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阡陌君

書接上回。

白家在京城是名門望族，經營著百草廳，世代為醫，醫術高超，常常出入紫禁城為皇家號脈診病，風光無限。

白家在白萌堂的帶領之下，曾經一度輝煌。可是有一天晚上，大宅門的大門突然便被人咚咚地敲響了，魏大人的一句：

宮裡出事了

，徹底拉垮了白家。

白穎園的藥方和前一晚默寫的不一樣，多了一味甘遂。藥方已經封存刑部備案了。他不明白，既然他有罪，為何他連定自己罪的藥方子都無權看到？他亦不明白，為什麼與白家一向交好的魏大人，說出來的話，都失去了人情味，不再相信他，只是一味地指責一切都是他的原因？他更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結局，只能弄個是非不分，不予追究，就是萬幸？

最後，白家大爺被判了斬監候，白家大奶奶上吊自殺，白家老號百草廳被查封。一代家主，白萌堂面對如此局勢，有心無力，眼看著偌大的白家，樹倒獼猴散，而白家二奶奶就在這個時候，當了家。

有人說，白萌堂臨死之際，完全撇開了兩個親生的兒子，而把整個白家交到了一個外姓的兒媳婦手裡。這是何等的信任和魄力，而這對二奶奶來說，這又是多大的負擔和艱難。

重溫《大宅門》之後，我才發現，白家的興亡盛衰早就在二奶奶的這個舉動中暗示出來了。

白萌堂的“醫不可欺”，他一定要讓詹王府賠車賠馬

白萌堂要親自給大格格號脈，他號脈回來之後，清清楚楚地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白家二爺看著白萌堂給大格格開的藥方，對他說：“爸，您用的都是安胎藥”。

他一臉得意地說：

不錯，明明是喜脈嘛，自家的閨女做了醜事，卻砸了咱們白家的牌子，醫不可欺，白家的牌子，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是濟世的根本。個人栽了跟頭無所謂，可白家的老號，栽不起這個跟頭。半年之內見分曉。

白萌堂親自去詹王府“賠禮”，他不讓白穎軒去，禮是賠了，可事沒完，白萌堂不讓白穎軒說出去，跟家裡人也不能說。

他要悄無聲息地讓大格格生下腹中的孩子，讓事情變得不可逆；他要護著大格格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來，要打詹王爺的臉；他要用生下的孩子替他兒子討回公道，還他兒子一份抬起頭做人的自豪感；他要用生下的孩子，把白家老號的牌子給拯救起來，祖上傳下來的濟世根本，絕對不能毀在他的手裡。詹王府砸車，殺馬，那他就讓詹王府賠車，賠馬。

面對二奶奶的勸，他說：

這不是居家過日子，這是祖上的名聲，藥鋪的信譽

。

這一口氣他憋了半年多了，就等著孩子降生的這一天呢，讓他裝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會那麼便宜的讓這件事兒就這樣過去。他最討厭“忍”字，遇事都要忍，什麼事也做不成啊！

對於二奶奶的勸告，他覺得別人都在他頭上拉屎了，他還能跪下不成。甚至責罵二奶奶拎不清，是哪家的媳婦不知道嗎？淨替人家說話。

安國的藥市，全藥行的人，都需要等著白家的人到齊了，才能開市。而連深山裡的一個老翁都知道“白家老號”的名聲。白家老號，對於白家來說，不僅僅是一個藥鋪，而是祖上的基業，是濟世的根本，是一份信仰，是一份傳承，是不容有半點瑕疵的，也栽不得跟頭。白萌堂討厭“忍”，他也不能“忍”。

在他看來，別人都欺負到家門上了，毀了兒子，汙衊了祖宗，他還要隱忍不發，那白家“醫術不精”的名聲也就徹底落下了。

他是一定要讓詹王府給白家還回公道的，是一定要讓詹王府賠車，賠馬的。

二奶奶的“退一步”

這件事兒一出，二奶奶一直很關注，畢竟那是她的丈夫。

白景琦滿月酒，白家的堂會上，二奶奶問詹王爺來了沒有，每一次白家的堂會，詹王爺從來沒落過。她叮囑白穎軒：

別再惹事了，老爺子瞧著明白，其實糊塗著呢

。

從她知道白萌堂去賠禮，但是不讓白穎軒把這件事說出來起，她一直追問白穎軒，想要知道白萌堂是怎麼處理的。

白二爺是這樣說的：

爸爸說，早晚讓詹王府賠咱們的馬和車，大格格是真的懷孕，我親自號的脈，爸爸一直給她下的都是安胎的藥。

二奶奶是這樣說的：

我怕的就是這個，你想想看哪，全京城裡頭都傳遍了，你號錯了脈栽到了王府，要是王府賠上車和馬，這不是跟把大格格的醜事，全抖摟出來一樣嗎？爸爸這樣的做法，不叫爭氣，這叫結仇。

詹王府是皇親貴戚，而且詹王府和白家兩家交情匪淺，一個是，詹王府老福晉的病和詹王府“二格格”的病，一直都是白家大爺調理的。第二個點，但凡是白家辦的堂會，詹王府一定是要去的。

由此可見，白家為詹家兩代人行醫，也算是知根知底。再想想二奶奶和詹家老太太的親熱，可見兩家雖然算不上世交，但也有兩代人的交情了。

二奶奶人間清醒，她知道白萌堂如果一定要爭這口氣，那就是在結仇。

白家雖然名氣不小，但白家是商賈，相比詹王府，那就是螞蟻和大象。白家又拿什麼來和有權有勢的詹王府抗衡呢？那不是拿雞蛋砸石頭嗎？再者也要看看在兩家人的交情。

作為外姓的她，決定要去跟老爺子說說這個理，勸勸老爺子。

她說：

我覺得居家過日子，還是以息事寧人為好。王府的勢力咱們怎麼能鬥得過，詹府已經大亂了，何必為難他們呢，大格格生孩子，就讓她生她的，咱們裝作不知道不就結了嗎，何必賠車賠馬呢？老爺子，小不忍則亂大謀，放他一次，總讓他欠著咱們的情，要是真的結下了仇，今後就……

可白萌堂憋了一口氣，憋了半年了，就等著揚眉吐氣一番，他怎麼願意就此作罷。聽著二奶奶說的話，他是聽不進去的，更覺得二奶奶這是在教訓他。

二奶奶不是怕事，更不是任由別人欺負，她要小不忍則亂大謀，要當忍則忍，只要忍過這口氣，她就一個一個地把他們咬死。在大格格懷孕這件事上，她不主張要詹王府賠車賠馬，不是因為她不在乎，相反，出事的第一時間，她就已經叮囑鬍子頭去查清楚了，因為這件事足以讓二爺，也就是她的丈夫從此在街面上抬不起頭來。她只是權衡利弊，想要做得更好罷了。

二奶奶“撿起地上被白萌堂甩出去的魚”

二奶奶不是想要教訓白萌堂，她只是想要想個兩全的法子，可偏偏白萌堂聽不進去，偏偏白萌堂覺得她一個女人家不懂得他那份對祖上基業的心，更不懂這些是是非非。

白萌堂氣急敗壞，他順手就撈起水缸裡的金魚，狠狠地甩了出去。金魚被摔到地上，掙扎地胡亂動一通，然後就沒了動靜。

白萌堂一邊甩金魚，一邊還兇巴巴地責罵二奶奶，說她是哪家的媳婦拎不清，竟替別人家說話。

鬍子頭在旁邊等著了，白萌堂只好讓二奶奶下去。二奶奶低著頭，表示她接受白萌堂的教訓，也接受白萌堂的責罵。

她已經被罵得狗血淋頭了，她已經被教訓得不敢說話了，她已經低著頭在退去了。可是她還不忘記，伸手去把那條金魚撿起來，扔進水缸裡去。被扔進水缸的金魚這才又重新動了起來，也才重新有了活力。

二奶奶的這個舉動，暗示著白家的興亡盛衰。

二奶奶第一次去詹王府求和碰了釘子，車馬被王府總管帶人砸殺。二奶奶表示還要繼續去，白萌堂說：“你不許再去了，他們這是欺負我朝中無人。我就不服這口氣，跟他們打，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把這黑的說成白的。”

白萌堂的想法原本沒錯，錯就錯在他忽略了當時的社會環境和朝中風氣，這導致在向詹王府求和遇到困難時，他立刻就放飛性格，恢復一貫的簡單粗暴了。

這一點，後來詹王爺也說過，詹王爺本來是想要和解的，他是這樣說的：

那我心也動了，可車老回這個混賬王八蛋，他把人車給砸了。

如果不是白萌堂攔著不讓二奶奶再去詹王府，那二奶奶一定還會再去的，還會繼續去和解，第二次不行，甚至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最終的結果，一定是會和解的。

白大爺坐了大牢，白家老號被封，關少沂趁機也在搞動作想置白大爺於死地，詹王爺不停地上奏摺，逼著慈禧太后儘快定白大爺的罪。

白萌堂聽到這個訊息，不由懷疑太后能聽詹王爺的嗎？他頗有底氣地喊道：“他會上摺子，我就不會上？”

此時，白萌堂完全將魏大人和王光喜的話拋到了腦後。二奶奶勸說他千萬不可上奏摺，他將她怒斥一番，並表示自己要和詹王爺拼到底。

白萌堂的奏摺一遞上去，白大爺立刻就被判了斬監候。

白家的衰敗，就像那條金魚一樣，被白萌堂一手給毀了。而二奶奶撿起那條金魚的舉動，正是她臨危受命，拯救了白家的舉動。

她對著白萌堂如此說道：

我把家裡的銀子三萬五千多兩都交到了廣亨錢鋪入了股，吃息分紅，這筆銀子與家產分開，不管多難都不能動。公中的銀子存到了匯豐，省著花還能維持個兩三年。所以我自作主張把傭人都辭了，每房只留一個，各房的份例也都減了一半，熬金湯的金子和細料庫的藥，都是各房私產，也沒查封，各房也都不能動。百草廳總有盤迴來的那一天，還會有大用場……

她以老鋪牌匾入股，拿修祖墳的銀子養太監，透過常公公把宮廷供奉給了南記，自己又盤下瀕臨破產的南記，拿南記和百草廳打擂臺。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讓百草廳又重新白姓。

在白家看來的死局，在二奶奶看來，它就是活的。不過是，“忍一時”的事情。可這個“忍”字，太難做到了。白萌堂鐵骨錚錚的男兒就是敗在了這個“忍”字上。二奶奶就是贏在了這個“忍”字。

是二奶奶把白家重新推向頂峰，也是二奶奶讓白家進入一個新的繁盛時期，正如那條金魚一樣，是二奶奶給了白家新的生命力。

《大宅門》第2集二奶奶撿起地上那條瀕臨死亡的，被白萌堂狠狠甩出去的金魚，象徵著白家，金魚的命運，象徵著白家的命運，白家敗在白萌堂的手中，又再一次被二奶奶推向頂峰，其實早就在二奶奶的這一個舉動中暗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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