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是第一次到這個山村來，雖然失望但還是充滿了新奇，進村之後忍不住四處張望。可這個村子不但破敗，而且人煙竟然稀少到可憐的地步，別說孩童了，走了半個村子，楊子愣是沒看見一個年輕人。路過幾家庭院時，倒是看見了幾個

老人

，最年輕的估計也有六七十歲，個個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就連遇到的幾條狗，也都是蒼毛耷耳，無精打采的。儘管這村子的四周全是蒼木綠草，可整個村子看起來，卻沒有一點點生機，反而盡是荒涼之像，在四周蓬勃的草木映襯下，更顯得尤其怪異。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到處都散發出濃重的老人味來，無處不在宣告著自己存在與這個世界的不多了。沒有孩童、沒有青年、沒有女人、沒有絲毫的生機！只有破舊、殘敗、荒涼和死氣沉沉！完全就是一個垂暮之村。

一直到了村子中央地段，楊子終於看到了幾個相對年輕的漢子，但也都有四十多歲了，看裝扮都是本地山民，正聚集在一起打著紙牌，旁邊幾個觀戰的。但即使這麼容易喧譁起來的事，卻依舊被演示的沉悶無比，幾個打牌的漢子和看牌局的閒人，一個個都板著臉不說話，打牌都是輕拿輕放的，好像生怕驚嚇到那些紙牌似的。好不容易見著年輕一點的了，楊子自然不會放過，立即上前，還沒到近前，就掏出事先買好的香菸來。在他的想當然中，山民一向都是十分淳樸的，自己的爺爺又是當初出資重建了這個村子的人，自己再和山民們套點近乎，就算不會受到熱烈歡迎，起碼以後的三個月裡日子也不會太難過。所以他早早的準備了幾盒煙，還有什麼比菸酒更容易讓人拉近距離呢！何況他也得問問自己家的老宅子到底是哪一間。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他走近那幾

個人

，那幾個漢子已經發現了他，全都像見了鬼似的，打牌的不打了，看牌的也不看了，一起向楊子迎了上來，一個個臉上都全是狐疑之色。雙方一接近，一個紫紅臉的粗壯漢子就悶聲問道：“朋友，北斗星在哪？山裡走還是水裡漂？萬兒如何稱呼？背上有沒有草？此地有立旗，不賞秋後飯，過堂風也不許刮。”語氣之中不但沒有一點點歡迎，還最大程度的表達出了不友善來。更讓楊子撓頭的是，這漢子說的話，他雖然聽見了，卻一句也不懂，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頓時有點發懵。那漢子一見他不說話，又一臉懵逼的模樣，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即面色一沉道：“這裡不歡迎外人，趕快離開！”這話一出口，楊子就是一愣，沒有想到村裡人的態度會這麼惡劣，原本準備裝作不經意間說出自己爺爺是誰的，現在也只能硬提了。

當下笑著說道：“這位大哥，我可不是外人，我爺爺就是這裡的，後來又出資修建了這個村子，至今還有房子在村上，雖然一直沒有回來，但我卻可不算是外人。”楊子的個性還是比較陽光的，從小就是個樂天派，在學校的時候為了追女生，更是學了不少冷笑話，他這麼說自以為很幽默了，可以充分化解眼前的尷尬。可誰知道對方几人一聽，一起愣住了，隨即幾雙眼珠子一起盯著楊子上下打量，隨即那紫紅臉漢子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是楊家的人？楊老爺的孫子？楊老爺人呢？他怎麼讓你一個人回來了？”楊子急忙連連點頭說道：“我爺爺已經死了好多年了，我也是大學剛畢業，就想著來個畢業旅行，順便回來散散心，玩幾個月。”到底還是年輕人，臉皮子薄，沒好意思說出自己公司倒閉了，又遇上了邪門事跑回來躲風頭的，他如果說出來的話，也許事情會向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那旁邊幾人聽他這麼一說，立即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即一起歡呼了起來，好像撿到寶似的，一個個臉上都綻放出極度的興奮來，旁邊一個長的像大馬猴一樣的漢子，竟然一連翻了幾個跟頭。唯獨那紫紅臉漢子忽然緊張了起來，一步上前，神色極其慎重的問道：“那你爺爺臨走之前，有沒有跟你交代過什麼事情？”他這麼一問，旁邊幾人立即又緊張了起來，目光再度一起盯向了楊子的臉，就像楊子的臉上瞬間開出了一朵花似的。楊子被這幾人搞的有點迷糊，想了一想，爺爺去世的時候自己還小，父母也一直沒和自己提過什麼，自己回來避難的事還是不提為好，當下就一搖頭道：“應該是沒有。”這句話一出口，旁邊那幾人立即都像瘋了一起，有幾個立即轉身疾步而走，有兩人則喜極而泣，口中不斷喃喃自語道：“總算解脫了！總算解脫了。。。。。”說話間，也轉身而去，行走之間，步履似乎都輕鬆了不少。

而那紫紅臉漢子則愣在了當場，愣了好一會，臉上才浮起一絲晦澀的苦笑來，忽然昂頭大哭三聲，才一邊搖頭一邊自語道：“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幾代人的心血，這下全完了……”楊子一頭霧水，搞不明白這些人都吃錯了什麼藥，但見這些人一個個都極其怪異，自己還是不要招惹，先趕快找到自家的老房子為好。當下就問道：“這位大哥，能不能麻煩你個事，你看我這也沒回來過，也不知道自己家的老房子在哪？能不能給指一下路？”那紅臉漢子的表情都快要哭出來了，一揮手道：“還回去幹什麼？你趕緊走吧！楊老爺死了，楊家坪再也不是楊家坪了，你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裡，你不應該來的……”說著話，竟然直接也轉身走了。楊子正準備追上去問一下自己家老宅在哪，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道：“楊家的人來了？在哪呢？快讓我摸摸看，幾十年了，終於回來了！”

楊子一轉頭，就看見一個老頭，一頭花白的頭髮，臉上全是皺紋，一雙眉毛幾乎淡的都看不見了，雙眼緊閉，牙齒也掉了幾顆，身形削瘦如竹竿，衣服雖然樸素，卻還算乾淨，手裡拿了根青竹杖，一邊在地上點著，一邊這邊走了過來，竟然是個盲人，看來應該是聽到剛才那些山民散播的訊息才過來的。那老人雙眼雖盲，可在這裡生活已久，對地形熟悉，行走的並不慢，轉瞬之間，已經到了楊子面前，伸出枯枝一樣的五指就向楊子臉上摸去。楊子身形一閃，笑問道：“老爺子，您是哪位？和我爺爺是舊識嗎？”那瞎子一聽就將面色一板，氣道：“怎麼？其修連我都沒提嗎？”楊子一見，立即猜到這個老頭和爺爺一定是有交情的，所以才會這般，當下急忙笑道：“那倒不是，爺爺過世的時候我還小，就算提了我也記不住啊！”

他這麼一說，那老頭面色才緩和了一點，一點頭道：“說的也是，我和你爺爺，那是鐵打的交情，當年我還沒搬來楊家坪的時候，就和你爺爺是知交好友。”“如果不是其修過世時你還年幼，你爺爺一定會跟你提起我的，我叫陳懷忠，村上人都叫我陳大瞎子，但你不能這麼叫，你就叫我陳爺爺吧！”說著話，又伸手要來摸楊子的臉。楊子對那枯枝一樣的手指很是牴觸，但出於禮貌，這次沒有避讓。那陳大瞎子用手一邊在楊子的臉上摸索著，口中一邊喃喃自語道：“額頭寬寬，腦筋夠用，雙眉修長，壽命不短，鼻樑高挺，意志堅定，雙耳垂珠，福分也夠，不錯不錯，楊其修這孫子沒白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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