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書店，終是去了。

阡陌，印象最深的，只在經三路。出門向左，中山公園，老圖書館；出門向右，樹葉斑駁，歲月流年。

半年前，再一次經過阡陌書店，只見她朱門緊鎖。掉落的牆面，好像杜拉斯筆下未知事少女的妝，低聲訴說著自己的陳年舊事。

於是，再過往時，開始有意避開那條路，不願再見那般衰頹。

阡陌書店，曾經是我的樂園。如今，是失樂園。

17年公考，和無數考研、考證青年一道，擠在老圖書館三樓自習室裡。有時，約上考試夥伴，蹲在門前咬完冰棒，匆匆上樓。也算枯燥生活裡的小確幸。

實在乏了，拿本書一頭鑽進中山公園，酷熱蟬鳴間瞄著老貓上樹，到老書攤閒逛。最後，看看腕上的時間，悻悻而歸。

直到，發現了阡陌書店。

那是兩扇老舊的木門。從外面看去，像是哈利波特對角巷的小天井一般幽謐。推門走進去，右面靠門有一張擺滿東西的高桌子，很像古時候當鋪那種。印象中，每一個我見過的櫃員，無論男女，好像都比我高一頭的樣子，低頭對我笑笑，儘管自己已經是一米九的大個子。這個，現在也沒明白。

右手邊，偌大一個地球儀邊，攤滿了各時期的雜誌和書籍。自己也算看了一些書，但驚奇的是，絕大部分都沒有見過，每次都讓自己恐慌又竊喜。東牆面擺了一個老摩托車的皮具和車牌，架子上藝術史和畫冊總讓人能駐足翻上幾頁。北面靠窗的，是兩個單人皮沙發和幾。兩個沙發，一棕一綠，皮面繃得緊緊的，小巧而精緻。

往南去，書架之上，最吸睛的，是一面彩繪玻璃。光線徑直落地，空氣就有了七彩的味道。在那裡，我認識了竹久夢二和木心。書店南側的門一直是虛掩著的，不清楚hai還有倉庫還是空院，只是遠看著是一團榆樹葉。

環著“當鋪”桌子扶梯而上，經過幾盆枯蓮蓬和菊裱畫，就到了二樓消費區。一般，門口老闆娘見了點個頭。大家也不說話，嘴唇動幾下，下巴往裡歪一歪：進去看看！外間五張長桌，兼配了雙側的長沙發，桌上臺燈各一盞。見多的是小情侶，或是妝致的幾個中年少婦，顧自細語談著，並不理誰過往經過。

走進裡間，讓人更震驚的是四開扇彩繪玻璃。不似一樓的昏暗，午後滿屋填滿了夢幻色彩。除了四張桌子，西側更像是一個小舞臺。只是落灰的紅漆木地板告訴我，已經很久沒用了。

工作後，每當心中不暢，阡陌就是私家牧場。步行過老商埠，穿過百花公園，隔壁抄一根冰棒，躲進書店，好像哈利波特找到了九又四分之三站臺。開始只是閒逛散氣，慢慢開始貢獻房租，總擔心有一天這裡不在了，儘管那時候還沒有規劃。

“能蓋個章嗎？”

“額——”收銀員慌亂找印章的聲音，也慌亂了我。

“很久沒賣書了嗎？”

收了書，走出書店，往東去，才是精神的樂園。夏秋的陽光，穿過濃密的法桐樹影，在地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圓圈。風吹過，遍地搖晃的圓圈，伴著頭頂婆娑的樹葉聲響，仰頭閉眼時滿臉幸福。有時傍晚，街邊還有烤玉米和爆米花的阿姨，再把饞蟲勾出來。

後來出了規劃，書店忽然淡出了。未來，這裡有更好的未來，只是苦了自己。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

後來，逛到西西弗的書更多，地段也更繁華，有一對沙發也很像阡陌，但再也不是走進阡陌的感覺。

阡陌徑求，樹影婆娑，更再難覓，謹此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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