面的花開得很好，草坪上的小草綠油油的。

看門的依舊是她上學時的大叔，大叔的頭髮已經白了，還是認出了她，大概那時候她太特殊了，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衫能穿一個夏天，大叔笑眯眯地衝她招手，她也很順利地進了校園。

曾經，校園很大，現在覺得校園很小，大概是她長大了，不久放學鈴聲響起，小朋友們揹著書包陸續從教室跑出來，嘰嘰喳喳湧向校門口，曾經，她也是其中一員，只是，她的書包很舊。

漫無目的地在操場上轉圈圈，不知何時李老師走到她身邊，李老師依舊很溫柔，帶著淺淺的笑容，從口袋掏出一瓶汽水，冰冰涼涼。

曉楠開啟，喝了一口，是橘子味的，只是不似小時候那麼甜，有些酸，李老師拍了拍曉楠的肩膀說了句對不起。

看著李老師遠去的背影，曉楠哭了，她有些委屈，想要問一句為什麼？為什麼李老師不能接受她？她好想叫李老師一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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