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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結)和我從小長大,卻和我決裂的人

由 自若葉子G77YQ 發表于 美食2023-01-19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卻在高二那年分道揚鑣。

再次見面,他成了我的教官。

“終於捨得露面了?”

我逞強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永遠都不想看見你。”

1

大學第一天在忙碌中度過,沒睡多久就在鬧鐘的強制要求下起床,換上迷彩軍訓服,提著專屬小板凳往操場上走。

一聲口哨響起,十幾個身材高大、身著教官服的人跨著整齊的步伐走進操場。

室友懟了懟我的手,滿含興奮道:“嘿,聽說咱們學校的教官是大二大三的師哥師姐。”

我打了個哈欠,倦意滿滿:“管他的呢,反正我又不認識。”

除了一個人……哦不,是兩個人,兩個我不想遇見的人。

兩分鐘後,我們連的教官到了,從聲音來看,應該是個帥小夥。

“大家好,我是謝青檀,是你們接下來十五天的教官。現在,我們開始點名。”

我扶了扶往下滑的鏡框,扭頭問室友:“他說他叫什麼來著?”

室友又激動又緊張:“謝什麼東西我沒聽清,我只知道他在叫你的名字。”

“孫倩!孫倩在嗎?!”

我匆忙舉手:“到!”

隔著重重人影我看見他嘴角上揚,拿起筆在名單上寫了什麼,最後衝我揶揄道:“小個子就不要站後面了,到第一排來。”

周圍發出笑聲,我不情不願地站到第一排,瞪大了眼睛偷瞄他的長相。

我已經和他有兩年沒見了,希望是認錯了。

但結果不如人意,即使他長高了變俊了聲音變成熟了,我還是認出來就是他。

和我從小長大,卻和我決裂的人。

我又瞄了兩眼,見他沒有什麼反應,心裡鬆了一口氣,興許他沒認出我,又或者是把我忘了。

後者的念頭一出,我的喉嚨就好像被堵住一樣難受,看來我也只能算他生命中的過客,過去了就忘了。可我又隱隱約約有些不甘心,因為好像只有我一個人陷在原地出不來。

此刻,旁邊十一連傳來一個熟悉的令人作嘔的甜美聲音,我扭頭去看,是她,葉青禾。她還是很白很高挑很漂亮。

她和他應該是一起說好當教官的吧?

我有些洩氣,怎麼這麼倒黴,一下子遇見兩個我不想遇見的人。

“在想什麼?”

謝青檀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面前問。

我收回心思,鎮定道:“報告教官,沒有想什麼。”

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說,只點點頭轉悠到後方說:“第一天,我們循序漸進……”

2

經過一上午簡單的練習,我們連的人已經和謝青檀打成一片。

我坐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背靠樹幹,認真聆聽他們聊天。

他們嘻嘻哈哈的,襯托的我更加寥落。

室友接水回來後遞給我一顆糖果:“吃吧,你不是說你有低血糖。”

我撕開糖紙道謝,聽見她說:“誒,我發現咱們連的教官是最好看的,而旁邊兄弟連的女教官是最漂亮的,他們兩個看起來還挺搭的。”

我撇嘴:“還好吧,也不是很配,我們教官一看就是猥瑣男,那個女教官一看就是白蓮花。”

我越說越得勁,完全忽視室友不斷的小動作和抽筋似的抖動的眼皮。

“不過這樣看,他們是挺配的。”

一個不悅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來:“集合了還坐著幹嘛?”

我有些心虛,極力保持冷靜的路過他,他在我耳邊留下一句話:“不信謠,不傳謠。”

我嘟囔幾下:“什麼鬼,你管我呢,我偏要說。”

站了二十多分鐘的軍姿,謝青檀就放我們去吃飯了。

“大家一定要把作息調整過來哈,早睡早起,一頓三餐都不要落下,特別是有低血糖的同學。”

我捂著咕咕叫的肚子,不耐煩地聽著,緊皺眉頭:“怎麼還沒結束?”

他走到我身邊停留了一會兒,我臉臊紅,意識到剛剛那樣很沒有禮貌。既然他沒有認出我或者有想記起我的打算,那我也應該全力配合,做一個聽話的陌生的軍訓人。

我趁他又走過來,小小聲道歉,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等待室友上廁所的時候,我看見葉青禾步步生蓮地走向謝青檀,心裡暗自不爽。

聽話是不可能的,做陌生人可以。

3

老話說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頭。

謝青檀和葉青禾就和我隔了一條過道,我第一時間發現時就站起來打量,看有沒有其他空位。可是處於食堂高峰期,並沒有多餘的兩人座。

我只好佯裝無事發生地坐下,長大嘴狼吞虎嚥,想快點離開這裡。

不過葉青禾的調笑聲一個勁兒的鑽進我的耳中,讓我惱的同時還帶了點好奇。

我偷偷看謝青檀,他好像安靜了好多,除了應和聲外我就沒聽見他說話,只有葉青禾像個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特別討人厭。

這讓我想起高一的時候我們三個一起吃飯,她總是端著淑女的架子不肯和我們多說一句話,後來我才發現她只是想和謝青檀說話。

想到這兒我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一邊玩手機一邊等室友。

我走的時候他們還在吃,也不知道一頓飯怎麼吃這麼久。

下午正是烈陽高照的時候,我怕自己餓買了兩個小麵包揣在兜裡。

謝青檀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沒有來,葉青禾就順便帶我們連。

她一直讓我們站軍姿不許動,她帶的十一連都休息了我們還在曬,而且她還不許我們動,一動就加時間,好多同學忍不住了抱怨,她還一臉好意苦口婆心地說是為我們好。

我有些暈,控制不住的晃了兩步。

她一把鉗住我的手臂:“誒,孫倩是吧,加十分鐘。”

我不願在她面前示弱,又回到了隊伍站好。

我此時有些懷疑她認出我了,故意罰站我,否則她為什麼不詢問我為什麼站不住。

沒多久,她就讓我們原地解散。

我如釋重負地轉身就走,她又叫住我,語氣嚴厲:“孫倩是吧,褲兜裡揣了什麼?”

我用手扇風,說:“麵包。”

她突然大喝:“拿出來!不知道軍褲裡面不能裝東西嗎?”

我不想和她吵:“我現在就把它吃了。”

她攔住我:“吃什麼吃!我讓你吃了嗎?拿出來!快點!”

周圍的人都在看我,我感到難堪,反骨勁兒一下子上來:“憑什麼?你又不是十二連的教官。”

她更生氣了:“還頂撞教官?我看你是不想及格了吧?拿出來!”

我氣到渾身發抖:“現在是我的休息時間,我不想浪費了。裝麵包確實不對,但也沒不要像你這樣大呼小叫大驚小怪吧?”

她的眼淚猛地落了下來,看起來好生可憐,哽咽道:“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學生!”

我對她一貫的手段感到氣憤,於是也提高了音量:“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只是裝了兩個麵包而已,我又沒犯什麼大錯,是你先不好好說話的!現在又裝柔弱來虜獲人心嗎?你以為我還是曾經的我嗎?!!”

這麼一氣我腿更軟了,眼前天旋地轉糊成一片,啪地一聲我就摔倒在地。

有很多人來扶我,也有其他教官過來控場,期間密密匝匝的言語之中不乏對葉青禾的指責,特別是我們連。

她跟另一個教官哭訴,指著我說:“她肯定是故意的,你看她的膚色看她的身材,哪裡像個會暈倒的人。她明明就是在汙衊我碰瓷我。”

我坐在地上簡直要氣笑了,她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眼瞎。

“怎麼回事?!”

謝青檀快步走了過來,皺眉扶起我,我推開他。

葉青禾不敢說話,只一直哭一直哭。

我對這個場面無比的熟悉也無比的厭煩,憤怒至極的拿出兩個麵包狠狠地砸向葉青禾的臉和身子。

她嗷的大叫,安靜的場面頃刻又亂成一團。

謝青檀抿嘴,讓總教官過來看著十二連,揹著我就朝醫務室走。

在路上,他說:“你不應該砸她的。”

我已經懶得維持表面的和諧了:“怎麼?覺得心疼?覺得心疼就放我下來,誰稀罕你!”

他扣著我的腿的手臂緊了緊,說:“沒有,只是這樣你會比較吃虧。”

我冷笑:“關你屁事。”

他抿嘴,轉移話題:“你終於捨得露面了。”

我不想和他再掰扯,一時之間傷人的話脫口而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永遠都不想看見你。”

說完之後,我愣了,他也愣了,在原地停頓了幾秒,把我往上顛顛繼續大步向前,彷彿沒有聽到一樣。

我有一點懊悔,這樣的話實在是太傷感情了,雖然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幾分情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只有樹上的知了在叫個不停。

或許是我太安靜了,他害怕我昏過去,不安地叫我的名字。

我嗯了一聲,他才鬆了口氣。

有些時候我總是奇怪,為什麼那麼好的兩個人會因為另一個人而決裂。我不明白為什麼謝青檀總是看不到葉青禾的蓄意挑釁。

掛上葡萄糖溶液,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想。也許就像謝青檀不知道為什麼我老是和葉青禾吵架一樣吧。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4

葉青禾和謝青檀同歲,在我初三的時候搬到了謝青檀樓上。

她長得好看,面板也白,我很羨慕,經常在閒暇之餘去找她玩,但她對我總是很生疏。

有好幾次我巴巴的遞上我最愛的零食或者玩偶送給她,她也毫無反應,弄得我暗裡傷心難過。

有一天我實在沒忍住和謝青檀講了自己的傷心事,他臉色古怪地反問我:“你說葉青禾很高冷?沒有吧,我感覺挺和藹的啊。”

我悶悶不樂道:“但她就是這樣。”

謝青檀還是難以置信:“你說她話少我還可以理解,但是高冷我就不贊同了。我和她是同班同學,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瞭解。”

我懷疑他在逗我玩,要求他帶我去他學校看看。

這一看就不得了,我親眼看見葉青禾的討好,看見她笑靨如花的面容,看見她瞥見我時的嘲諷,看見她對謝青檀的溫柔。

我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難過,我難過為什麼葉青禾不喜歡我?

但奇怪的是,自從她知道我和謝青檀的關係後,她開始一反常態的對我好,在謝青檀面前扮演我的知心大姐姐,而獨自相處時又冷漠無比。

逐漸的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看不上我但看上了謝青檀,為了討好謝青檀她開始假意討好我。

我討厭被利用被當做工具人的感覺,我慢慢討厭她。

我即將中考之時,謝青檀說要請我吃肯德基鼓勵我,但是他失信了。葉青禾把自己燙傷了,打了他的電話求助。

後來我讓他給我補上,可總是遇到意外,而這些意外的主人都是葉青禾。

她故意的,就是不想讓謝青檀和我一起玩。

我討厭她,告訴謝青檀我討厭她。

他沒當回事,調笑我為什麼還像個小孩一樣。

我們三個都在一個高中,我原本期待的和謝青檀一起上學變成了泡沫。

葉青禾說:“倩倩和我們一個學校,正好可以和我們一起上學耶。”

兩個“我們”刺痛了我的心,我質問謝青檀:“你們都一起上學的嗎?”

謝青檀搖頭:“偶爾,就兩三次。”

那時我看見葉青禾臉上的難堪,心裡快意十足開心萬分。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法子,每次上學都和我們遇見,然後藉著順路就一路而行。

我向謝青檀表示我的不高興,他皺了皺眉,說:“倩倩,葉青禾父母最近在鬧離婚,你先別惹她。”

一聽這話我就哭了,我什麼都沒有做,怎麼就惹她了?而且我為什麼要讓著她?

我開始和謝青檀冷戰,而他忙著參加競賽根本就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後來的我才知道,是當時選擇冷戰的我將謝青檀推的越來越遠。

5

我醒來的時候謝青檀靠在牆上打瞌睡,他眼眶底下一片青紫,看起來十分疲憊。

我有些尿急,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卻還是被他發覺。

他睜眼時滿目驚慌,雙手下意識地往前抓,直到碰到我的手,看見我的臉才恢復冷靜。

我心裡還有些彆扭,不知道怎麼打破這個沉默的局面。

“對不起……”他慢慢鬆開手,又問:“要喝水嗎?”

我搖頭:“去廁所。”

“哦。”他看起來手足無措極了,想靠近我又害怕我,在原地踟躕不前。

我抿了抿嘴,說:“謝謝教官,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

他眼裡一下子就黯淡下來,強撐著扯出笑容從身後拿出一袋零食:“嗯,你多少吃點吧。那,我就先走了。”

“嗯。”

目送他離開,我這才鬆弛下來,隨意翻翻零食——都是我愛吃的。

心裡頓時沉甸甸的,被什麼東西壓著。

傍晚,我返回了軍訓隊伍。

路過的一片都詭異的安靜著,等我走遠我才聽見嘰嘰喳喳的討論聲。

十一連和我們連的休息區域是挨著的,我一過去,葉青禾就滿臉歉意,扭扭捏捏站在隊伍前面,接著走近我幾步,又害怕的後退。

要不是看見她滿眼的嘲諷,我還真以為她知道錯了。

我哼笑了一聲,目不轉睛的經過她,餘光瞥見她一顆接一顆往下掉的眼淚。

哭戲這一方面,我從來比不過她。

不過在其他方面她演技浮誇,粉底很厚,只要有人用心去看,就會發現她是一個綠茶女。但她的漂亮迷惑了眾人,讓人覺得這個漂亮綠茶只要不是自己的敵人就可以得到原諒。

等我坐在小板凳上,聽我們連的人傳遞情報時,她走到了我面前。

她說:“孫倩同學,對於今天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我沒有一絲猶豫:“不原諒。”

她驀地瞪大眼,滿臉不可置信,一邊流淚一邊問:“為什麼?”

我盯著她的雙眼,吐出三個字:“你不配。”

我看見她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很快又恢復傷心狀,我搶在她說話前開口。

“葉青禾,我記得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好吧,你何必如此假惺惺的來道歉,是還想用你以前的招式來攻擊我嗎?”

“但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曾經的我,你還以為我對你束手無策嗎?我秉著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給了你機會,你既然不要就別怪我無情。”

她氣得胸膛上下起伏,卻緊緊咬牙,維持小白花形象,只哭不說話。

可惜她失策了,現場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她說話。

漂亮是她的武器,可惜卻掩蓋不了她的缺點。

在成年人的世界裡,不再講究單方面莽撞的付出,美麗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附屬品。

我打聽過了,她的風評不好,這個當教官的機會還是靠賄賂來的。

我站起來,靠近她,低聲說:“你今天下午蠢得像只豬,感謝你給了我把柄。”

隨後退了一步,用正常的音量說:“輔導員已經上報給學校,會嚴查葉青禾同學的品德行為,給我、給十二連一個交代。”

身後掌聲雷鳴,我回到位置上,看著葉青禾黑著一張臉,她面孔猙獰:“孫倩!走著瞧!”

謝青檀不知道從哪裡出來,遞給她一張紙,冷淡道:“導員找。”

葉青禾臉色煞白,狠狠瞪了我一眼離開。

我不動聲色地看向謝青檀,他正在看我。

我移開視線後,他還在看我。

我有些惱了,提著小板凳去找室友。

6

第二天謝青檀面無表情路過我時往我兜裡塞了些什麼,我伸手去抓,掌心多出幾顆水果糖。

昨晚被往事打擾,我根本沒睡好,就沒有來得及還給他。等我回神時,教官們已經集合了。

我仔細看了遍教官隊伍,來回幾次都沒有發現葉青禾的身影。

愛八卦的室友拍拍我的肩,十分順手地拿走一顆糖剝開放嘴裡:“誒,聽說葉青禾賄賂這事兒被發現了,領導叫她回家待幾天反省。嗯,這糖還挺好吃!”

我嘆氣,也剝了一顆糖,反正都少了一顆,以後買了再還吧。

室友繼續說:“聽說葉青禾家裡挺有錢的,這件事估計還是不了了之。”

我雙目放空地點頭,我記得她爸爸是一個部門的副局長,官挺大的。

沒多久,謝青檀就過來了,把十一連叫過來,說是兩個連一起教。

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謝青檀每天都會給我帶一些糖,我曾嚴肅表明我不需要,但他還是給我帶。

沒有辦法,我只好自己帶糖,把謝青檀帶的糖給室友吃。

軍訓第七天晚上,總教官把我們幾個連都叫在一起圍成個圈,看學校社團招新表演。

音樂聲很大,鼓掌聲和歡呼聲很雜,我腦袋被震得發昏,悄悄地跑了出來,沿著學校的人工湖轉悠。

突然,我聽到葉青禾的聲音:“青檀為什麼?!”

我往前走了幾步,看見玫瑰花牆後的兩個身影,一個穿著迷彩服,一個穿著小白裙。

我心裡泛起一股扭曲的好奇心,坐在長椅上偷聽偷看。

謝青檀沒有回答葉青禾,冷漠地問:“你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

葉青禾著急忙慌地去拉他,卻抓了個空,她失落地放下手:“你以前明明不這樣的,都怪孫倩,都怪她!”

“夠了!葉青禾!我一直都這樣,我從來都沒有變過,當初我是一氣之下站在你這邊,但不表示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我已經得到了很慘痛的教訓,你能不能放過我?”

我有些震驚,扒開玫瑰莖蔓去看他的表情。

他很難過,難過的好像快要死去。

莫名的,我的胸口好悶。

葉青禾被刺激到,發瘋似的大吼大叫:“你得到了教訓?你得到了什麼教訓!這算什麼教訓,是你自己識人不清,是你自願配合我的,你活該!你應該比我還痛苦,要比我痛苦一萬倍!”

謝青檀偏頭,低聲說:“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我不看!我憑什麼看!你們才有病,我才是最正常的人!”

葉青禾氣憤地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忽然轉頭,帶著詭異的笑容,發出惡毒的詛咒:“我祝你一輩子得不到孫倩的原諒,我祝你們今後連陌生人都做不了!”

我看見謝青檀一直捏緊拳頭,等到看不見葉青禾了才猛地砸向石子路。

他慢慢地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十分無助十分害怕:“為什麼,為什麼要一直用過去的錯誤懲罰我,我明明不是故意的,我明明有彌補。為什麼到頭來全是我的錯,為什麼……”

我抿唇回到座位,十多分鐘後,我看見謝青檀眼角紅紅的回來。

其他教官問:“怎麼才回來,表演都要結束了。”

謝青檀無力地扯起嘴角:“拉肚子了。”

然後他看向我,我看著他。

7

朦朧的路燈下,我看見他眼裡的蒼涼。

這個眼神讓我想到了我和他訣別的那一天。

自從我和謝青檀開始冷戰,葉青禾就抓住了這個機會,無時無刻不黏在他身邊。

謝青檀後知後覺發現了我的冷漠,在競賽告一段落後,把我堵在高一教學樓。

“孫倩,你這幾天是怎麼了?”

我彼時處在心灰意冷的狀態,很疲倦的說:“謝青檀你現在才發現我不正常嗎?”

謝青檀有些懵:“我前段時間一直在忙競賽,你知道的呀,發生了什麼?”

我撥出一口氣,坐到長椅上:“那我們今天就說清楚。”

我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我不喜歡葉青禾。”

他的眼神和臉色沒有波動,我放鬆了許多。

我繼續說:“她兩面三刀,看不起我,踩著我你好,我討厭她。如果你要和她一起玩,我們兩個就拜拜。”

謝青檀抿抿嘴,坐在我身邊:“我是不可能因為誰而丟下你的,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那天以後,謝青檀直接明瞭地拉開與葉青禾的距離,我和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經歡快的時光。

一週後,葉青禾披頭散髮地找到我家,她大吼:“孫倩!你給我出來!!”

父母不在家,我不敢輕易開門,只透過貓眼觀察。

剛剛看清來人的面貌,葉青禾就拿出身後的一塊大石頭,狠狠砸在貓眼處,並嘶聲力竭:“我要挖了你的眼睛!”

我害怕極了,六神無主地打父母電話,但是無人接通,然後我打了謝青檀的電話。

我顫抖著:“謝青檀,葉青禾跑來我家找我麻煩了……”

我聽見刺耳的椅子摩擦聲,隨即是倉促的腳步聲:“倩倩別怕,我馬上從圖書館過來,你先報警,葉青禾神經有問題。”

我極力保持冷靜,撥打了110,外面葉青禾還在一下接一下的砸門,一邊砸一邊辱罵。

我都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學來的惡毒的語言。

這麼大的動靜驚動了左鄰右坊,幾個熟悉的男子聲音傳來:“你誰啊?怎麼一直砸門?”

葉青禾停下動作,有些怕卻強詞奪理道:“孫倩這個賤人,使陰招耍我玩,我要讓她付出代價!”

男子嗤笑:“胡說八道!住了好些年,我連倩倩是個什麼人都不知道?你再亂來,我就報警了。”

葉青禾有些怕了,嗚咽出聲:“所有人都欺負我……”

慢慢的,我家門口圍了一大群人,謝青檀領著警察過來。

葉青禾見到謝青檀又發起瘋來:“謝青檀!都怪你!是你讓我家破人亡!是你!你和孫倩,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放過!”

葉青禾的叫囂聲漸漸遠去,我開啟門,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

“謝青檀我好怕!”

他拍拍我的肩,擁著我進屋,一名警察跟著進屋,向我詢問具體細節。

送走警察,我還有點驚魂未定:“葉青禾怎麼了,她好恐怖!”

謝青檀抿嘴:“我不是告訴過你她父母在鬧離婚嗎?今天他們離婚了。”

我很不能理解:“她父母離婚又不是我害得,真是有病!”

謝青檀說:“我是她父母離婚的導火索。”

我直接驚掉了下巴:“你幹了什麼?!”

他臉色也不大好看:“我什麼都沒幹,只是在她父母吵架的時候不小心呈上她母親的罪證。”

我一臉茫然:“什麼意思?”

“我曾經見到葉青禾母親與另一名男子成雙入對,後來我撿到那個男人的身份證。昨天見到她母親我沒多想,順手就給她了。”

“然後我轉身的時候,我看見坐在角落瑟瑟發抖、滿眼淚痕的葉青禾。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是她的母親。後來她父母大吵了一架,決定在今天離婚。”

“葉青禾可能是記恨上我了。”

我許久說不出話,謝青檀悶悶道:“對不起連累了你。”

我抓了抓他蓬鬆的頭髮:“這又不是你的錯,按照你的描述她父母本來就不能長久的,不是你也會是別人。你不要難過,我沒有怪你。”

令人震驚的是,回到學校,葉青禾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繼續和我們談笑,甚至比平時更加愛笑愛跳,對我也罕見的露出笑容,讓我怎麼看怎麼詭異。

8

後來有一天我去謝青檀班裡等他,靠在後門旁,我聽見葉青禾的嘲笑聲。

“誒,我從來沒有見過比孫倩臉皮還厚的人,又醜又矮又黑,還胖,她還真是好意思整天黏著謝青檀。”

圍坐在她身邊的女孩子也紛紛附和。

“謝青檀就是太善良了,要是我,早就把孫倩給踹了。”

“別這樣說,人家可是青梅竹馬!”

“哈哈哈哈……還是青禾配得上謝青檀,連名字都是相對的。”

葉青禾挽了挽鬢邊的碎髮:“嗯,我也這麼覺得,等我在謝青檀面前刷夠好感,做了他女朋友,我就讓他和孫倩絕交!”

……那天我在外面站了好久,明明走廊裡空無一人,我卻感覺四面八方有無數雙眼睛一直在打量我,嫌棄地蔑視著我。

我沒等到謝青檀就自己回家了,躲到臥室裡,拿出小鏡子,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地觀察我自己。

自卑猶如大海將我吞沒,我再也不能直視天空,只能低頭數螞蟻。

葉青禾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劍,一下子就插到我的命門,我再也無法站起來。

即使我知道我不必在乎他人的看法,做自己就好,但當時的我並不能完全忽略。

我開始不受控制的和他人對比,膚色、身材、五官等等。

偶爾看見一起從教室裡出來的謝青檀和葉青禾,我也會很沒用很窩囊的承認他們相配,承認自己是一隻不知名的醜小鴨。

謝青檀發現我的不對勁兒,旁敲側擊地詢問我,但我一直閉口不言,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他。

世界上什麼東西都可以分享,自卑不能。

接近高一下學期的期末,學習壓力和容貌焦慮不斷絞殺著我,我受不了,我需要發洩。

我找了一個機會和謝青檀坦白,我說:“謝青檀我最近很難受,葉青禾一直在背後說我醜說我不好,我們不要和她玩了好不好?”

他有一瞬間的遲疑。

他猶豫的這幾秒讓我崩潰,我哭喊著:“你為什麼老是站在她那一邊?!明明我們才是一起長大的!”

“我沒有!我沒有站在她那邊!我只是很愧疚很愧疚!我對她很愧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哭得喘不過氣,縱然葉青禾父母離婚是必然,但謝青檀是直接導火索無法改變,所以他愧疚。

只是我很心涼,我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我陡然生出一股決然:“你愧疚她?那你不愧疚我嗎?不覺得對我不好嗎?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要麼選我要麼選她。”

就這樣我和謝青檀開始新一輪冷戰,葉青禾對這個場面很開心,時不時在我面前炫耀。

他們兩個成雙成對,只有我孤家寡人。

一次上體育課,有一個高三的男生遞給我一封信,上面寫著:我經常看見你,你以前很愛笑,笑起來很可愛。不過最近你總是很憂鬱,眉眼之間帶著憂傷,你怎麼了,還好嗎?

短短几行字擊潰我的心理防線,我崩潰大哭。

我回到教室也寫了一封回信給他:謝謝關心,最近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但明天我就會徹底解決。感謝。

送信的路上,我遇見謝青檀,他神情疲憊,抿著唇不高興地看著我。

我沒看他,放下信就走了。

那天下午放學回家,我看著被雲層籠罩看不到星星的天空落下了幾滴淚。蒼天啊,請眷顧我一次吧。

第二天一早,謝青檀黑著眼圈到教室門口來找我。

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昨天給誰送信?”

我語氣冷漠:“一位學長。”

他眼眶閃爍了幾顆水珠,而後變得黯淡無光。他像個機器人:“哦,我想好了,葉青禾因為父母離婚產生了極大的應激反應,我對她的愧疚暫時大於你。”

那一瞬間我沒有站穩,往後退了幾步。眼中泛起淚花,但被我倔強地壓下去。

我嗓音沙啞:“我知道了,我們散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下樓梯時聽見身後的巨大響聲。

我怨恨謝青檀,我恨他,我希望他痛苦。

我產生了極其嚴重的心理及生理反應,看見謝青檀和葉青禾會想吐,聽見他們的聲音會想吐,到後來回憶有他們的過去也會想吐頭髮一大把一大把的掉,體重在短短几天減了十幾斤。

我懷疑自己得了抑鬱症,我向父母苦訴,請求他們帶我離開這個地方。

他們很愛我,沒有一點猶豫,在我期末考完試那天就著手搬家。

我剛剛拉開車門準備坐下去,身後就傳來謝青檀的聲音:“孫倩!”

我面無表情亦或是冷漠無比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跑的很急,眼睛一週都是紅色的,腳上一隻是拖鞋一隻是運動鞋。

他氣喘吁吁地站到我面前,很心慌地問:“你去哪兒?”

我沉默地看了他幾秒,轉身上車,丟下一句:“和你有關係嗎?我們早就散了,希望再也不見。”

我按下車窗鍵,玻璃緩緩上升,他蒼涼荒蕪的眼神是我對他最後的印象。

爸爸和媽媽嘆了一口氣,啟動車子離開。

我透過後視鏡看見謝青檀,他在哭,這是他長大以來我第一次見到他路。

我那時已經麻木了,他的痛苦讓我釋懷了一些。

9

似乎進入大學之後我就沒有睡一個好覺,白天軍訓勞累,夜晚做夢勞累。

我實在沒法兒,去校醫院開點助眠的藥。

一推門就看見頭仰靠在牆上輸液的謝青檀。

是了,自從那晚葉青禾來過之後,他的情緒一直低落,站軍姿時我還聽見他咳嗽幾聲。

就這麼個走神的功夫,他醒了。

他手足無措地想站起來卻不小心扯動針管,連連嘶了幾下。

我掃了他一眼坐在校醫面前,準備付費時卻被他搶了先。

我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他。

他張了張口,好久才說:“就當是教官關照自己學員。”

我抿抿嘴,道:“謝謝,我先走了。”

“等等。”

我停下腳步微微側耳。

“你……你低血糖還好嗎?”

“好多了,已經在慢慢調整了。”

“嗯。”

等我走到門口,他又說:“失眠的話,就努力保持開心,有幾個博主的助眠影片很不錯。你要是願意,就透過我的微信或者QQ,我發給你。”

我不可思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不會不知道我早就把他拉黑刪除了。現在說出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他倉惶地笑著,眼睛裡閃爍著小心翼翼。

我默了,逃似的跑了。

他怎麼老是可憐兮兮的,想要喚起我的憐憫嗎?

我長舒了一口氣,不知道帶著什麼心思就把他的微信通過了,只限於聊天。

就在我點選透過的那一秒,他的訊息就立馬彈出,那麼一大串,好像是一早就準備好的,並且早就知道我會透過他一樣。

心裡有點不爽,我反手就設定了訊息免打擾。

然後複製博主的名字去搜索,正要點進去看,腦袋上一疼。

我捂著頭看,葉青禾站在我三米左右的地方,手裡把玩著幾個小木塊。

我霎時就撿起地上的木塊往她身上扔,她躲閃不及,尖叫一聲,罵我神經病。

我翻了個白眼:“你才神經病,難道是還想回家自省嗎?”

她氣得臉紅,把手裡的木塊撒氣的全扔進草叢。

她趾高氣昂的:“孫倩你就不想我放過你嗎?”

我關上手機螢幕,抱臂等著她繼續說。

“如果你不想我繼續纏著你鬧,你就在我的道歉書上簽字,並原諒我。”

說著她拿出一張紙來,上面寫著偌大的道歉書三個字。

我挑眉接過,仔仔細細看了下來,發現還真一片看起來誠意滿滿的道歉書。

“你有什麼目的?”

“沒有什麼目的,我想銷除賄賂這些罪名。”

我皺眉,她什麼時候還看重這些東西了。

她補充道:“你要不信,你可以提條件。”

“什麼條件都可以?”

“可以……但是不能損害我的名譽。”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這樣吧,你給我寫一封保證書,保證不來纏我不去煩謝青檀,井水不犯河水,如果違反的話,就承認你校園欺凌我,有精神病,走後門,還要錄一個影片。怎麼樣?”

她咬唇狠下心答應了,並且不斷催促我現在就弄。

等到簽字畫押的保證書和影片都到手後,我才在道歉書上簽字。

看著葉青禾揚長而去的背影,我有些開心,困擾我好幾年的人終於走了。

我沒有她雄厚的家庭背景,沒有她傲人的演技與臉蛋,我不想用什麼重要的東西換來她的小擦傷。對於這樣的瘋子,我只能祈求她快些離開。

手機叮咚一聲,是一條陌生簡訊:我還是忍不住,之所以放過你,是因為謝青檀。聽說他還在校醫院?哈哈哈,活該!祝你們永遠都傷心!

我波瀾不驚地截圖,將圖片和影片放在一起。

10

軍訓之後我見到謝青檀次數不減反增,無論我說什麼拒絕疏遠的話,第二天他都會跑來,送各種吃的各種喝的。

這天晚上,我被他攔在宿舍樓下,他遞上一包東西,說:“還失眠嗎?可以試著吃些鈣片維生素,裡面還有泡腳的茶包,都試試看,一定會有用的。”

我沒接,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也固執地看著我。

我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把手機裡葉青禾寫的保證書和簡訊截圖給他看。

“你做了什麼?”

他側了下頭:“沒做什麼。”

我無所謂點點頭:“不說我就走了。”

他下一秒就拉住了我的手:“葉青禾打電話叫我去酒吧,我去了,她潑了幾杯冰水在我身上,讓我在酒吧外站了一夜。”

我臉色不大好看:“條件呢?”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放過你。”

怒火攻心,我氣得牙顫:“你憑什麼自作主張!我不需要!”

他垂眸沒說話。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些,我聽見自己說:“你不要以為你懲罰了自己我就可以原諒你。”

“我沒有。”他低低地說:“我希望你快樂,我希望我有辦法幫助你。”

我轉身就走:“我不需要!”

“倩倩。”

我停下腳步,聽見他顫抖的尾音:“中秋節你回家嗎?”

我可以和你一起嗎?這是他的潛臺詞。

我心裡亂成一團麻,忘了回沒回應。

只是在高鐵上,謝青檀坐在我旁邊,而更戲劇的是,葉青禾坐在我對面。

她一上來就冷嘲熱諷的:“喲,還沒有和好,別呀,這樣會讓我很愧疚的。”

我翻了個白眼,把頭靠在車窗上。

她轉頭對謝青檀說:“謝青檀在酒吧的那晚開不開心?要不要下次再去?”

謝青檀恍若未聞,自顧自的從書包裡拿出一瓶酸奶插上吸管遞給我。

“吃早飯了嗎?”

我沒理他,他就一直舉著,我只好拿在手裡。

葉青禾嘁了一聲,戴上耳機閉眼。

在過一個很長很長的隧道時,葉青禾突然開口說話:“擺脫了我是不是很開心?”

沒人迴應她。

她又說:“擺脫你們我也很開心,我可以拋棄以前那個黑暗的自己,迎接自己的新生。”

“所以,以後你們看見我就當陌生人,讓過去的都死去。”

經過長隧道後幾分鐘,高鐵到站,葉青禾率先跑了出去,謝青檀一手提著我的行李箱,一手提著自己的。

我還沉浸在葉青禾剛剛的那番話之中,我不知道為什麼世界上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傷害別人之後讓受害人忘記一切,自己迎來新生?憑什麼?

氣頭之上,我顧不了和謝青檀之間的矛盾,不可置信目瞪口呆地說:“她以為她是誰?總統還是皇后?有什麼資格說那些話!”

謝青檀跟在我身邊,把我護在靠牆的那面,防止擁擠的人流撞倒我。

“可能是怕我們壞她的好事吧。”

“什麼好事?”

“她之前在酒吧遇到一個社會浪兒,一見鍾情了。”

我回過神來:“她消除處分是為了追別人?那個社會人在乎這些?”

他沉思了一小會兒:“可能是為了小白花的人設吧。”

我嗤了一聲,瞪了他一眼:“你還知道小白花。”

“嗯,我還知道綠茶白蓮花和漢子婊。”

“……”

失去了和他交談的慾望。

他和我上了同一個計程車,先讓師傅開到我家樓下,看我進門了才離開。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知道我家地址,因為他每週都會往我家郵遞一封道歉信,還有各種節日禮物。

我從來沒有開啟,一直是我媽媽在管。

媽媽在一樓電梯旁等我,問:“是青檀送你回來的?”

我不太想回答,只輕輕點了下頭。

媽媽嘆氣道:“其實按照青檀的角度來看也是情有可原,這些年他週週都寫道歉信,想來也是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少年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哪有不會犯錯的,你們兩個何必鬧得這麼僵。”

“媽媽!你是誰的媽媽!”

“小丫頭,我當然是你媽媽了,但我不能說公道話了嗎?平心而論,如果你是青檀,你對葉青禾會不愧疚嗎?”

我沒說話,手指點著電梯壁。

“不過葉青禾該有的報應一個都不許少,誰讓她欺負我女兒!”

我破涕而笑。

11

返校的那天,謝青檀聯絡我,問要不要一起回去。

我看向房間內一個落灰的木箱子,裡面裝滿了我和他小時候的玩具禮物。

在過去的兩年,我常常夢到美好的曾經,醒來後就更加怨恨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和他永生不相見。

可是在填報志願的最後兩分鐘,我顫抖著手登上網站,遵從內心將第一志願改成了a大。

我知道謝青檀在a大,我和他以前說過如果可以就一起考a大。

可能是出於遺憾,或者是向他炫耀,亦或是證明自己已經釋懷的緣故。

關閉網站後,我的心好像一個飄在空中的氣球,空蕩蕩的很悶,右手在電腦上胡亂的點著,鬼使神差地用小號偷看他的空間。

——主人設定了許可權

想到這件事,我摸出手機,用大號點開他的空間,沒想到直接就進去了。

裡面幾乎沒有變化,除了多了一個需要輸入答案的相簿。

——我最後悔最難過的是哪天的哪件事?

我直覺與我和他決裂那天有關,心情頓時煩悶慌亂,退出介面後,把他的微信訊息刪除。

假裝自己沒看見吧,我不知道我應該怎麼做。

直到上高鐵前一秒,他發了一句:注意安全。

我霎時感到無力,謝青檀不過也是一個受害人罷了。

於是我回:嗯。

到校時,我拖著行李箱,與靠在宿舍樓外牆的他對視。

他看見我跑過來接過我的行李箱,把一袋包裝精緻的紙質袋遞給我。

他說:“我媽媽做的蝦餃,還有月餅,是蛋黃和豆沙味的。”

他看著我進樓,我從樓梯間的玻璃看他,內心很複雜很糾結。

這種感受在第二天一早再次和他相見達到頂峰。

我拒絕他的早餐,問:“謝青檀,你做這麼多是為了什麼?得到我的原諒?”

他沉默地摳著塑膠袋,窸窸窣窣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我喘了一口氣:“那好,如果是這樣,我原諒你了,你不用再來找我討好我,過自己的生活就行。”

他猛地抬頭看我,眼尾發紅,搖頭道:“不行,倩倩我很貪心,我想得到你的原諒,想和你回到當初重歸於好,想要很多。”

我又是不耐煩又是無奈:“我們之間最多是點頭之交,不可能再多了。兩年多的縫隙,根本沒有方法彌補。”

他捏緊塑膠袋不動,裡面白白胖胖的包子變得乾癟裂開,他說:“有的,有的,只要我們兩個用時間和陪伴做針線,這條縫隙最終會變成一個樸素的圖案。”

我翻了個白眼:“你做夢!”

說完我就氣哄哄離開,走到一百米轉彎處,我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他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站在原地不動。

叮咚一聲響,我開啟手機,他發來一條微信:你在原地等我一會兒,我重新買早餐。

我:不用。

謝青檀:馬上。你有低血糖。

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吐出,給他轉賬,然後等他,拿了熱乎的包子離開。

謝青檀有時候真的是一個很固執的人。

12

最近正是社團納新的日子,室友撒嬌耍賴讓我陪她一起加cosplay社。

我被逼得無法,只好答應。

面試的時候我看見謝青檀,心中一驚,質疑的眼神飛向旁邊瑟瑟發抖的室友。

她心虛道:“哎呀,你別看啦,是我知道謝學長在社裡所以才費盡心思拉你進來的,不是學長求我的。我發誓,如果撒謊就永遠不能吃肉!”

室友是個肉食主義者。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不大開心:“你以後別這樣了,你自己去吧我走了。”

室友很抱歉地跟著我:“那我也不去了,主要是你和學長之間好像有什麼大誤會大分歧,我想幫你們一把,讓你們趁早說清。對不起,我再也不會擅作主張了。”

身上黏著一股視線,我想到剛剛我和室友的動靜不小,而因為葉青禾我早就在學校裡出名了。

看見他轉身就走,是不是會讓他很難堪。

我思考了很久,拉著室友往回走:“算了,我反正就對這些挺感興趣的,回去看看吧,不行再走。”

周圍的人自動讓開,我直直地走向謝青檀,坐在他對面,裝作無所謂隨便你的態度:“開始吧,學長。”

他整理著桌上的檔案資料,悄聲說:“你不用顧慮什麼,自己最重要,如果不想來就不來。”

我一時間很無語,側頭不看他。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頂著抑制不住上揚的唇角說出這句大義凜然的話來的。

他抽出一張紙,遞給我一支筆:“你不用面試,籤個字就行。”

我瞪了他一眼,小聲嘀咕:“濫用職權!”

他眼睛彎了一下,把簽完字的紙收回,給我說加入社團的好處,以及一些注意事項。

我們社團還是很拿得出手的,正好市中心要辦一個漫展,邀請我們社團去幫忙。

於是剛剛加入社團的我,跟著大部隊一起去了。

因為是萌新,不敢把非常火爆的角色分配下來,只能扮演一些無名小卒,增強背景感。

我拿到的就是一套丫鬟服,只需要跟在小姐身後站著就行。

走了幾圈有些累了,就找了個角落坐著歇會兒。

也不知道謝青檀是怎麼發現我的,提了一根小凳子,左手拿著一瓶礦泉水。

“感覺還好嗎?”

我點頭:“還行。”

後來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一起。

我無聊地看向玻璃外,數著來往的車輛。

忽地,一陣機車暴鳴聲傳來,我一瞬間就被吸引注意力。

一輛暗紅色改裝機車停在路邊,一個穿著白裙子的黑長直女孩搭著戴紅色頭盔的男孩的手,男孩用力一拽,女孩就坐在他身後。

而後又是一陣轟隆聲,女孩的頭髮像後飛,我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我驚掉了下巴:“葉青禾?!那是葉青禾吧?”

謝青檀瞄了一眼,道:“應該是,那輛車我曾經在酒吧看見過。”

我難以言喻現在的心情,總之是不那麼舒服,誰都不希望自己的仇人過得好。

我站起來要走,謝青檀拉住我的衣角:“別被她影響,倩倩,要開心。”

我短促的哼了一聲:“關你屁事。”

13

葉青禾的一閃而過破壞了我的好心情,就連晚上的社團聚餐都無法挽回。

我悶悶不樂地坐在角落,祈求讓我永遠都不要再看見葉青禾。

可惜世界上有個墨菲定律,它還挺準的。

只是去上個廁所就遇見了三次。

一次是出KTV,看見她挽著一個高大男人進入對面包間,一次是洗手透過鏡子看見她和男人在外面聊天,最後一次是回去的路上看見她嬌羞地踮腳親男人的臉。

我偷瞄了幾下男人,他長相混血,看起來有點冷酷。

我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朝前走,突然就被一隻手抓住手腕,嚇了我一大跳。

我瞪謝青檀:“你幹嘛!”

他指指身後的包間:“走過了,再想什麼?”

我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葉青禾,發現她臉上盡是驚慌恐懼,似乎很怕我們上前和她打招呼,更準確的說是拆她的臺。

不過我是不屑做這種下作的事的,轉頭就跟著謝青檀進包間。

心裡很不甘很不爽,葉青禾這麼爛的人憑什麼可以過的這麼開心。

謝青檀把一杯橙汁放在我面前:“彆氣,裝的再像還是裝的,那個男的也不是個好人,賤女渣男,挺配的。”

我奇怪地看向他:“你什麼時候懂這些了。”

他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好早就會了,吃一塹長一智。”

我了無生趣的點頭,問:“什麼時候回去。”

“社長說還得有一會兒,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提著包說:“謝謝。”

他送我到宿舍樓下,說了今天的最後一段話:“倩倩,不要一直被葉青禾造成的陰影籠罩影響,她現在成了過去,不要被她左右自己的心情,自己開心最重要。”

我沒忍住諷刺了一句:“謝青檀,你真懦弱。”

他蒼白的笑了一下:“我也這麼覺得,但是我會變強大。”

“以後不會再懦弱了。”

我頓了頓,大步跑開了。

謝青檀說的有道理,我應該視葉青禾為空氣,無論她過得怎麼樣,都不能影響到我。

我應該過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陷在原地。

出人意料的是,葉青禾又來找我了。

即使她還是那副熟悉的倨傲的表情,但我從她的眼裡看見一絲慌亂。

她說:“孫倩,我希望你和謝青檀可以老實一點,不要向外人講我的壞話,看見我也要當作陌生人,不要破壞我的好事。”

我直接就氣笑了:“你為什麼總是理直氣壯的?”

她理所當然道:“因為我爸官大。”

我無語到翻白眼。

她倒是很自豪:“你知道吧,謝青檀一直是個很驕傲的人,但是為什麼他一直不敢和你我作對呢?你猜猜看,到底是因為什麼。”

我捏緊了包,臉色陰沉。

她笑得很招人厭,像個老巫婆:“因為我爸官大,他爸媽只是普通的教師家庭,敢跟我鬥嗎?你覺得他敢嗎?所以就算他厭惡我得要死掉,還是不得不冷漠地跟在我屁股後面。”

“你知道你爸媽在你高二那年為什麼那麼忙嗎?因為你爸媽要求我道歉,我向我爸告狀,我爸就用了點手段,折騰你們的小店。”

我氣到發抖,破音道:“你好賤!”

“我賤?!”她不可置通道:“我為什麼賤!這是我爸欠我的,我難道不該使用這些權利嗎?”

我摳緊了手機,冷靜道:“你爸和你一樣,也不是個好人。”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確實,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軌,然後拖著我媽不讓離婚,最後我媽心灰意冷後也出軌了,他就借這個讓她淨身出戶,我家分崩離析,我媽恨他,我也恨他。哦對了,聽說他今年又貪了幾千萬,又騙走了幾個女大學生,不對好像還有一個男學生……”

巨大的資訊量衝擊的我頭昏,我手心出汗:“我錄音了。”

她一點都不在意:“隨便吧,我又不在乎他的死活。”

等到她走遠了,我才取出手機按下停止錄音鍵。心有餘悸的想,她和她爸都是瘋子。

惹不起就躲遠點。

14

我被葉青禾嚇的半死,哆哆嗦嗦心神不寧的把長達十五分鐘的錄音發給了謝青檀。

兩分鐘後他就發來訊息,問我在哪兒。

我:你聽完了嗎?

謝青檀:沒有,但是能猜到。

看見這句話我莫名的心疼,能猜到,是不是證明葉青禾曾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說過這些帶侮辱性的傷人自尊的讓人無能為力的話。

謝青檀:在哪裡?快告訴我。

我:在樹林的長椅上。

五分鐘後,他氣喘吁吁地跑來,彎腰握住我的雙肩:“她找你做什麼?欺負你了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沒有,只是讓我當作不認識她,不要破壞她的好事。”

他鬆了一口氣,坐在我旁邊:“不要理她,你越理瘋子她越來招你。”

我側身面對他:“你是不是經常被葉青禾威脅?”

他僵住了,機械地點頭:“嗯,她說如果我不陪著她,她就來找你。你已經很累了,我不能再讓你受傷。”

我霎時間就哭了,帶著哭腔含糊的說:“你怎麼這樣……”

他從褲包裡拿出紙巾輕輕擦著我的臉:“倩倩,我很早就想親自向你道歉求你原諒的,只是我被拖住了。不過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不要同情一些可恨之人。”

他抱住我,把下巴放在我的肩上:“我們兩個都要走出去,迎接屬於我們的真正的未來。等我變得足夠強大,誰也不能傷害到你。”

從那以後我和謝青檀的關係就好了很多,國慶時我主動說一起回家。

他很高興,嘴唇一整天都是往上翹的。

送我到小區後還親自拿了一封信給我:“我以前寄給你的你一定都沒有看,希望你能看看這一封。”

他虔誠地鞠躬九十度,一字一句地說:“孫倩同學,我對我高二時不負責任、有所偏頗、故意隱瞞鄭重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我愣住了,茫然地扶他起身,被他推進電梯到達家門口我才反應過來,一把撕開信封,裡面只有兩行字:

——我最後悔最難過的是哪天的哪件事?

——孫倩。

這是他QQ相簿的答案。

我一邊進屋一邊輸入我的名字,一大串密密麻麻的寫滿字的圖片彈了出來。

這些照片都是他寫的道歉信,還有很多半成品。

我慢慢往下劃拉,後面是影片,內容是他緊張的假裝對面是我的虛擬道歉、自責後悔的碎碎念、以及對我的各種祝願。

再往後是他的一些日記,日記裡都有我的身影。

——今天去偷偷看她了,她總是一個人回家,多不安全啊。

——今天她生日,不知道有沒有吃蛋糕。

——今天過年,她應該回老家了,祝開心。

……

——今天高考,我站在考場外看到她了,她一定考的很好,不然怎麼這麼開心。

——今天我和她說話了,她果然很討厭我,還是希望永遠都不要看見我。有點難過,不過我活該。

……相簿的排列很整齊,更新日期是昨天,一定是他精心設定的。

15

我的心情又苦又酸,打電話問:“你給我看你的相簿是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一兩秒說:“展示我道歉的誠意,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原諒。”

我有一點點生氣:“我說過不原諒你嗎?”

他又沉默了一小會兒:“沒有,但是你上次是帶著賭氣說的。”

我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那好你現在聽清楚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存在賭氣的幼稚行為。我,孫倩,原諒謝青檀,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贖罪。”

“但是,最後兩人的關係結果,全看天意。如果還是無法回到當初簡單快樂的生活,我們只能止步於認識這一階段。如果發展到這個時候,希望你不要過多糾纏。”

聽筒裡是謝青檀加重的呼吸聲,他沙啞著開口:“好,我知道了。倩倩,我激動的哭了,我幻想這一刻好久了,好久了,做夢都在想。”

我悄悄紅了眼眶卻逞強兇他:“沒用!你不嫌丟人啊!”

他樂呵呵的:“我不嫌。”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爸媽,他們表示早就該這樣了。

我媽說:“你們之間又沒有什麼生離死別,也沒有殺父仇人,本來就應該把這條縫隙補好的。”

我爸說:“挺好的,誰沒有犯錯呢?改了就好,自己開心就好。”

媽媽把厚厚一疊信封給我:“青檀寄的,我給你保留著,你要是想看就看,還有禮物我也給你放房間裡了。”

媽媽還說:“其實青檀有經常給我們打電話,詢問你的近況,讓我們不要告訴你。你高三那些知識點筆記也是他的。”

“你們兩個感情這麼好,為著葉青禾那個人鬧翻不值當。”

國慶後我和他一起返校,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不過又有些許不同,相比之前,他說話間自信歡快了許多,話也變多了,無時無刻不在分享自己遇見的趣事。

而我還沒有完全適應,總是硬邦邦的不好好說話,但一說完我又後悔,找他道歉。

後來我也慢慢改正,我和他的關係也越來越和諧,可以開上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雖然離高一之前還差很多,但已經很不錯了。

我最近聽說了一些關於葉青禾的事情。說她和酒吧男睡了懷孕了,但酒吧男不要,逼她打胎,打胎後就想把她甩了。

葉青禾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酒吧男就沒有分手,不過對她還是很冷淡。

有次我和謝青檀從外面吃飯回來,遇見她和酒吧男在校門口吵架。

酒吧男一把把她推倒在地,還扇了她一巴掌。

我們剛要假裝沒看到路過她她卻率先開口:“很可笑對吧?孫倩你說的對,我就是賤,還有謝青檀你說的也對,我心理可能真有點問題。”

不知道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反正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謝青檀後面補充道:“葉青禾的媽媽二婚後生下小寶寶過得很好,她的爸爸也有了一個私生子。”

我納悶:“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他笑了,挑眉道:“我知道的還很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被迫跟在葉青禾身後還是有用的,酒吧男是我按照她的審美標準和心理缺陷尋找的,他是我們之後的下一個冤大頭。”

我搓搓手臂:“你好嚇人。”

他反問:“是嗎?我等這一個機會很久了。”

過了很久,葉青禾的爸爸因為貪汙強姦倒臺了,聽說是葉青禾告的密提交的證據,而葉青禾已經被關到精神病院療養。

我覺得很有可能,葉青禾那種人就見不得別人好。

謝青檀表示贊同。我對這個結果表示很暢快,快感十足!

除夕夜,謝青檀發來祝福:希望孫倩永遠開心永遠快樂,希望謝青檀和孫倩不要再分開。

我破壞氣氛地回了一個:先看看老天爺怎麼說。

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就交給時間和上天處理吧。

但我覺得,我們大機率是可以和好如初的。因為我和他從來沒有逃避裂痕說話,我們正視裂痕,裂痕就顯得不那麼突兀不那麼奇怪。修復時才會呈現更加完美的圖案。

至於其他的,日後再說吧。總要給點時間過渡一下吧,誰能一下子全接受啊,我又不是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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