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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四年一次的卡達世界盃已於今日凌晨結束了最後一場極富戲劇性的比賽，最終，阿根廷時隔36年，又捧起了大力神杯，而作為阿根廷國家隊球員梅西的最後一場世界盃比賽，這無疑是一個十分完美的句號。

阿根廷隊奪得2022卡達世界盃冠軍。來源/央影片截圖

回想本屆世界盃賽前，還有一個廣為流傳的預言——這是一場“諸神黃昏”的世界盃，他們有35歲的阿根廷前鋒梅西、37歲的葡萄牙左邊鋒C羅、37歲的克羅埃西亞中場莫德里奇、38歲的巴西后衛蒂亞戈席爾瓦、34歲的阿根廷前鋒迪馬利亞、36歲的法國前鋒吉魯、35歲的烏拉圭前鋒蘇亞雷斯、34歲的波蘭前鋒羅伯特·萊萬多夫斯基……

其實，每一大賽，都有足球巨星淡出舞臺。足球作為一項週期性運動，沒有球員會一直停留在賽場，“球王”貝利、“上帝之手”馬拉多納等一眾創下足壇傳奇的運動員也不得不面對英雄遲暮的現實。

我們為什麼會為英雄的落幕而傷懷？可能是因為他們帶給我們綠茵場上角逐的刺激，可能是他們球場外的人格魅力，也可能是我們的青春也隨他們的告別而遠去。

當年C羅還在皇馬，梅西也還在巴薩

綠茵場上的角逐

對於觀眾而言，世界盃的魅力絕大部分來源於運動員在綠茵場上角逐。隨著球員在球場上奔跑以及近乎飛翔般的騰躍、傳射，甚至是進球后張開雙臂的歡呼，好像觀眾們也衝破了沉重的肉身，跟隨他們品嚐到追求卓越的狂喜。

2006年德國世界盃上，只有18歲的梅西第一次出現在世界盃的賽場上，他身穿19號球衣，一臉稚氣，是阿根廷史上在世界盃出場的最年輕球員。儘管當時的梅西還只是以替補登場，不過，當他在上場短短15分鐘內貢獻一傳一射，並數次威脅對方防線時，驚豔了世界球迷。比賽中梅西的快步、優雅的運球和犀利的直塞，引起了陣陣掌聲，當時的馬拉多納在看臺上都為他瘋狂慶祝，阿根廷的新老球員之間也正式完成了交替。

德國世界盃同樣是C羅的世界盃首秀，也同樣以替補登場，被人叫為“小小羅”。他“踩著單車”，過著後衛，點球破門。這是他打入世界盃的首球，也是唯一一個球。當時，從未在世界盃破門的葡萄牙隊長菲戈放棄了進球機會，把點球讓給了自己身邊那個身穿17號球衣的21歲少年。隨後C羅將點球罰進，並滑跪下慶祝，而菲戈握拳和C羅一起慶祝進球的一幕也成為足球史上的經典瞬間。

2006年德國世界盃，正在準備踢出點球的C羅。來源/新華社

同樣是2006年，在瑞士巴塞爾友誼賽，22歲的莫德里奇初次在球場上遇到了18歲的梅西。當時二人還是隊內小將，有意義的是，莫德里奇完成了克羅埃西亞國家隊的首秀，梅西在此役中打入了阿根廷國家隊的進球。

那場比賽，莫德里奇與他的克羅埃西亞隊3：2獲勝，不過，梅西的個人表現更加搶眼。第六分鐘，他在前場斷球，一路帶至禁區邊緣後用標誌性的左腳兜射完成了進球，而在2分鐘前他還助攻隊友特維斯打進了扳平比分的一球。

一球一助，梅西輸掉了比賽，也贏得更多的關注，人們都在期待這位看似瘦小的球員究竟能達到怎樣的高度。至於莫德里奇，除了克羅埃西亞本國媒體，還沒有多少人關注到他。一直到兩年後登陸英超聯賽來到熱刺，莫德里奇逐漸為人所知。

回到16年後的今天，梅西與C羅已經成為球壇上閃耀的“雙星”，而莫德里奇也成長為一屆“中場大師”，當年的少年們紛紛逐漸成長為一代足壇傳奇。

球場之外的魅力

“當我踢球我就忘了一切，那裡是我想說話的地方。”

對於大多數球員來說，發生在球場上一切都始於那份對足球的簡單而又堅定的熱愛，而這份熱愛往往從幼時就開始萌芽。

1987年，利昂內爾·梅西出生在阿根廷羅薩里奧的一個普通家庭。他的父親是一名足球教練，在父親的影響下，梅西從小就展示出對足球的熱愛和天賦。他很喜歡踢街頭足球，如果沒球可踢，他會找一個塑膠瓶，或者拿袋子塞滿紙，甚至會拿一些破布，做成一顆球，反正就是得踢點什麼。

5歲時，梅西的足球天賦已經開始顯露。當時，他跟隨著外婆去看足球訓練賽時，教練發現了他驚人的天賦，並且讓外婆以後務必帶梅西來參加訓練。8歲那年，父親把梅西送到了紐維爾老男孩俱樂部進行訓練，那裡誕生了很多後來阿根廷足壇的名將。

童年梅西。來源/紀錄片《球神梅西》

9歲那年，梅西被診斷出患有生長激素缺乏症，也就是侏儒症。當得知自己的病情時，梅西的第一個疑問是——“那我還能踢球嗎？”

幾經變故，原本清貧的家庭無力再繼續承擔這筆費用。當時梅西所屬的老男孩俱樂部也不願為這個有缺陷的孩子冒風險。梅西的父親只好帶梅西飛往歐洲，到處找球隊試訓。直到巴薩的足球事務總監雷克薩奇見到球場上的梅西時，他願意為這個難遇的天才置下豪賭，用自己擔保，說服高層留下梅西，並且承擔了梅西高昂的治療費用。

往後的日子裡，梅西在他鄉堅持日復一日的艱苦訓練，面對隊友輕視的目光，他獨自在更衣室給自己注射生長激素。“當我踢球我就忘了一切，那裡是我想說話的地方。” 足球就是他想向世界證明自我的最佳方式。

17年間，梅西出場778次，踢進了672球，勇奪35座冠軍獎盃。在2009年，他還創造了空前絕後6冠王的偉績。直到今年，35歲的他還幫助阿根廷奪得了闊別二十幾年的美洲盃冠軍。

12月13日，阿根廷隊球員梅西在比賽中主罰點球得分後慶祝。攝/新華社記者徐子鑑

如果說足球是梅西生活中最大的樂趣，那麼盧卡·莫德里奇對足球的熱愛則是點亮他幽暗生活中的一道光。他的社交媒體主頁置頂著一句話：“最好的事情，從不會來得容易。” 在莫德里奇看來，無論是他的人生還是職業生涯，沒有什麼是輕而易舉的。而他的坎坷，從童年便開始起筆。

1990年，一名拍攝者在拍攝紀錄片時，無意中拍到5歲的小莫德里奇，影片中的他正在幫祖父放羊。

正在放羊的小莫德里奇

家庭貧困的他並沒有上學，父母是附近毛織作坊的工人，由於工作時間太長，他只能跟祖父母相依為命。1991年至1995年，克羅埃西亞戰爭的爆發使得莫德里奇徹底失去家園，他不得不與家人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這是他不太想談論但又難以抹去的記憶。

幼時的莫德里奇和祖父合照。來源/ FIFA紀錄片截圖

新居所附近並沒有足球場，莫德里奇和夥伴們就撿兩塊石頭作為門柱，放在停車場兩端，一切就是這樣開始的。對於小莫德里奇而言，足球是他逃避周遭一切的最好途徑。“我的童年只有足球陪伴著我，那會兒我想只有踢好足球才能擺脫這樣的生活。”遇到困難時，莫德里奇也沒有抱怨和哭泣，只有不停堅持，他知道這是在為自己而戰。

“那時，有個男孩一整天都在停車場周圍踢球。”莫德里奇加盟的一家青訓俱樂部負責人喬·巴伊洛回憶說，“相比於同齡孩子，他很瘦小，但你能看出他身上有一些特別的東西。然而，我們誰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成長為現在的球員。”

如今的莫德里奇已經參加了四屆世界盃，因其在國際上和西班牙皇家馬德里的表現，他獲得了2018年的金球獎，打破了梅西和C羅對金球獎十年的壟斷。從“放羊娃”到“中場大師”，他瘦小身軀中，蘊藏著巨大能量。那是一個簡單純粹熱愛足球男孩，用數不盡的奮鬥才扭轉過的命運。

莫德里奇在比賽後慶祝勝利。攝/新華社記者李明

如果說命運對梅西的考驗從9歲開始，那麼克里斯蒂亞諾·羅納爾多

（C羅）

從出生前就開始承受“致命的打擊”——他險被母親提前“終結”。當時，他的家庭已經無力再撫養第四個孩子，而身為退伍軍人的父親整日酗酒。面對這樣的家庭，C羅的母親曾試圖打掉這個孩子。然而，C羅卻始終頑強地生長在母親肚子裡，一直到1985年出生。有人說，好像C羅天生就是個“倔強”的強者。

和梅西一樣，幼時的C羅也十分喜歡在街頭踢球，為此還經常受到母親和鄰居的責怪。為了“戰勝”一同踢球的大孩子們，C羅只好晃過他們才能繼續前進。不過，他也經常被這些大孩子們推倒或者鏟翻。“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挑釁，你不能服軟，必須站起來，然後用足球擊敗他。”C羅事後回憶道。他開始變著花樣的過人，而且學會了不服輸，這種信念在他的心中紮了根並延續到了現在。

少年C羅。來源/紀錄片《不容忽視》截圖

由於C羅的表現非常出色，他年僅7歲就被馬德里國民俱樂部簽下。1998年，他來到了更好的平臺——葡萄牙里斯本競技。不過，加入里斯本的C羅過得並不開心，同伴們嘲笑他的鄉下口音，讓自尊心很強的C羅備受打擊，一度自卑。他開始學會獨立，憑藉著不服輸的精神每天堅持訓練，成為球隊中成長最為迅速的那個。

當C羅在2008、2013、2014、2016和2017年收穫五座金球獎，人們漸漸認可他。作為優秀球員，他幫助皇馬在2014年問鼎歐冠，並連續在2016年、2017年和2018年奪取歐冠三連冠的佳績。作為國家隊領袖，他在2016年率領葡萄牙問鼎歐洲盃。C羅的努力和專注，將他的天賦發揮到了極致。

比賽中的C羅。攝/新華社記者李鋼

前不久，卡卡接受採訪說C羅是接近完美的存在，他是全面而強悍的球員，他意志強悍、身體強悍、技術強悍，球員所期待的所有特質他都具備。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完美，C羅就是最接近完美的存在。

其實，C羅並非生來完美， 15歲那年他還被檢查出心臟問題，險些就要提前告別足球事業，好在母親和俱樂部沒有放棄他，手術很成功。康復之後的他憑藉原有的天賦，加上自己“變態”的自律，很快上升到了一線隊伍。

關於C羅的自律，他在曼聯時的隊友埃弗拉很有發言權。C羅曾盛情邀請埃弗拉去家中做客，但是結果他僅僅以沙拉和水煮雞胸肉招待。剛吃完沒多久，C羅又拉著埃弗拉去訓練。“所以，當C羅邀請你去他家的時候，我建議你不要去——拒絕他就行了，因為這個人是機器，他

（C羅）

不想停止訓練。”埃弗拉如此幽默地提醒道。今年世界盃，1/4決賽葡萄牙不敵摩洛哥後，C羅帶著遺憾離場。當球迷為C羅的落寞而感到難過時，C羅已經開始繼續訓練了。正如C羅曾經的教練評價：“這種重複別人不願意做的事情的能力，才是他真正的天賦。”C羅如今會不時曬健身的照片，並曾附言：“正在教育我的兒子們，天賦、努力和專注是成為最佳的唯一途徑”。

慶祝進球時的C羅

“幹得漂亮，我的朋友”

當然，更讓我們懷念的還有賽場內外球員們的“守望相助”和“惺惺相惜”，無論是隊友還是對手。

隊友洛夫倫曾評價莫德里奇是一位非常體貼的人，“可能外表上看不出來，他會盡量幫助其他人，而且他從不張揚，都是悄悄在做”。有人曾說優秀的球員，未必能成長為優秀的領袖或隊長。而莫德里奇既是優秀的球員，又是一名優秀的隊長。“必須幫助這些正在成長的年輕球員，讓他們在比賽中更容易一些……就像我剛進入球隊時，別人曾對我的那樣。”可能這也是球場外的一種情誼的傳承。

除了隊友之間的團結、互助外，當球員們成為對手時的坦誠、尊重和欣賞，也足以讓人看到流動的人性的美。當梅西率領的阿根廷隊以3：0完勝克羅埃西亞挺進決賽時，蘇亞雷斯更新社交媒體，為梅西送上祝福：“你不知疲倦地展示著你是世界最佳，全世界都應該起立，對這個男人為足球所付出的報以掌聲。幹得漂亮，我的朋友！”

梅西、蘇亞雷斯、內馬爾的兄弟情，一直是巴薩球迷津津樂道的話題。當年三人組成的MSN組合幾乎所向披靡，他們在各項賽事一共打進了364個進球，拿到了9個冠軍。在巴薩奪冠的征程上，梅西、內馬爾和蘇亞雷斯組成的三叉戟發揮了巨大作用。恩裡克曾稱他們是足球史上最偉大的鋒線組合，英國媒體甚至調侃：“三人出生地點正好可以連成一條完美的直線，難怪他們在球場上是如此的心有靈犀。”

梅西、內馬爾和蘇亞雷斯組成的MSN巴塞羅那足球隊前鋒組合

對於卡達世界盃，蘇亞雷斯有一個夢想——決賽中與梅西相遇。作為真正互相欣賞的朋友，根本不懼怕成為對手，而是渴望能夠頂峰相見，再互相切磋討教。他們不僅僅是隊友，也是會成就彼此的朋友。可惜的是，烏拉圭未能小組出線，蘇亞雷斯坐在替補席上掩面哭泣，那是他作為球員留給世界盃賽場的最後一幕。

替補席上哭泣的蘇亞雷斯。來源/央視5套轉播截圖

“展示出我們的民族精神”

對球迷而言，世界盃的魅力，在於為各個國家之間提供交流的場域，他們可以在球場上平等地對抗，無論是大國還是小國。

對於莫德里奇而言，為克羅埃西亞效力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愛”，“在球場上好好表現，展示出我們的民族精神是有多麼重要！”

上屆世界盃結束後，有人曾問莫德里奇為什麼還留在國家隊，已經37歲的他應該把精力放在俱樂部。但莫德里奇依舊選擇留守國家隊，對他而言這是一件特別的事情，沒有什麼比為國效力更讓他感覺暢快的了。他一直說，只要國家隊還需要他，只要還幫得上忙，他就願意為國家隊踢球，從國家隊退役，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難過的事情。

當世界杯之旅畫上句號時，球員們感念最多的就是站在他們身後的國家。

12月3日烏拉圭隊小組賽出局後，蘇亞雷斯更新了社交媒體：“以這樣的方式告別世界盃讓人很傷心，但我們的內心卻很平靜，我們已為祖國竭盡全力。身為烏拉圭人感到驕傲，儘管他們不尊重我們。感謝在世界各地支援我們的每一位烏拉圭人！”

12月11日，葡萄牙0-1不敵摩洛哥，無緣世界盃4強時，C羅也釋出了長文：“為葡萄牙贏得世界盃是我職業生涯中最大、最雄心勃勃的夢想，我為這個夢想奮鬥了很久。16年來我參加了5屆世界盃，在偉大的球員身邊，在數百萬葡萄牙人的支援下，我付出了我的一切。不幸的是，這個夢想昨天結束了。”

都說足球是一項充滿著極大不確定性的運動，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知道結果，甚至你猜中了開頭，也猜不中結果。今年的卡達世界盃便是如此，它充滿了意外，可以說每一組的比賽中都有那麼幾段令人悲傷的故事。對部分即將退役的球員來說，這次的告別方式有些過於突然，甚至是戛然而止。尤其是賽前令人狂熱的球星們，卻帶著遺憾落幕：比如C羅的第五次世界盃之旅，也是最後一次世界盃之旅是以替補收場，原本發揮較好的蘇亞雷斯被換下場後再也沒能上場……

對於球員本身而言，世界盃之旅乃至他們的整個足球生涯，不僅僅充滿著收穫和喜悅，也佈滿了傷痛和遺憾，甚至血淚與艱辛。就像世界盃球場上響起的中文歌《孤勇者》中的一句歌詞，“誰說站在光裡的才是英雄”，參賽的球員們有失意者，但絕對沒有失敗者。

他們對足球簡單而赤誠的熱愛為人羨慕，他們在球場上行雲流水的腳法、技術為人驚歎，他們幾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和堅持更激勵著不少人。在他們身上，我們看到了他們以普通人之身對抗命運之無常、對抗時間之無涯，看到了人類如何超越自我、書寫傳奇。

對於即將退役的球員來說，和奮鬥已久的事業告別可能是件痛苦的事情，也可能是新的可能，畢竟他們才30多歲，剛剛走過生命一小段路程。即使是喜愛他們的球迷，也會隨著時間到了流逝退出觀眾席。無論球員還是觀眾，沒有誰是鐵打不動的，除了綠茵場和觀眾席上那份對足球的熱愛，無論誰來，一直都在。

（摘編自微信公眾號國家人文歷史，

杜若/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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