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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一介專欄 | 情景合一的美學

由 三智書院 發表于 家居2021-12-14

在中國傳統哲學中,“天人合一”是一種很重要的哲學思想,由此派生出的“知行合一”“情景合一”的思想,千年以來被很多思想家詮釋,三智書院創院院長、永遠名譽院長湯一介先生也曾多次發表對“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情景合一”的看法。三智書院微信公眾平臺開設“湯一介專欄”,與朋友們分享湯一介先生對“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情景合一”的論述。今天,小編和您分享湯一介先生對“情景合一”的具體論述。

#1

論“情景合一”

“情景合一”作為一重要的美學命題,它的意思是說好的文學藝術作品是“情”和“景”結合的產物;“情景合一”作為一美學命題在宋元明清時期已有許多論述,特別是近代王國維的《人間詞話》論之頗詳。但關於美感的表述早在先秦就已經有了。孔子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已接觸到“情”、“景”問題。人之所“樂”為人之感情,所樂者或山或水則為“景”矣。“樂山”、“樂水”正是人之“情”與山水之“景”會合而發生的。

我們知道,孔子是一感情豐富的人,他在齊國聽相傳是虞舜時代的“韶”樂,很長的時間嘗不出肉的味道,他說:想不到聽音樂竟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孔子站在奔流的河邊,他嘆息著說:消失的時光像河水一樣呀!日夜不停地流去。(“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這都說明孔子的觸景生情,它雖表現了“情”、“景”關係,但只是說外在的“景”可以引起內在的“情”的發生或變化,當然還說不上是對“情”、“景”關係問題的理論論述。

荀子說:“樂者,樂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無樂。樂則必發於聲音,形於動靜;而人之道,聲音動靜,性術之變盡是矣。”第一句的前面一“樂”字是指音樂,後面一“樂”字是指人的“喜樂”,對於人說“喜樂之情”總是人們所要求的,所以不能沒有“音樂”來滿足人們這方面的要求。“音樂”必然是表現為發出的外在的聲音動靜;而又由於聲音動靜引起人心內在感情的變化,這是“音樂”的功能。

為什麼“音樂”有上述這方面的作用?這是由於荀子認為,“琴瑟樂心”,音樂使人快樂,在於“其清明象天,其廣大象地,其俯仰周旋,有似於四時”。荀子這個看法應說很有意義,說明他注意到“音樂”和“大自然”的關係,能使人心喜樂的美好音樂應是能再現“大自然”的清明廣大。“音樂”表現的“大自然”為“景”,而“音樂”感動人心而為“情”,這就是說“音樂”是實現“情”、“景”交融、體現著“情景合一”的一種境界。荀子的這段論述雖說包含著“情景合一”的思想,但這也還不能說是對“情景合一”的理論表述。

中國的美學或文學藝術理論真正成為一門獨立的學問,成為有系統的理論體系,大體上說應該是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那時不僅有表現“情景合一”的許多文學藝術作品,而且已經有了“情景合一”的理論表述。劉勰《文心雕龍·物色》說:“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歲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春與秋更迭著季節的次序,陰和陽影響著人事的哀樂,自然物的聲色稍有變動,人的心情就會隨之而搖盪。四時各有其物,萬物各有其容;心情隨物而變化,言辭依情而觸發。

此處劉勰已接觸“情”、“景”關係問題,或如楊牧《陸機〈文賦〉校釋》說“物色”有感於物而興起的意思,即所謂“即物起興”或“既境生情”。其後,在鍾嶸的《詩品序》中說:“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動性情,形諸舞詠。”大氣使景物千變萬化,景物的變化感蕩著人們,激發了人的感情,而有歌舞之表現。“景物”和人的情感一結合就會產生文學藝術作品,鍾嶸的這段話可以說是“情景合一”思想之濫觴。

在《詩品序》中還有一段話或更好地表達了“情景合一”的思想:“夫四言文約意廣,取效《風》、《騷》,便可多得。每苦文繁而意少,故世罕習焉。五言居文辭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於流俗。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耶?故詩有三義焉:一曰興,二曰比,三曰賦。文已盡而意有餘,興也;因物喻志,比也;直書其事,寓言於物,賦也。宏斯三義,酌而用之,幹之以風力,潤之以丹彩,使味之者無極,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

意思是說:四言詩文字少,含義廣,只要效法《國風》、《離騷》,便可寫出很多作品。但在創作實踐中,卻往往苦於文字寫得很多而含義甚少,所以很少人能夠熟練地運用它。於是,五言詩便躍居主要地位,成為各類作品中最有滋味的,所以很合乎世俗所好。豈不是因為它指說事情,創造形象,暢抒感情,描寫景物,最為詳明而貼切嗎?因之,詩有三種表現手法:一是興,二是比,三是賦。文字已盡而餘意無窮,這是興;藉助外物來喻說情志,這是比;直截了當地敘述事情,有所寄託地描寫外物,這是賦。綜合這三種表現手法,斟酌情況而加以運用,以“風力”為作品的骨幹,以“丹彩”為作品的潤飾,使欣賞者感到意味無窮,聽誦者覺得動人心絃,是詩歌無上的境界了。

“窮情寫物”,作詩必窮盡其“感情”來描寫“景物”才是“神品”、“至文”,這是一境界問題,不能“窮情”如何能寫得好“景物”呢!照鍾嶸看,“興”、“比”、“賦”雖都是用文字表現出來,但都必是“窮情寫物”的。“興”之用文字寫,必其意不窮,“無窮之意”是“窮情”而有;不是窮盡其情的寫物,不能成“神品”。“比”是要藉助外物以抒發其感情,只有體外物之深而所發之感情才可“盡善盡美”,而有“至文”。“賦”則必須寄託其感情於景物,才能再現造化之功。因此,詩之佳作要靠詩人內在的性情涵養,以及對外在“景物”描寫的神功,才可以“動人心絃”,成“無上之神品”。就此,我們可以說“窮情寫物”正是“情景合一”的極好的表述。

——文章節選自《湯一介哲學精華編》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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