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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卿不可(全文閱讀)

由 講故事的仙人掌 發表于 美食2023-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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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綁票

瓏都,掖城。

富春公館賀家炸開了鍋,待嫁的賀二小姐賀阮阮被朝山上的綹子綁架了,飛鏢釘在官邸二樓窗框上。

標價贖金一萬塊現大洋!限期三日交付,否則拆頭撕票!

賀家夫人登時嚇的暈了過去,現在租界醫院裡掛吊瓶,賀家當家賀松柏是個膽小的悶官,剛從財政司兢兢戰戰的退下來享了幾年清福。

眾人張羅著要上報陸軍部,他煞白著臉,悶不作聲。

時下瓏都三省談綹子色變,警備司和陸軍部整日裡張羅著剿匪,非但沒制住,反倒讓土匪更加猖狂,市井裡動輒聽到哪家富商的兒女老人被綁,贖金都要到天上去了。

此番從市井拐到了政客家,頭一遭竟讓賀松柏趕上,小女綁架這種事要是鬧大了,陸軍部拍板帶人衝上山,那些匪徒還不拿她的寶貝閨女當擋箭牌?

這要是給打成了篩子,他要如何跟賀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思及此,賀松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還是先籌錢,一萬就一萬,別傷了阮阮才好。”

賀家大少爺賀元瑾卻想到了別處,道:“父親,要不要打電話通知越都的赫連府,怎麼說以後咱們也是要成為一家人的,赫連翊即將上任瓏都三省督軍了,小妹此時出了這種事,他不會袖手旁觀的。”

賀松柏早已想到了這一點,他哀哀嘆道:“赫連翊那個人的脾性你也是有耳聞的,鐵血無情,被戰爭洗了心性的男人,阮阮跟了他恐要受苦,再說他沒見過阮阮,如何肯幫,就算即便他肯,時間也不夠,總要先湊齊了贖金才好。”

賀元瑾深以為意,便點點頭,道:“還是父親考慮的周全,我現在就去籌錢。”

他起身要走,賀家三少爺賀元臻提著棍子衝下來,怒目橫眉罵道:“還他媽籌什麼錢!我現在就帶人上山把二姐搶回來!”

他橫衝直撞的往外走,還招呼了賀家一眾家丁風風火火的要上山。

賀松柏嚇破了膽,人顫巍巍的往下出溜,嘴裡不住的說著:“你是要打譜害死你姐姐……”

“父親!”

“老爺!”

一眾人慌忙上去攙,賀元臻扔了棍子,急忙喊車,緊趕著又給送租界醫院去。

晚八點。

賀家一對老夫婦湊了福字,雙雙並列躺在病房裡,夫妻同心,奄奄一息的呢喃著兩個字:“籌錢……”

賀阮阮餓的前胸貼後背,手腳被綁,她跟個麻袋一樣蜷在床上,暗自哀嘆著她這點也太背了。

阜新堂新開了家肉燒餅鋪子,她吃膩了家裡的養生餐,偷溜出去買燒餅,結果剛要下嘴,便被一棍子敲的狗屁不知道了!

活活被餓醒,賀阮阮看著四周,屋子裡一應擺設亂七八糟,牆上掛著一張全整的老虎皮,碧玉的屏風顏色倒是上乘,可桌子板凳,床板門扇卻又是廉價的梨花木。

屋裡兩盞蠟燭照的人眼暈,賀阮阮氣不打一處來,大喊:

“有沒有人啊!來人啊!”

外面像是在擺宴席,滔天的吵鬧,賀阮阮急了,往外挪了挪,半個身子探出床外,扯著嗓子大喊:“喂!有沒有人啊!要出人命啦!”

她拿腳踹著床幫,啊啊一通亂喊,房門忽然砰的一聲開了,緊接著進來兩個人。

後面那個臊眉搭眼,沒什麼好形容的,為首的那個個子高大,身壯如牛,一身的粗布爛衣,滿臉橫肉,身上酒氣熏天,張口罵道:“鬼叫什麼!”

賀阮阮嚇了一跳,縮著肩膀,警惕的看著來人。

“你!你誰啊!快給我鬆開!”

第二章:霍衍之

喬三提著一隻酒壺喝的七暈八素,眼睛打量賀阮阮的臉,一下來了興致。

“哎呦!你別說,這賀家的女兒長得還挺好看!”

他腦滿腸肥,一雙熊手往賀阮阮臉前伸,賀阮阮瞪圓了眼大吼著:“走開,別碰我!”

她像只虎崽子,喬三一怔,嗤笑一聲跟後面人道:“呵!脾氣還挺大!”

一雙眼睛冒了綠光,喬三當即欺上去,賀阮阮大叫著往後躲,那臊眉搭眼的人瞅著事情不對勁,急忙去攔:“三爺,這可是大當家的貨,他可囑咐了,贖金沒到之前,碰不得。”

“滾一邊去!”喬三一聽那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腳把人踹飛了,咧咧道:

“他霍衍之算個屁啊!老頭子當初一命歸西也不見他冒個頭出來,這會子大殯都過了一年了,他這個兒子倒是張羅著滾回來了!還大當家的!去他媽的!老子不認他這個帳!”

他迫不及待的推開那人,直奔上床,兩下欺到賀阮阮身上,動手開始扒她的衣服。

“小美人兒,放心,爺會好好待你的!”

“放開我!你個王八蛋!臭雞蛋!滾開!快滾開!”

賀阮阮瘋了似的大喊,奈何手腳被綁,毫無半分反抗能力。

“三爺可是忘了還輸我的那兩碗酒?”

一聲輕飄飄的聲音蕩過來,喬三的動作驀地停了,賀阮阮瞅準時機,歪頭一口咬在他手上,她下了狠勁兒,咬的喬三一聲哀嚎,狠狠一巴掌扇上去。

“臭娘們,你他媽找死!”

賀阮阮被打的眼冒金星,瑟縮著往床裡躲,喬三再要用強,屋子裡湧進來不少人。

他看著那陣仗,定在那兒,半晌從床上下來,擦了擦嘴道:

“霍衍之,你這是什麼意思?”

“三爺現如今得叫我一聲大當家的,仔細別壞了規矩。”

進來的人一身玄色長衫,身材勻亭高大,短髮黑目,五官英氣不凡,自有種不怒自威的凌厲感。

朝山綹子昨日裡才上任的大當家,霍衍之。

擰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男人自顧走到椅子旁坐下,悠閒自得的轉了轉脖頸,臉上帶著一絲輕蔑的笑。

喬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少他媽在我這擺譜,我可從沒聽說老爺子有兒子,即便是有,老爺子去世一年了你才出現,誰知道是真是假!僅憑一隻玉扳指就想我喬三認你做大當家的,門也沒有!”

“三爺現在好大的威風,昨日裡跟兄弟們敬山神的時候可不是這個熊樣!”霍衍之身側的敬東輕飄飄的冒出一句。

“狗崽子,你說什麼!”

“敬東。”霍衍之輕聲制止,他手肘撐在椅子把手上,翹著二郎腿,一雙深沉的眸子盯著喬三,道:

“我是真是假你不用操心。”他下巴往床上的賀阮阮那努了努,道:“你知道她是誰家的女兒嗎?”

喬三瞅賀阮阮一眼,不說話,敬東跟其他一起進來的兄弟也面面相覷。

他們只知道霍衍之綁了票大的,卻不知道這票到底大在哪裡。

“財政司司長賀松柏家的小女兒。”

“什麼玩意兒?”

喬三驚的跳了腳,瞪著賀阮阮的眼睛都快要蹦出來了。

賀阮阮縮在床腳,暗道她爹那個官早在三年前就下任了,這山裡訊號也忒不好了,還拿石頭當寶貝呢!

她沒吱聲,喬三卻炸了,衝著霍衍之怒道:“政客你也敢碰!那幫條子整日裡嫌抓不著咱們,你這是把兄弟們往火坑裡推!”

跟在霍衍之身邊的敬東也驚了,小聲道:“大哥,不是說只搶商不搶政嗎?”

“搶商值多少錢?搶政又值多少錢?”霍衍之臉上笑意滿滿:

“有錢的財主家人沒被綁,官居要職的政客家卻被綁了,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你們覺得喬松柏會上報給條子嗎?”

“所以不管我開價多少,喬家一定要多少給多少,眉頭都不帶皺的!”

霍衍之笑的越發胸有成竹,眼神著透著倨傲:“三爺,一單一萬大洋的生意換朝山大當家的位置,能不能成?”

喬三遲疑著,再要反駁,身後的兄弟黑子拽住他:“三爺,一萬大洋啊,就是做二當家的您也不吃虧啊!老爺子在天有靈,面子不能不給!”

眾人紛紛點頭,也算是給喬三一個臺階下了,他清了清嗓子,戀戀不捨的看一眼賀阮阮。

“行,我就敬你是大當家的,兄弟們,喝酒去!”

“等等。”霍衍之叫住他。

喬三惱怒,正要問幹嘛,霍衍之猛地一巴掌扇上去,直扇的他倒退兩步,險些坐在地上。

“你!”喬三驚怔。

霍衍之眉眼冷冽,道:“你碰了我的東西,這一巴掌是賞你的,滾。”

第三章:餓不餓

喬三臉漲的通紅,咬了咬牙帶著黑子走了。敬東心領神會,忙也帶著人下去。

房間裡靜悄悄的,霍衍之走去床邊,低頭將賀阮阮身上的繩子解了。

女人一巴掌揮上去,他結結實實攥在手裡,笑道:

“我方才可救了你。”

“呸!裝什麼大尾巴狼!你救我?你不把我綁到山上來,我能被那隻豬輕薄!”

賀阮阮算是把來龍去脈都聽清楚了,她氣不打一處來,上手又上腳的打著霍衍之,剛開始男人還能承受一會兒,結果她沒完沒了的打,霍衍之嘖嘖嘴,兩隻手就把賀阮阮牢牢的按在床上,腿再一收,直接把她箍在身下。

“你!你鬆開我!”

賀阮阮嚇了一跳,霍衍之的臉近在咫尺,身上的味道清冽如泉水,賀阮阮眨眨眼,對上他那雙帶著笑意的眸子。

“我綁你上山可是為了你好。”

賀阮阮眼眉發顫:“呵!你分明是為了你大當家的地位!一個大男人幹這種敲詐勒索的勾當!”

“你卑鄙,你無恥!”

她使出全身力氣在霍衍之身下掙扎,一張小臉憋的通紅,手腕子跟條柳樹枝似的,都不敢使勁捏,霍衍之饒有興趣的打量她,半晌輕聲問:

“你要是再亂動,我現在就要了你,往後財政司長家的千金小姐你也別當了,專心在這山上給我生兒育女,當個壓寨夫人得了。”

賀阮阮傻了眼,當即不敢動了。

霍衍之唇角一彎從她身上下來,賀阮阮忙攥著被子躲到床角,大氣兒也不敢喘。

“你倒是一滴眼淚都不掉。”半晌霍衍之道。

賀阮阮抱著膝蓋惡狠狠的瞪著他:“我才不會在你面前露怯,你等著吧,我父親和兄弟一定會來救我的!”

“只有他們來救你?”霍衍之微微挑眉。

“還有我未婚夫!你可知道是誰?說出名字來嚇死你!”

賀阮阮說這話是被情勢所逼,她的確已經有了未婚夫,只是這未婚夫現在還在八杆子打不著的越都,她連見都沒見過,只知道父親正打算厚著老臉去回了這門親,哪想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

賀阮阮想著死馬當活馬醫,要是能嚇住這匪徒,也算那蒙面未婚夫功德無量了。

“哦?你倒是說說看看,看能不能嚇死我。”

霍衍之非但不怕,反而往賀阮阮身邊挪了挪,輕鬆至極的說。

賀阮阮嚇的肝顫,梗著脖子一不做二不休,厲聲道:

“我未婚夫可是瓏都三省新上任的督軍,赫連翊,手握重兵,你敢欺負我,我定叫他帶人把你朝山踩的一根花骨朵都不剩!”

她既扯了謊,氣勢便不能輸,咬牙梗著脖子一派正氣凜然的瞪著霍衍之,男人歪著頭打量她,自顧摸著眉骨笑起來。

他笑的很好看,白白的牙齒,五官清透,眉眼染著一股邪魅,賀阮阮見他鬆懈下來,急忙下床拔腿就往外跑。

她赤著一雙小腳,跑的太急,一頭撞在門框上,再要開門,霍衍之不緊不慢的過來抓住了她。

“你放開我,你這個魔鬼,臭傻瓜!別碰我!”

那手臂從後面猛地一把抱住她,唇貼著她的耳邊輕聲說。

“餓不餓?我叫人給你送點吃的過來?敬東!”

他大喊一聲,敬東急忙敞門進來,見這一幕人立刻傻在那兒。

“拿點吃的過來。”霍衍之示意,敬東急忙點頭,紅著臉關門出去。

賀阮阮又羞又臊,結巴道:“哼,我……我死都不吃你們的東西……鬆手!快鬆手!”

真是隻不安分的小狐狸!

霍衍之笑著用力一箍:“你放心,我只要錢,贖金一到我立刻放你走。”

那話聽著像是正經的,可賀阮阮知道,一萬大洋對於他們家來說也是鉅款了,父親母親現在還不知道急成什麼樣,真要隨了這王八羔子的願,賀家往後可就一貧如洗了!

想到這,賀阮阮定了定神,道:“我家沒有一萬大洋,兩千行不行?”

“不行。”

“那三千,我叫人明天就送來。”

霍衍之不說話,一手抓著賀阮阮的手,一手從腰間掏出一條紅繩墜子,兩下將賀阮阮的手綁了起來。

賀阮阮掙不過他,氣的咬牙:“三千五!不能再多了!”

霍衍之抬眼湊近她,輕聲說:“小東西,你這條命,一萬我都要少了,你再多嘴,小心我不要贖金只要你!”

賀阮阮氣絕,眼珠子冒了火星,偏著實在不敢再說話,只敢在心裡狠狠暗罵:

“你大爺的!”

第四章:贖金

第二日,警備司長朱丞嘯和陸軍參政傅寒青兩人剛開完會出來。

“寒青老弟,我怎麼聽著次長那意思是赫連翊那小子這兩天就會來掖城上任。”

傅寒青晃晃發酸的肩膀,笑道:“反正早晚也得來,早來和晚來不一樣嘛。”

朱丞嘯心裡墜著事呢!

賀家女兒被綁票,那飛鏢不知是丟差了還是歪了,竟也打在他們家門框上,他沒敢吱聲,昨夜更是一晚沒睡覺,今早上一聽赫連翊要來,他更是坐不住了。

賀家跟赫連翊可有婚約,兩方雖是沒見過,到底是綁在一塊的了。

這新官上任發現媳婦被綁了,還不得拿他這個警備司長開刀?

可偏著這事不能張揚,他只得小心的試探道:

“那可不一樣,掖城最近不太平,朝山上的綹子猖獗的厲害,總不好讓新任的督軍看笑話吧!”

傅寒青知道朱丞嘯的警備司挨訓不是一兩天了,奈何掖城兵力弱。

瓏都三省的兵都駐紮在笠城,這滿陸軍部裡的武將都是隻長了張嘴,說行幹不行,他又司職參政,顧名思義是個文職,扛槍上陣委實不是他擅長的事情。

傅寒青若有所思,意味深長道:

“我聽聞這赫連翊是個妥妥的軍閥性子,能動手絕不言語,年紀不大,脾氣不小,軍營裡咳嗽一聲就有人嚇尿了褲子,他來掖城,保不齊就是來幫你剿匪的,司長還怕什麼!”

他不說還好,一說完朱丞嘯臉都沒血色了,心裡顫巍巍的盤算:

軍閥性子?能動手絕不言語?這要是知道在自家媳婦好端端的被綁了,還不鐵定先擼了他這個警備司長!

這下連腿都打顫了,傅寒青忙攙住他:

“司長你這是怎麼了,這不沒出什麼綁架的事嗎?您別自己嚇自己!”

朱丞嘯笑的尷尬,他只覺得腳底發飄,擦汗道:“我也是怕有個萬一……”

傅寒青笑著提點:“即便有個萬一,對方不過想要錢,湊足了錢交上去,先贖回人是正經,等往後剿匪成功了,新仇舊恨一併算也不算晚。”

朱丞嘯一怔,心裡隱隱想到什麼,扯著笑連連道:“是,是,先贖回人是正經。”

賀家此時正在籌錢。

賀元瑾剛從銀行回來,酬金只籌了五千,他正愁著要不要把事情告訴朋友好尋幫忙,結果進門就看見朱丞嘯官邸的小廝康子,他心下一驚,故作淡然的過去。

“大少爺好。”康子眉眼露笑,四下瞅著沒人,急忙將手裡的盒子奉上,低聲道:

“大少爺,我家司長託我來給富春公館送秋夕的禮品,特讓我囑咐大少爺,秋夕是團圓的節日,賀家兒女一個也少不得,能提早不趕晚,明日裡瓏都三省新任的督軍赫連翊就來了,可得讓咱家小姐美美的出場才是。”

他說的賀元瑾雲裡霧裡的,時值四月,離秋夕還早呢!他狐疑著要開啟盒子,康子忙按住他,面露愁色道:

“我家司長還說了,他年奔四十,做到警備司長的職位實屬不易,往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安穩到老罷了,望大少爺體恤我家司長的心意。”

他說完便重重按了按賀元瑾的手,轉身逃似得跑了,賀元瑾開啟箱子,裡面赫然正是五千現大洋。

……

賀阮阮餓的一晚上沒睡,肚子響的跟交響樂似的,她眼冒金星,合計著這樣不行,還沒等家人來救,她先做了餓死鬼了!

掙扎著從床上下來,昨天那個男人在這屋子裡又吃又喝的,什麼雞腿,板鴨,醬肘子,全部端到她眼前過一遍再拿回去,她繃著一身正氣,硬挺著硬是沒慫,現下可後悔了。

桌子上的菜雖涼了一點,到底還是豐盛的。

賀阮阮手被綁著,抓著餅子就吃不了菜,她左右看看沒人,索性臉貼盤子的往嘴裡吸溜。

結果吃了沒兩口,大門譁一下開了,她嚇的餅卡在喉嚨裡,險些噎死。

“咳咳……咳……”

賀阮阮拍著胸口,回頭看見霍衍之,氣的跳腳:“你要嚇死我啊!”

霍衍之抵在門邊笑:“不是說不吃嗎?”

賀阮阮戀戀不捨的瞅一眼餅子,嘴裡一邊嚼一邊說:

“我是女人,女人說話不算數的。”

第五章:殺人

霍衍之看著她鼓鼓的腮幫子,望眼欲穿的小眼神,默不作聲的衝著身後的人示意。

那些人端著各式各樣的早餐進屋,把殘羹冷炙換下。

玲瓏燕餃,魚片粥,紅豆糕,小油條還有醬絲八寶菜!

賀阮阮肚子裡的饞蟲又出來了,咕嚕嚕一頓響,霍衍之自顧坐下,擦了筷子淡定的吃起來,像是根本沒看到她。

“你這個人……”

賀阮阮氣急,嘴一撇,不願意的哭起來:

“我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昨兒早上好不容易買了個燒餅,還沒下嘴就被你們給抓了!我又沒做什麼錯事……殺豬也得先給喂頓飽飯吧……我家又不是不給你們錢,犯得著不給飯吃嗎……”

她索性哭個徹底了,坐在一邊扯著嗓子使勁兒的嚎。霍衍之一手撐著下巴看著她。

等她哭的差不多了,他冷不丁冒一句:

“你這一雙眼睛長的挺好看,可怎麼就是瞎的呢?”

賀阮阮一怔,抽噎著罵道:“你才瞎呢!我眼睛好的很,能一目十行。”

霍衍之冷哼一聲,下巴往賀阮阮身後的床頭小櫃示意,賀阮阮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看過去。

只見小櫃上放著一把剪刀。

“給你放把剪子的意思是要告訴你,沒人的時候剪了手上的繩子,過來吃頓飽飯,你要是有膽量,興許能借著剪子衝出門去。”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賀阮阮倒鬧了個大紅臉,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她咬著唇,半晌想不出個話,索性跑去拿剪子,彆扭的把繩子剪開,在折回來一屁股坐下,筷子都不拿就抓著小油條往嘴裡塞。

一邊吃還一邊傻笑:“熱乎的……”

霍衍之慢條斯理的吃,盯著她那張哭花了的小臉——眼睛不好使,興許腦子也不好使,看來是把他忘的一乾二淨了。

吃著正香呢,敬東匆匆趕來:“大當家,胡六子跟萬隆合的人打起來了!”

賀阮阮還在吃著,猛的聽見遠處起了槍聲,她一驚,害怕的縮起來。

霍衍之面不改色,筷子都沒放,低聲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敬東應著忙往事發地趕,賀阮阮見霍衍之淡定的很,大著膽子上去問:

“你們真殺人啊?”

“怎麼,你想見見?”

“不不不!”賀阮阮連連擺手,她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實際膽小的很,平常手指頭傷了道口子她都要害怕上一會兒,這要去看殺人的場面,還不要了她的命!

不過她對這幫綹子倒是很有興趣,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長的怪好看,氣質看上去不像土匪,也不像文人,倒很像陸軍部裡那些穿著軍裝的官階兒。

“你說你好好一個男人,幹嘛做綹子啊!天天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有什麼意思!”

她愛講話又好問,一個不小心就說多了,見霍衍之那雙黑色眸子盯著她,賀阮阮摸摸脖子,笑道:

“我吃飽了,謝謝。”

霍衍之盛了碗魚片粥推到賀阮阮面前,說:“粥沒見你喝,喝一點。”

第六章:看戲

賀阮阮其實不是吃飽了,而是被外面的槍聲嚇的,她現在在豺狼窩裡,可不敢放鬆警惕大吃特吃。

只是見霍衍之那樣子,倒像是不會為難她,那魚片粥是她最愛喝的,便沒忍住端著碗一勺勺喝起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槍才停,一頓的吵嚷,敬東來請霍衍之。

“大當家的,您快出來看看吧!”

賀阮阮看一眼霍衍之,忙站起身要去床上:“你去吧,我保證不跑就是了。”

霍衍之卻一把拽住她摟進懷裡,肅立的面容透著一絲笑意:“閒著也是閒著,你陪我去看看。”

常言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可賀阮阮命在人家手裡,哪裡由得了自己做主。

面前黑壓壓一片男人,站著的,跪著的,扛槍的,提刀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什麼樣的都有。

一個個面黑眼兇,看一眼都能嚇掉魂,賀阮阮欲哭無淚,只恨不得腦袋縮排衣服裡。

“大當家,自古斷案沒有女人出場的時候啊,這肉票我給帶回去吧。”

有人上手要帶走賀阮阮,霍衍之眼都不抬,低聲說:

“不必,她坐在這兒就行。”

敬東驚訝的點點頭,胡六子理著手裡的鞭子,問霍衍之:

“霍侄兒,你這上任不到三天,能斷得了案嗎?你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斷不明白,我可由著性子大開殺戒了!”

胡六子身後的人跟著忿忿不平起來,霍衍之抬眸,漆黑的眸子裡透著寒光。

“我即做了大當家,自然做的了主。”

喬三也在一旁看著,他抱著胳膊輕蔑道:

“老六,你這事來的可是時候了,快讓咱們這位‘侄兒’顯露顯露本領,否則這大當家的位置太紅火,燒的腚疼啊!”

“哈哈哈!”四周的人跟著笑起來。

賀阮阮昨晚聽到喬三說了一些霍衍之的身份,猜到他應該是這兒去世的大當家的兒子,最近才剛剛回到朝山,繼承父親的位置。

雖說綹子繼承位這種事多少有些荒唐,但這些人這麼明目張膽的嘲笑,也著實讓人氣憤。

賀阮阮打量霍衍之,卻見他臉上毫無波瀾,像是沒聽到那些嘲笑聲,只輕聲問:

“六叔先告訴我出什麼事了。”

他幽幽問出口,制止了一眾喧鬧,胡六子收了鞭子道:“萬隆合壞了我的規矩,劫了城南趙家的貨!”

一旁跪在地上的,萬隆合的大當家馮駱駝立刻回道:

“六爺現如今可也學會信口雌黃了,趙家馬幫走的是朝山二三道以西,那可是我們萬隆合的地界兒,六爺橫插一槓子,壞了我們兄弟的生意,不就是為了趙家那小娘子。寡婦而已,六爺犯得著嗎!”

“你他孃的再敢多說一句試試!老子腦漿給你打出來!”

胡六子面紅耳赤,額角青筋暴起來,做勢又要抽鞭子,場面一片混亂,賀阮阮只覺得耳膜轟轟的響,霍衍之依舊不動聲色,抽了腰間的槍,歪著頭瞄準了好一會兒。

砰!

四周驀地靜下來,子彈擦著馮駱駝的臉皮過去,一槍打進他身後兄弟的額頭,那人當場斃命。

眾人皆驚,賀阮阮更是緊密著眼睛,大氣都不敢喘。

“許久不用槍,手生。”

第七章:害怕

霍衍之輕飄飄的說一句,馮駱駝額角的冷汗立刻下來了,他眼眸轉了轉,軟了口氣道:

“霍大少,我們萬隆合可一直拿您是朝山的大頭,平日裡可都敬著您們呢,可今日這事我們兄弟確實冤枉,你說六爺為了個寡婦斷了我們的糧口,這虧著實不是我們該吃的啊!”

他見霍衍之不吱聲,轉而去求喬三:“三爺,您最是知道我們萬隆合的做派,是半點不敢逾矩啊!”

喬三還在驚訝方才霍衍之那一槍,根本不是什麼手生,他打的就是後頭那個!

喬三微眯著眼看著霍衍之,聽到馮駱駝求情,他便笑道:

“老六,都是一個山上的兄弟,何至於生這麼大的氣。依我看這事小的很,你喜歡趙家那寡婦,回頭哥哥我陪你去搶了來,就在山上成婚,至於趙家的貨,萬隆合再小,兄弟也得活命不是,放了他們吧。”

“老三你這麼向著萬隆合說話是什麼意思?”胡六子冷笑。

“我胡六子一年前就定了規矩,城南趙家的貨不能動,二三道上鳴槍三聲,整個朝山都聽得見,他萬隆合想劫貨,可以,贏了我的人貨就能帶走,可要是輸了……”

他猛地揮鞭子,一鞭子抽在馮駱駝脖子上,頓時勒的他臉皮發緊。

“大當家的!”萬隆合的人嚇得大喊。

喬三一怔,忙勸道:“哎哎,老六,你消消火,勒死了馮駱駝,薛家那邊可不好交代!”

這話倒是提醒了胡六子。

他方才是氣糊塗了,馮駱駝有個姐姐叫馮瑩瑩,五年前給掖城駐守軍第七團的團長薛金貴做了小妾,馮駱駝便順帶攀上了條子。

是以萬隆合雖小,卻也是誰都不能碰的,尤其是馮駱駝這條命,要真有個好歹,馮瑩瑩的枕邊風一刮,他們跟條子可就算結了仇了!

可胡六子多少有些不服氣:“不過是他媽一個團長,咱們百十來號弟兄也不是吃素的!”

他拱著火作勢還要上,喬三好言好語勸:

“犯不著啊兄弟,你說馮駱駝要是死了,回頭要是問出緣由,牽扯出趙家,你心上那寡婦不成了砧板上的肉了?你能打的過一個團,那寡婦不讓人活埋了才怪!”

這話真戳到胡六子的神經上了,他頓了半晌,氣急敗壞的扔了鞭子:“滾滾滾!真他媽晦氣!”

馮駱駝摸著脖子,唇角一陣得意的笑,可戲還得做足,便急忙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大喊著:“謝六爺饒命!”然後急忙要帶著人跑。

“慢著。”

賀軟軟終於聽見霍衍之開口了。她方才聽得一頭霧水,只覺得喬三和胡六子兩個人半點沒把霍衍之放在眼裡,兩個人嘀嘀咕咕一陣,反倒把馮駱駝給放了!

她看過不少話本,可沒有這麼演的!

賀阮阮正要興致勃勃往下看,霍衍之靠近她輕聲道:“阮阮,閉上眼睛,把耳朵捂起來。”

賀阮阮傻傻的跟著做,霍衍之眼眸漆黑無光,驀地開槍,一顆子彈毫不留情的打中馮駱駝的腦門。

冒著煙的血洞,一張驚慌失魂的臉,馮駱駝連句話都沒說就栽在了地上。

儘管捂著耳朵閉著眼睛,賀阮阮還是嚇得差點跳起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喬三愣了一會兒,暴跳如雷罵道:

“霍衍之!誰讓你殺了他的!馮駱駝可是掖城戍衛團長的小舅子!你惹上條子,是想害死我們兄弟是不是?”

胡六子也驚了,看著馮駱駝的屍體下意識的說:“侄兒……這馮駱駝背後可有當兵的撐腰,死在咱們手裡不合適吧。”

霍衍之把槍丟給敬東,說:“六叔只說我這樣處理你滿不滿意?”

胡六子抿了抿唇,點點頭。馮駱駝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他老早就想動手了!

只是他根本沒想到霍衍之會一句話也不說的殺了馮駱駝。

他看向霍衍之的臉,只覺得他那張臉上波瀾不驚,不像是殺了人,倒像是剛看完一齣戲。

再加上方才精準無比的兩槍,胡六子心裡斷定:

霍衍之這個人有著滔天的魄力,絕對的深藏不露!

霍衍之誰也沒看,他盯著賀阮阮笑,見她嚇得腿軟,索性將她抱了起來。

回到房間,賀阮阮嚇得不輕,渾身上下都在哆嗦,她推開霍衍之,抓起桌子上的一隻茶杯猛地砸碎了,然後抓著碎片衝著霍衍之大吼:

“我警告你!你!你別過來啊!”

第八章:突如其來的吻

“你害怕我?”霍衍之輕笑。

賀阮阮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廢話!你你你剛剛殺了人!”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剛剛殺了人,現在居然這樣雲淡風輕的笑!

要不是賀阮阮親眼見著馮駱駝的屍體,她還覺得霍衍之的笑很好看,好看的像個好人。

呸呸呸!

賀阮阮在心裡狠狠抽了自己兩個耳光: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險些被一頓飯和一個笑騙了,她可是肉票,情況不比那個馮駱駝好多少,要是贖金沒到,霍衍之保不準真殺了她。

賀阮阮這下真的怕起來了,她嗚咽著,一張小臉白的透明。

真像只小兔子!

霍衍之唇角微彎,歪頭看著賀阮阮握著茶杯碎片的手,她緊張的太用力了,碎片都把手心劃破了,血珠冒出來。

他突然有點心疼。

“手都割破了,快鬆手。”

平靜的走上前,霍衍之抓住賀阮阮的手,女人嚇得閉上眼睛一邊尖叫一邊亂揮舞著手,結果碎片在霍衍之手背上狠狠劃了一道。

賀阮阮愣在那兒,眼睛都紅了,她害怕的時候有個毛病,就是喜歡咬嘴唇,蒼白的唇被她咬的紅腫起來。

霍衍之眼底閃過一道光,下一秒,她摟住賀阮阮,將她抵在桌子邊,傾身下去用力吻了下去。

“唔……”

突如其來的吻,賀阮阮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有股清冽的氣息衝過來,柔軟的唇覆蓋著她,她微微一愣便被他抓住了空隙,被他整個包圍住。

激烈的吻帶著侵略意味,賀阮阮腰間的手臂像烙鐵一樣箍的她動彈不得,呼吸被攫住,她胸腔漸漸變得憋悶,掙扎的整張臉都紅起來。

“大當家的!”

敬東的聲音傳過來,推門的聲音一響,霍衍之抓起只茶杯猛的砸了過去,敬東登時嚇得站住了腳。

霍衍之鬆開賀阮阮,把她的頭按在胸口,沉聲問:“什麼事?”

敬東小心答:“賀家大少爺來了,說是已經帶好了贖金,要見大當家的和賀小姐。”

賀阮阮心頭一喜,大哥來了!她有救了!

她用力掙扎著想要推開霍衍之,可男人的手死死按住她的頭,她的耳朵貼在他心口處,能聽見堅實有力的心跳聲。

“知道了,我馬上來。”

霍衍之回答著,等到敬東走了他才鬆開賀阮阮,女人生氣的揮手就是一巴掌,這次霍衍之沒攔。

賀阮阮通紅著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霍衍之:“你欺負我,我記你一輩子!”

她擦著紅腫的嘴唇,氣呼呼的衝出門去。

霍衍之靠在桌子邊,唇上柔軟的觸感未散,他摸了摸,笑道:“記我一輩子?好啊,我巴不得。”

賀元瑾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按照字條要求,此時正提著贖金眼睛不眨的往寨子裡面瞧著。

突然看見賀阮阮,他欣喜若狂:“阮阮!”

賀阮阮隔著老遠就哭了,咧著嘴大喊:“大哥!”腳下玩命兒的跑,正跑到門口就被人攔住了,幾個男人扛著槍攔著她。

“放了我妹妹!”賀元瑾大吼著要上前,外面的人急忙抓住他,兄妹兩個人隔著一條柵欄搞的像牛郎織女一樣。

霍衍之慢悠悠的走出來,伸手摟住賀阮阮,四周的人立刻收了手,叫他一聲大當家的。

賀元瑾沒想到朝山霍家的當家是個這麼年輕的男人。

他見霍衍之摟著賀阮阮,又見妹妹哭的眼睛通紅,心下咯噔一下,可他到底是個儒雅的人,強忍著怒火衝著霍衍之拱了拱手。

“霍當家的,我按期限來交贖金,一萬大洋一分不少,請立刻放了我妹妹!”

霍衍之唇角還是意味深長的笑,賀阮阮著急著要出去,霍衍之拽著她的手腕道:

“急什麼,先把傷口包紮好再說。”

他執起她的手,從懷裡掏出金創藥輕輕灑在上面,賀阮阮疼的往後躲,咬著唇叫他:

“霍衍之……你輕點……”

第九章;赫連翊

“現在知道怕疼了,剛剛那些勇氣去哪了?”

霍衍之看著賀阮阮,那眼神裡透著一絲寵溺,賀阮阮心頭咯噔一下,竟然覺得被他攥著的手裡有股暖流闖進心裡。

撕下一角衣服包紮好傷口,霍衍之俯身貼近賀阮阮的耳際,輕聲道:

“小東西,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完他衝著身邊的人示意,那人接過賀元瑾的箱子,開啟清點了一下,衝著霍衍之點了點頭,然後開啟柵欄門。

賀元瑾立刻上前抱住賀阮阮,感受著妹妹渾身顫抖,他心疼不已,冷著臉對霍衍之說:

“掖城的賀家也不是好欺負的,霍大當家今日行徑我賀元瑾記下了,小妹日後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定踏平了你朝山霍家!”

說完他便將賀阮阮抱起來朝山下走去,賀阮阮縮在哥哥懷裡,看著漸漸遠去的霍衍之。

男人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不覺在她心裡蕩起一層層漣漪。

“小東西,我們還會見面的。”

……

翌日,汽車從城郊一路駛向溪水路十三號的一處官邸,門匾上寫著燙金的幾個大字;赫連公館。

傅寒青和陸軍部一眾人站在門口的迎接隊伍裡,見從黑色車裡走下來個穿著軍裝,身形筆直挺拔的男人。

帽簷壓住他的額頭,只能看見一張稍顯木訥的臉,五官不算突出,但自有一股正氣,儼然是在軍營裡摸爬滾打過的。

“赫連老弟!歡迎你來掖城!”

陸軍總長韓正明忙過來迎,他中午剛剛結束酒局,身上還帶著酒氣,人也暈著,再加上他體態肥碩,晃晃悠悠走過去險些撞了眼前人。

“我不是赫連督軍。”

男人沉沉開口,讓開眼前的位置,重新拉開車門。

眾人屏著神,見車裡又下來個穿軍裝的男人。

個子不高,有些駝背,軍服穿在身上半點不熨帖,鬆鬆垮垮的像戲服,再看他一張臉,右臉上帶著道刀疤,還一臉的麻子,五官看上去普普通通。

哪裡有半點督軍的樣子!

陸軍部裡的人登時就愣了。

赫連翊是出了名的神秘,除非不得已絕不接受採訪,誰要是偷拍了,他手底下的兵會毫不客氣搶過來,既便如此,他們也還是從報紙上見過赫連翊的。

正面不清楚,總也有個背影,絕對是個高大挺拔的威凜男人,什麼時候變的這樣水襠尿褲的!

“你是赫連翊?”

陸軍次長陳松質疑的整張臉擰在一起,他指著那個高大的男人問:

“那你是誰?”

“我是督軍的副官,江凜。”

江凜的模樣還是有人認識的,見眾人對赫連翊的樣子有所懷疑,江凜理了理軍服,沉聲道:

“督軍厲嵩戰役上受了重傷,養了半年之久,形容有些變化,大家還請體諒。”

他說完便扶著身側的人慢慢進了公館,陳松等人這才發現赫連翊右腳是跛的。

大家心裡越發打鼓,但見江凜對這駝背跛腳的赫連翊很是服從,也就都沒再說什麼。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越發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三省督軍上任第一天,沒擺酒宴沒辦公,而是去了富春公館。

整個公館跟陷入警戒狀態一樣,院子裡裡外外都站著兵,清一色的筆直,跟槍桿子一樣。

賀家大廳,賀松柏如坐針氈,一邊擦著汗一邊笑道:

“赫連督軍,喝茶,喝茶。”

他難受,對面坐著的人更難受,一雙小眼睛時不時的瞟著身側站著的江凜。

江凜面無表情,等了一會兒開口道:

“賀司長,賀小姐人在嗎?我家督軍想見見她。”

賀松柏心裡咯噔一下沒敢接話,賀元瑾說:“在,我這就叫她過來。”

第十章:剿匪

賀阮阮剛回來沒幾個時辰,洗了個澡打算睡一覺,結果夢裡看見霍衍之,嚇得她滿頭滿臉的汗,丫頭來請,說有客人來要她出面,她渾渾噩噩的換了衣服下樓就看見滿屋子的軍官。

“父親,大哥。”

賀阮阮端了個禮,她穿了件素色的長裙,花領襯著一張小臉,長髮自然的散著,烏黑亮麗。

雖然有些憔悴,但賀阮阮的美還是讓人驚豔的。

座子裡的赫連翊眼睛早就看直了,站起來往前挪了兩步,道:

“這就是賀小姐嗎?想不到是個這麼出眾的美人兒?”

這話讓眾人跌破眼鏡,賀元臻打從赫連翊進門就看他不順眼,這回攥緊了拳頭眼都要冒火了。

“這傢伙怎麼看怎麼不像個督軍,色鬼無賴還差不多,讓人看著真是火大!”

賀元瑾忙按住他,他心裡也有疑惑,轉頭看父親,老人心臟病都快犯了,臉色越來越難看。

“赫連督軍,這是小妹賀阮阮,阮阮,見過赫連督軍。”

賀阮阮這下徹底醒了。

她盯著赫連翊,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端詳了一遍,眼睛一寸寸的瞪大,半晌調高了嗓門大喊:

“你是赫連翊?瓏都三省的督軍赫連翊?”

男人岣嶁著身子,正一臉的痴相,被賀阮阮的聲音嚇了倒退一步,臉面上立刻掛不住了,梗著脖子說:

“沒錯,我就是瓏都三省新上任的督軍,赫連翊!”

賀阮阮一臉詫異,江凜朝前挪了一步,站定衝著賀阮阮敬了個軍禮,說:

“賀小姐,我家督軍此番來是要跟賀小姐商量結婚事宜,督軍暫定下月初十舉辦婚禮,聘禮就在外面,一會兒我會叫人抬進來。”

他從軍服口袋裡掏出兩份紅色婚貼,交到賀阮阮手上,說:

“這是婚貼,請賀小姐簽字。”

他自始至終臉上都沒表情,說話也沒半分溫度,好像在談判一樣。

賀元臻真忍不住了,瞪圓了眼衝上去大吼道:

“你當我姐是個物件是吧?娶親有這麼娶的嗎?你娶媳婦還是挑牲口!懂不懂點規矩!”

“賀元臻!”

賀阮阮咬牙,賀元臻立刻捂住嘴,把親姐姐跟牲口比,他腦子也是被門擠了。

賀阮阮自從被綁到現在,一直有股火沒發出來,這下三下五除二,全拱了腦門上了。

譁!婚帖被撕成兩半,賀阮阮一邊撕一邊罵:

“怎麼著!我被土匪綁票,賀家被訛了一萬現大洋不說,我又是餓肚子又是看死人的,還被霍衍之那個王八羔子輕薄,回頭好不容易到了家,這兒又來了個逼婚的!”

“世風日下,我賀阮阮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

“阮阮啊……”賀松柏一提祖墳人又要往下出溜,賀元臻忙攙住他,興沖沖道:

“父親別暈,我姐發飆了!”

賀阮阮把撕碎的婚帖揚到江凜臉上:“誰願意嫁誰嫁,我不嫁!”

她氣鼓鼓的往外面跑,江凜面色不改,輕飄飄的一句話:“只要賀小姐嫁給赫連督軍,我可以滿足賀小姐任何要求。”

賀阮阮腳步驀地停住,她轉頭看著江凜,覺得這個人的腦子才是被門擠了。

她正要發火回懟,驀地看見江凜的軍服,像是想到了什麼,賀阮阮摸著下巴,走到江凜跟前問:“赫連翊來了掖城,他手下的兵是不是也跟來了?”

江凜就等她問這一句,點頭道:“督軍直屬隊伍暉軍已全部到達掖城,只要賀小姐答應婚事,暉軍上下任憑差遣。”

賀阮阮眼珠子一轉,這下高興了。

賀松柏等人看她嘴角笑開,興沖沖的走到駝背赫連翊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斬釘截鐵的說:“行,我嫁,夫君,我別的要求沒有,就是借我你手底下的這些兵用用,越多越好!”

這下賀松柏和賀家兩兄弟全驚了,賀阮阮卻越笑越開心,她盯著外面澄明的天忿忿的想:

霍衍之,我要不把你抓來切成一段一段的,我就跟你姓!

第十一章:小東西,想我了沒

威名赫赫的三省督軍赫連翊上任第一天,公文一張沒批,先把媳婦討到了手,娶的還是前財政司長家的千金。

這訊息一出,整個掖城都跟著八卦起來,各種小道訊息傳得亂七八糟。

倒不是質疑這段姻緣的門第官階,而是質疑賀家那個花一樣的千金究竟是怎麼答應那個駝背跛腳的督軍的,雖然赫連翊是因為受傷才把自己搞成那副熊樣子,但這副形容也著實太對不起群眾,賀家小姐視力要是沒問題,鐵定看不上。

答應的這麼快,看來是看重赫連家的權勢了。

畢竟三省督軍,身後是親自帶出來了暉軍幾萬人,軍功掛在身,再醜也是帥。

這樣推測著,民眾們不禁對賀小姐報以烈士般的崇敬感!

翌日晚上,陸軍部安排了一場晚宴,江凜下午四點來富春公館接賀阮阮。

“我昨天跟你說的事情怎麼樣了?”

見赫連翊沒跟著一起來,賀阮阮放鬆下來,進了車迫不及待的問江凜。

“正在整軍制定剿匪計劃,這一兩天就能出結果,賀小姐先別急。”

“恩。”賀阮阮看著熱鬧的街道,江凜從後視鏡裡看著她,沉死了半晌說:

“賀小姐對剿匪很有興趣?”

賀阮阮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借用暉軍兵力,上朝山剿匪。

聽見他問,賀阮阮氣立刻不打一處來:“當然,有興趣的很,一定要把朝山上的那幫王八蛋剿的一個都不剩。”

她身子往前傾,靠近江凜斬釘截鐵的說:“記住要活捉頭目,提來我親自審!”

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有點好笑,江凜輕輕一笑,說:“是,一切聽賀小姐的。”

陸軍部宴會廳裡已經賓客滿座了,秘書處的侍從們上了點心和茶。

右邊沙發裡坐著兩男兩女,都是年輕人,江凜帶著賀阮阮進門,坐在最外面的女生站起來忙喊:“阮阮,這邊!”

“嘉琪!”見到老朋友,賀阮阮還是很高興的,急忙走去那幾人中間。

秘書長許承博的千金許嘉琪高興的抱了抱她,急忙問:

“聽說你要嫁給赫連翊了?是不是真的牙!”

她一說,旁邊幾個人都圍上來了,陸軍次長家的外甥女江瑤瑤好奇的問:

“阮阮,我聽姨夫說,那赫連翊因為受傷的緣故身上都留下殘疾了!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還要嫁給他!”

“阮阮你說,是不是赫連翊威脅你了!別怕,我們給你撐腰!”

參謀長家的公子裴遠風義憤填膺的說。

賀阮阮滿臉黑線,她身後就站著赫連翊的貼身副官,那軍服上的徽章鋥明瓦亮的,這些人就是看不見。

她唇角笑笑,轉頭對江凜說:“江副官,你去接你家督軍吧,我這裡沒事了。”

“是。”江凜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

眾人一陣尷尬,江瑤瑤抻著脖子看著江凜的背影,花痴的說:“沒想到赫連翊的副官長得還挺帥,威風凜凜的。”

賀阮阮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她料想到了這些朋友對她的婚事一定很感興趣,但賀阮阮並不打算告訴她們,懨懨的靠在一邊。

直到對上一雙眼睛。

陸軍總長家的公子,韓立陽。

賀阮阮對韓立陽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

韓立陽喜歡她十年,但賀阮阮對他就跟對弟弟賀元臻一樣,沒有絲毫男女之情。

去年聖誕節,韓立陽準備了一場盛大的表白儀式,賀阮阮心虛,不僅沒同意,而且腳底抹油跑了。

是以這半年來每次見到韓立陽都有些尷尬。

韓立陽也不說話,就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賀阮阮,兩個女孩在一邊看的心領神會,還幫襯著要推賀阮阮去韓立陽身邊坐。

賀阮阮真怕尷尬,老辦法,說:“我去衛生間補個妝,你們先聊。”

她拿著手包直奔衛生間,鏡子裡的一張臉美豔動人,就是眼底有黑眼圈,賀阮阮拿出粉餅正要撲,身後的隔斷門突然開了,一隻手一把將她拖了進去。

門砰的一聲關死,賀阮阮被人箍在懷裡,手捂在她嘴上,腰上是烙鐵一般的禁錮。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際:

“小東西,想我了沒?”

第十二章:霍衍之是無賴

賀阮阮瞪大雙眼,那聲音和懷抱她再熟悉不過,試著掙扎了一下沒用,她眼睛側向他那邊,果然看見那張熟悉的,帶著邪魅笑容的臉。霍衍之慢慢鬆開了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

賀阮阮壓低聲音驚恐的問,這裡是陸軍部四樓的宴會廳,他不是從正門進的就是從外面爬牆翻進來的。

“四樓!你不要命了!”賀阮阮聲音發顫。

“哦?”霍衍之輕笑,手指勾著賀阮阮的下巴:

“你擔心我?”

賀阮阮心驚膽戰的大氣不敢喘,霍衍之倒是輕鬆的靠在牆上。

他穿了件粗布衣褲,腰裡別了只槍,樸素至極,可配上他挺拔的身形,自是有一股氣場在。

“霍衍之,我警告你,這裡可是陸軍部,外面有的是當兵的,只要我喊一嗓子,立刻會有人衝進來抓住你!”

她繃著神經提著神,對霍衍之一副時刻準備著的樣子。霍衍之渾身上下倒是沒有一點緊張,悠悠問她:

“手怎麼樣了?還疼嗎?”

賀阮阮一怔,低頭把手藏起來,小聲道:“不用你管!”

霍衍之眉頭微皺,拽過她的手自己看,小小的手心,傷口已經結痂,不是很嚴重了。

手被攥的疼,賀阮阮生氣的掙開,霍衍之道:“你那做督軍的未婚夫來掖城了是嗎?”

“是!”賀阮阮微揚下巴:“不僅他來了,還帶來一整隻隊伍,你最好老實一點,否則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話說的實在幼稚,想她一個蜜里長大的小姑娘,哪會什麼威脅人的話,還不都是從武俠小說裡搬來的。

霍衍之不出意料的低聲笑起來,他冷的時候嚇死人,笑的時候倒是沒那麼可怕。

賀阮阮被那笑容整的不自在,回頭敞開門要跑,霍衍之又拉住她,這次他很輕,一隻大手抓住她的小手,輕輕在手心裡捏了捏,說:

“先別急著走,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從上衣口袋離掏出一對耳釘,珠玉的,色澤明亮好看,樣式雖簡單,但透著小巧可愛。

“逛街的時候看到的,覺得挺適合你,送你。”

他塞到她手心裡,漆黑的眼眸帶著笑意看著她,賀阮阮心頭一顫,霍衍之的大手還握著她的,沒用力氣,可賀阮阮就是掙不開。

“你喜歡你的未婚夫嗎?剛剛聽見有人說你收了婚貼,答應嫁了?”霍衍之突然問。

“當然……喜歡,我巴不得馬上嫁給他!”

輸人不輸陣,賀阮阮從小就知道這個道理,更何況她現在面對的是霍衍之,朝山上的土匪頭子,她氣都要氣死了,哪還能認慫!

霍衍之唇角的笑慢慢收起來,他靠近賀阮阮是想要把她頭髮上的絨毛拿下來,結果賀阮阮以為他又要抱她,抬手去擋:“你別碰……”

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是衛生間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是來收拾的衛生的下人,她看見洗手檯上賀阮阮的手袋,狐疑著問了一句:

“有人在嗎?”

賀阮阮正要說話,霍衍之惡作劇似的一下堵住了她的唇。

賀阮阮呼吸停滯,她睜大眼睛,看見霍衍之充滿笑意的眸子,她氣結,狠狠咬在他唇上,沒想到霍衍之連動都不動,笑意更深了。

唇被咬的血氣湧出來,賀阮阮慌了,嗓子裡開始嗚咽起來。

打掃的下人見廁所門關著,正要去敲,外面有人叫她幫忙,她“哦”了一聲急匆匆的走了。

門關上,一切恢復寂靜。

賀阮阮氣惱的推開霍衍之,她唇上染著他的血,紅豔豔的。

“你無恥!”賀阮阮狠狠擦著嘴。

霍衍之笑的眼睛裡有光芒,他貼近賀阮阮,不顧她亂揮的手,在她額角輕輕一吻:

“我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你,不能呆太久,禮物收好,我先走了。”

他笑著深深望了賀阮阮一眼,然後轉身翻上側邊的窗戶,矯健的身子轉瞬便消失在夜色裡。

賀阮阮傻在那裡,寂靜之下只有她的心跳,劇烈的像是要碎掉。

她舔了一下嘴唇,腥澀的帶著真實感,再開啟手心,珠玉的耳釘泛著光。

賀阮阮低著頭,半晌輕聲罵了一句:“霍衍之你這個無賴……”

第十三章:埋局

陸軍部的晚宴傅寒青沒參加,他坐在自家的茶室裡斟著茶。

就他一個人,他放了兩幅杯子。

剛剛斟滿,窗戶就有響動,傅寒青沒抬頭,笑道:

“正門走習慣了,翻窗子的感覺怎麼樣?”

霍衍之走去他對面坐下,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傅寒青一邊給他倒一邊說:

“山上好玩嗎?該辦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山上再好玩,都沒陸軍部好玩。”霍衍之意味深長:“韓正明那邊怎麼說?”

“面上當然不懷疑,但實際可是一點都不信。”傅寒青放下茶壺,身子往前捱了挨,說:“我說你從哪兒找了那麼個人,別說陸軍部,整個掖城都在談論那個督軍,長成那個樣子,你也不怕賀家記恨你。”

霍衍之一笑,暗道,要真照他這個模子來找替身,萬一被那小東西看上,他豈不虧了。

傅寒青是個沉靜的人,他的茶室連下人都不會進,安全的很,但霍衍之不能呆太久。

“韓正明應該在調查赫連翊的身份,江凜估計頂不了多久,寒青,我需要你的幫忙。”

傅寒青往後一撤,故作恐慌道:“我一個文官,能做什麼?”

霍衍之邪魅一笑,道:“少廢話,身份的事交給你了,我再借你心上人一用。”

“不給。”傅寒青臉色一變,索性把霍衍之面前的杯子也收了:

“好你個沒良心的,我請你喝茶,你敢打涔涔的主意。”

霍衍之不急不惱,起身往窗邊走去:“你不借我就自己去找柳涔涔,她是個英武的女人,鐵定答應。”

“你敢!”傅寒青抓起一捧茶葉直接衝他扔了過去,可惜霍衍已經攀上了窗臺,飛快離開了。

傅寒青看著外面的夜色無奈的搖了搖頭。

……

賀阮阮心心念唸的剿匪大計還未執行,一項頭疼的任務就砸了過來。

她要跟赫連翊約會!

眼下那個駝背跛腳的怪物就在賀家大廳坐著。

賀阮阮墨跡了將近一個時辰才下樓,四周看了一下,問:“怎麼不見江副官?”

“啊,他有事去了陸軍部,今天就我們兩個。”

駝背赫連翊一臉油膩膩的笑,一瘸一拐的靠近賀阮阮,賀阮阮後退一步,臉笑的抽筋:“這……這樣啊!”

她暗自叫苦,走出賀家大院的時候賀元臻追出來:“姐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去!”

賀阮阮如獲至寶,點頭如搗蒜。赫連翊一怔,故作姿態的搖搖頭,說:“本督軍要跟未婚妻單獨約會,小……小舅子就別去了。”

他急不可耐的走去車前,親自給賀阮阮開門,一臉笑容的看著她。

賀阮阮欲哭無淚,只得硬著頭皮進了車裡。

賀元臻氣惱的瞪著車遠去,嘟囔道:“誰是你小舅子,真會給臉上貼金!”

伶園下午有一場重頭戲《遊園》。

柳涔涔正在幫小徒弟勒頭打發飾,小廝來請,說是有貴客到了。

柳涔涔掐指一算時間,微笑著放下手中的活,去了二樓。

二樓用屏風做了隔斷,小方桌,八仙椅。柳涔涔提著一壺茶去到最裡面的,看見那背影,笑道:“現在來我這不合適吧,要是讓別人看見可不好交代。”

她手搭在那人肩膀上,用力握了握,問:“見過寒青了嗎?”

霍衍之點頭:“昨晚去見的,你沒在。”

柳涔涔靠在椅子旁,不上臺的時候她都是略施薄粉,穿一條素色的旗袍,和青衣的身段讓她渾身透著一股韻味。

成熟,灑脫又不失嬌柔。

“昨晚臨時加了一場戲,走不開。”

柳涔涔微笑:“說吧,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霍衍之輕鬆道:“還是你懂我,的確需要你的幫忙。”

他目光卓然,道:“你想辦法在陸軍總長韓正明那處吹吹風,將霍衍之和朝山霍家的名字放出去。”

“你要引他去見你?”柳涔涔大驚:“你這張臉可不是萬無一失的,總有人認得,你不怕露餡?”

霍衍之道:“我不出面,只要讓他知道霍家這塊肥肉就行。”

柳涔涔心領神會。

韓正明是伶園的常客,她是這兒的老闆,交情不算淺,再加上有傅寒青這層關係,她說的話韓正明一定信。

事情談妥,柳涔涔轉了話鋒,笑道:

“聽說賀家那位小姐收下赫連督軍的婚帖了,你是高興還是失落啊?”

她一貫愛開玩笑,霍衍之輕笑,正要回答,二樓樓梯有人上來,小二邊引邊請道:

“赫連督軍,賀小姐,裡面請!”

第十四章:吵架

霍衍之心頭一震,眉頭不緊皺起來,柳涔涔推開一半屏風,見駝背赫連翊和賀阮阮走過來,她唇角一笑,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

賀阮阮提著十二分的警惕,還以為赫連翊會帶她去什麼隱蔽的地方,沒想到來了伶園。

這個戲院是隴都三省都出名的,每天高朋滿座,倒是很安全。

她心放下來,暗道,雖然一起來的人醜了點,但好在能聽場戲,也不錯。

她喜滋滋的坐下,還開心的對小二說:

“我要吃點心,桂花糕和一口酥,再上一壺茉莉茶。”

小二答應著急忙去辦。

賀阮阮挨著屏風坐下來,那屏風被人動過,能看見旁邊隔斷裡的人影兒,她害怕打擾別人,探過頭去擺弄。

結果驀地看見霍衍之和柳涔涔。

女人的手還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啊!”她嚇的騰的一下站起來,赫連翊嚇了一跳,賀阮阮急忙擋住屏風,緊張的搖頭:

“沒事……我沒事……”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要告訴赫連翊霍衍之就是朝山土匪,立刻就能抓住他,可是賀阮阮卻不想霍衍之被抓,她甚至害怕赫連翊知道她跟霍衍之認識。

她如坐針氈的坐在那兒,心裡跟有一百隻螞蟻亂爬似的。

霍衍之氣的臉色鐵青,他故意踢了一腳屏風,賀阮阮驚弓之鳥一樣的繃直身子,聽見他小聲說:“賀阮阮,你好大的膽子!”

賀阮阮暗暗咬牙,心臟撲通撲通的跳。柳涔涔在一旁輕輕一笑,火上澆油道:“大爺好些日子沒來了,奴家可想死您了!”

她聲音甜的膩死人,賀阮阮像被雷劈了似的,怒火一下子燒上來。

好啊!說她膽子不小,他還不是一樣,“奴家”都勾搭上了!

小二正好端上來吃的,賀阮阮氣不過,一把搶過來,強忍著噁心給赫連翊遞過去,還故意軟著聲音說。

“來,赫連督軍你嚐嚐這兒的一口酥。”

赫連翊本來就對賀阮阮心癢癢,見她投懷送抱別提多高興了,立刻貼過來,賀阮阮抖著手指,一不做二不休:“啊!張嘴,我來餵你呀!”

柳涔涔眼見著霍衍之額角冒了青筋,騰的一下站起身,兩步衝了出去。

“承釗!”柳涔涔沒攔住他,急忙追出去。

只見霍衍之一掌劈到赫連翊的脖子上,赫連翊悶哼一聲就暈了過去。

衝上來的護衛兵傻在那兒不動了,霍衍之燒紅了眼,一把攥住賀阮阮的手腕,衝柳涔涔道:

“涔涔,借你房間一用。”說完便把她賀阮阮拖走了。

柳涔涔見他是真生氣了,急忙點頭。

江凜此時得到了訊息遲遲趕來,上了二樓也傻了眼,看見柳涔涔和暈過去的赫連翊,他膽戰心驚,一下子慌了:

“柳姐……我,我……”

他今天是被叫去了陸軍部,韓正明那幫人正質疑著赫連翊的身份,他不敢讓赫連翊出面,只得自己去。

本以為很快會趕回來,結果一直拖到了下午,沒想到這駝背跛腳的東西居然敢自己去約賀小姐出門!

江凜腸子都悔青了,柳涔涔苦笑著搖搖頭,伸手點在他腦門上,嘆道:

“你啊,什麼時候都跟著,就今天不跟著!”

賀阮阮又氣又委屈,霍衍之把她帶到柳涔涔的房間,關門聲音大的嚇人,她縮著,抖著聲音說:“你連督軍都敢打,你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

她害怕的朝後躲,霍衍之盯著她,一步步的靠近她。

“你是為了存心氣我,還是真看上了那個醜八怪?”

賀阮阮想起柳涔涔的話,倔強的梗著脖子:“赫連翊醜嗎?我怎麼不覺得他醜?我覺得他……挺可愛的!”

霍衍之挑眉微眯眼睛,伸手捏住賀阮阮的下巴,逼著她正視著她。

“所以他約你出來看戲,你就高高興興的來了?”

“跟未婚夫出來看戲當然高興!我開心的不得了!”

賀阮阮緊攥著手指,一雙眼睛哭的通紅。赫連翊眼底冒火,冷聲問:

“賀阮阮,你再說一遍?”

第十五章:吃醋

賀阮阮梗著脖子,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氣急了大喊著:“我說我跟未婚夫出來看戲高興的不得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想起柳涔涔放在霍衍之肩膀上的那隻手她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

什麼想她了,什麼送他禮物,土匪就是土匪,都是王八蛋!

“你管我高不高興呢!”賀阮阮猛地推開霍衍之,魔怔了似的大吼起來:

“你不也是好興致的來聽戲?好興致的找女人陪?那美人好久不見你,都想死你了!憑什麼你能約會,我就不能約會,我跟我自己的未婚夫約會!你打暈了他,我要跟你算賬!”

她揮著拳頭去打霍衍之,心裡的怒氣一寸寸的發上來:

“霍衍之你混蛋王八蛋!”

霍衍之靜靜看著她,房間裡有張桌子,他兩隻手箍著賀阮阮的胳膊將她整個舉起來,然後放在桌子上。

他整個身子欺上去,把她鎖在雙臂之間,下一秒狠狠咬上她的嘴,發了狠的吮。

賀阮阮掙扎著推他,霍衍之低吼著把她箍住,不管不顧的吻她,連那些淚水都一併混在唇舌裡吞了下去。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賀阮阮完全被包裹住,像是掉進了漩渦裡無法自拔。

直到她氣息紊亂,嘴唇紅腫的像櫻桃一樣,霍衍之沉聲問:“還要罵嗎?”

賀阮阮氣結,咬著唇說:“罵!”

霍衍之靠近她,眼底一片瞭然道:“你吃醋了。”

賀阮阮一怔,氣的跳腳:“吃你個大頭鬼!”

霍衍之笑的越發肆意,他心底暖意蔓延,柔聲道:

“阮阮,你其實有點喜歡我是不是?”

賀阮阮氣息不順,嗚咽著:“我才不喜歡你,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真的?”

“真的,比真金白銀還真!”

“那你為什麼戴著我送你的禮物?”

霍衍之是被嫉妒衝昏了頭了,方才親著她的時候,一下看到她耳朵上的耳飾,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真要討厭極了他,怎麼還會帶著他送的禮物呢!

賀阮阮聽見他的話臉一下紅了。早上出門,她萬般不情願,沒有化妝更沒有刻意做髮飾,唯獨就戴了那對珠玉的耳飾。

鬼使神差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現在被抓包了,她心裡竟像小鹿亂撞一樣撲騰個不停。

他是土匪,他殺人如麻!就算是真有什麼,她也絕不能喜歡他!

賀阮阮突然推開霍衍之,她擦乾臉上的淚,惡狠狠的說:

“霍衍之你聽好,用不了多久赫連翊就會出兵剿匪,你做的那些惡事會有報應的,你等著吧,哼!”

霍衍之笑起來,靠近她問:“那剿匪那天你來不來?”

“來!”賀阮阮嘴硬:“我要親自操刀,把你大卸八塊!”

霍衍之笑的溫柔,輕輕捏了捏賀阮阮的臉,說:“好,我等著你來,可有一點你給我記住。”

賀阮阮一愣,見他冷起臉,一字一句的說:

“離那個赫連翊遠一點,要是讓我知道他有碰你一下,我剁碎了他!”

那話雖然嚇人,可賀阮阮聽著卻有些開心的,臉又要發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得低下頭小聲嘟囔:

“動不動打打殺殺的,真是粗俗……”

霍衍之環住賀阮阮的腰,得意道:“我可是土匪,當然粗俗。”

說完俯身在她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賀阮阮長這麼大哪裡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她臉騰的一下紅的像蘋果似的,推搡著霍衍之:“你你你”個沒完。

霍衍之哈哈一笑抱緊她,在她耳畔輕聲說:“東臨新街明天下午有集市,我們去約會吧。”

那聲音真有磁性,沉沉流進耳朵裡,賀阮阮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不自覺的靠在他懷裡想。

她可是賀家的大小姐,去集市約會?她腦子裡覺得沒情調極了,心裡卻甜甜的。

像有蜜化開了一樣。

第十六章:萬橋春

喬三這幾日觀察霍衍之,越看越不對勁,從前霍老大的脾性他最清楚,那就是個有勇無謀的二百五,野雞生不出鳳凰來,喬三越看霍衍之那做派越覺得蹊蹺。

“三爺,最近大當家的跟六爺可是走的挺近,不會有什麼貓膩吧?”手下黑子小聲道。

喬三冷哼:“能他媽有什麼貓膩?胡六子這個孬貨,不過是贖金多分了一點,立刻跑去做哈巴狗,沒出息的貨!”

賀家交來的贖金一萬兩,霍衍之按幫規分置,既沒少分也沒私吞,公平公正,倒是贏了一大票兄弟們的讚賞,胡六子又因為馮駱駝的事對霍衍之佩服至極,自此便甘願奉他為大當家的。

胡六子都心服口服,他手底下的兄弟自然服帖,喬三的處境便尷尬了不少。

他站在院子裡抽菸,轉著眼珠子正想著事,有兄弟跑來小聲說:“三爺,今晚後半夜北坡三跺,萬二爺有請。”

萬二爺就是萬合隆的當家萬橋春,年過六十,是個極其陰險狠辣的主兒。

馮駱駝死在霍家,萬橋春明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早已氣瘋,喬三是他放在霍家的內應,這個時候是一定要找他的。

“二爺,您抽菸!”

夜黑風高,喬三縮著膽子,狗腿似的給萬橋春點菸,萬橋春嘬著煙吸了一口,微微努了努下巴,四周立刻衝上來幾個人把喬三的腦袋按在地上。

喬三大驚:“二爺,二爺饒命啊!”

“喬三,沒忘了自己是吃哪家飯長大的吧?”萬橋春沙啞的開口,他猙獰的五官襯的整個人像地獄的羅剎一樣。

喬三急忙答應著:“沒忘沒忘,我吃的萬二爺家的飯,生是二爺的人,死是二爺的鬼!”

那聲音已經抖起來,顯然是害怕了,萬橋春示意那些人鬆手,喬三喘著氣趴在地上磕頭。

萬橋春蹬了他一腳,道:“霍老大死了也有一年了,一年時間你不僅沒做成霍家老大,還把一個什麼私生子拱成了老大,現在連我的人都死在了霍家,喬三,我看你是嫌命長了!”

喬三顧不得疼,急忙爬起來,腦袋杵地道:“二爺饒命,我已經找到機會了,可以除掉霍衍之和胡六子。”

萬橋春微眯著眼睛:“哦?說來聽聽?”

喬三抬頭道:“胡六子心繫趙家那個寡婦,這兩天一定會去趙家看她,這是咱們下手的好機會,至於霍衍之,他已經兩天沒回山裡了,現在一定也在城裡,他身邊最多兩三個人,要抓到他也不是難事!”

他說的著急,擔萬橋春也聽懂了,他抽了口煙覺得這事靠譜,沉吟片刻,他驀地將菸頭燙在喬三腦袋上。

燒焦的頭髮滋啦啦的響,不一會就有股肉糊味兒,喬三疼的渾身打抖,硬是一個字也不敢吱。

萬橋春見他還算服帖,便道:“喬三,我就再信你一次,這次要是再敢有差池,我活拆了你拿去餵狗!”

說完他便帶人走了,黑子急忙用土把喬三腦袋上的煙滅了,再去攙他才發現,他早已嚇的尿了褲子。

……

翌日下午,賀阮阮在房間裡挑了將盡一個時辰的衣服,下人秀禾在一邊看著,詫異道:“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啊?這麼隆重!”

賀阮阮拎著一件洋裝驚訝道:“隆重嗎?”

她低頭看了看,道:“嗯,是有點隆重了。”

把洋裝扔掉,她換了一條青色的長裙,又配了一雙舒適的,帶蝴蝶結配飾的鞋子。

畫了一個精緻的妝,賀阮阮激動萬分的下樓。

迎面撞上江凜,他今日沒穿軍裝,一身的長衫,跟往日很不同,賀阮阮一怔,心立刻提起來。

“賀小姐要出門?”江凜的表情不太自然,賀阮阮也心虛道:

“是,我出門一趟,江副官怎麼來了,有事嗎?”

江凜皮笑肉不笑,半晌僵硬的說:“沒事……沒事……”

賀阮阮本就心虛,自然沒端詳江凜不自然的臉,秀禾要跟著她一起,賀阮阮急忙拒絕:

“不用了,你呆在家裡吧,我自己出門。”

“那怎麼行!”秀禾急忙說:“小姐身邊不能離人的!”

她瞅一眼江凜,抱著賀阮阮的胳膊說:“小姐忘了之前被綁架的事了?”

第十七章:約會

賀阮阮急的要命,故作生氣道:

“我就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你走路慢,跟著我慢吞吞的反倒浪費時間!”

說完她就抽手著急著往外跑去,秀禾“小姐小姐”的喊,作勢要追上去,江凜伸手一攔,開心道:“我去跟著賀小姐吧,晚飯之前把她送回來。”

前一天霍衍之約賀阮阮在富春公館外第二條衚衕口的楊樹下,賀阮阮興沖沖的去沒見到人,又等了一會兒還沒見到人。

她百無聊賴的提著地上的石頭,冷不丁突然被人拽進衚衕裡。

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唇立刻被咬住,狠狠輾轉吮了一會兒,賀阮阮墊著腳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看清來人之後嗔怒道:

“你!又耍無賴!”

霍衍之邪魅一笑,歪頭道:“特意噴了香水,還抵賴不喜歡我,口是心非的小東西!”

賀阮阮臉紅到脖子,嘴硬道:“哪家姑娘不是香噴噴的,你以為是你們臭男人啊!”

她撒了謊,其實霍衍之身上有股淡淡的菸草香,一點都不難聞,他的衣袖也是乾淨的,整個人都乾乾淨淨的一點不像普通的土匪。

霍衍之輕輕一笑,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說:“走,我們逛街去。”

東臨西街是新闢出來的一條街道,因為是新街,所以特別開放三天集市熱鬧熱鬧。

街道寬廣乾淨,商販們井然有序,閒逛的人不少,遠遠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卻著實很熱鬧。

人多,推推搡搡在所難免,霍衍之為護著賀阮阮,大臂一揮把她摟在懷裡,賀阮阮又開心又生氣,在他腰上作勢一掐。

“你是故意帶我來集市的吧!”

男人唇角一彎:“人多,熱鬧,多好!”

“我信你個鬼!”

男人大臂摟的更緊,寵溺道:“給你買只糖葫蘆甜甜嘴好不好?”

“不吃!”

“那桂花糕吧,又香又甜。”

“不吃!”

“那酸棗烙呢?”

“不吃!”

男人沉默,半晌捏住女人的下巴:“那你吃我吧。”

“老闆,一隻糖葫蘆,兩份桂花糕,三份酸棗烙。”

一路從東逛到西,賀阮阮吃的肚子滾瓜溜圓,打著飽嗝停在一棟茶樓面前。

茶樓叫聽德堂,裡面的說書先生正在說書,叫好聲此起彼伏。賀阮阮也是個喜歡熱鬧的,吃飽了就張羅著玩的,也不管霍衍之是不是跟著她,她一股腦的往人群裡鑽,擠到最前面的貴賓桌前抻著脖子聽。

說書先生講的正是梁山一百單八將的故事,賀阮阮一聽來了性質,急忙招呼霍衍之。

“霍衍之,快來!”

她眼睛盯著臺上,手冷不丁的往外伸,不小心戳在一個人的眼珠子上。

賀阮阮嚇了一跳,急忙回頭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

只見一個大腹便便的油膩男人捂著眼睛大叫一聲,破口大罵道:

“臭娘們,沒長眼睛啊!”

他張手作勢要打,粗如樹幹的手臂,鐵皮一樣的手掌猛地朝著賀阮阮揮過去。

賀阮阮嚇得早就丟了魂兒了,縮著脖子閉著眼睛一個勁兒的喊:

“我都說了對不起了!”

“啊——”

慘叫聲震的臺上說書的先生驀地停住,四周人更是驚怔著注視過來。

可叫聲卻不是賀阮阮發出的,她狐疑著睜開眼睛,立刻被眼前的一切震住。

油膩男人的手腕被霍衍之捏在手裡,他臉上表情平淡,看著像是根本沒用什麼力氣,輕輕鬆鬆的就讓男人痛的齜牙咧嘴。

賀阮阮忍不住心中一喜,都要給他鼓掌叫好了!

“你!你誰啊!敢動我們爺,不想混了是不是!”

油膩男人旁邊的小兵不知死活的衝上來,剛要伸手,霍衍之猛地一腳把他踹摔在一張八仙桌上,連人帶桌子摔的四仰八叉。

賓客們都驚呆了,立刻讓出一圈場地來。

油膩男人身邊圍著四五個小瘦子,見狀都嚇了一跳,搓著手不知道該上還是不該上。

男人疼的額頭冒煙,叫囂道:

“小子!有種報上名來!嘶……疼疼疼!”

第十八章: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霍衍之衝著賀阮阮招了招手,賀阮阮急忙躲去他身後。

“沒事吧?”霍衍之輕聲問,賀阮阮拽著他的衣角搖了搖頭。

霍衍之頭微微一歪,道:“我的名字你還沒資格知道,這是看戲的地方,老老實實看戲,再敢多說一個髒字,我卸了你這隻胳膊!”

說完他一腳踹上男人的膝蓋窩,肥碩高大的男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慫的跟孫子一樣。

霍衍之看看臺上,臺上的說書先生都嚇傻了,反應過來衝著他豎了個大拇指。

“先生繼續講吧,我家媳婦喜歡聽,我給先生雙倍賞錢。”

店小二一看霍衍之那陣勢,忙有眼力見的給搬來椅子:

“爺,小姐,您這邊坐。”

賀阮阮滿腦子都是那聲我愛媳婦,騷的臉通紅,霍衍之拽著她坐下,她扭著他的手指頭罵道:“胡說八道什麼,誰是你媳婦!”

霍衍之最愛看她害羞的樣子,想到她剛剛嚇得縮著脖子發抖的樣子。

他伸手摸摸她的發頂,寵溺著說:“以後有我護著你,不用害怕,底氣足一點,出了事我來扛!”

賀阮阮心裡的暖意從頭頂一路蔓延到腳底心。

她知道霍衍之不會傷害她,在朝山上的時候他沒傷她,往後便也不會,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帶給她的都是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在他身邊,即便是被小小捉弄一下,也像是三月的春景一般,透著甜意。

賀阮阮將手放在霍衍之手心裡,低著頭甜甜的笑了。

茶館外被打的男人回去叫人,正氣勢洶洶的帶人衝來,還沒進去,冷不丁的被一隊當兵的攔住。

為首的扛著槍劈手拽住男人的衣領,轉頭問:“江副官,是他嗎?”

江凜臉色發綠,他一路跟著來,正想著找個機會為伶園的事道歉,結果剛進茶館就看見那一幕,他頭皮都立起來了,立刻氣憤的點點頭,怒道:

“通通帶走,關上十天半個月,不準給飯吃!”

“是!”當兵的立刻招呼人將剩下的人一併帶走。

呼呼啦啦呼嘯而來又呼嘯而走,跟陣風似的。

逛了整整一下午,霍衍之送賀阮阮回家,因為怕被家裡人發現,賀阮阮提前兩條街就跟霍衍之告別。

男人站在夜色裡一直盯著她看,賀阮阮垂著腦袋想了很久,鼓起勇氣問:

“霍衍之,你能不能不當土匪?”

霍衍之唇角一彎,說:“那我當什麼?”

“你身手好,去當兵多好呢?男兒志在四方,當兵保衛家園不是更有意義嗎?”

她的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霍衍之喉嚨發緊,忍不住靠近她,摟著她的腰說:

“你希望我去當兵是不是?”

“如果我當了兵,有了官階兒,阮阮,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他叫她阮阮。

賀阮阮心臟快要跳出來,她六神無主,失去了所有決斷的能力,想了半晌她驀地推開霍衍之,什麼話也沒說的轉頭跑遠了。

霍衍之沒去追,他就站在夜色裡一動不動,看著賀阮阮的背影,半晌開心的笑了起來。

……

賀阮阮陷入了糾結當中。

這天早上,她趴在陽臺上出神,賀元臻出去玩完回來找她,發現她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姐,你怎麼了?”

賀阮阮呆愣著一張臉,半晌問他:“元臻,你說是不是再壞的人也有好的一面?”

她託著腮自問自答:“一開始我真覺得他十惡不赦,可後來發現他也沒有為難我,他不太像土匪,最多是個脾氣不好,個性冷漠的古怪男人……”

說到這兒賀阮阮像是想到別的什麼,猛地搖頭加了一句:

“他可敲詐了咱家一萬兩,一萬兩呢!可惡!不可饒恕!”

第十九章:韓家晚宴

賀元臻帶著事來的,賀阮阮嘟囔的什麼他是一句也沒聽清,那手指戳了戳她,賀元臻道:“二姐,韓總長家來了帖子,邀你今晚去他們官邸用餐,我打聽了,赫連翊也去,這次無論如何我得跟著!”他拍拍胸脯,說:“放心姐,我不會讓那個醜八怪碰你的!”

賀阮阮正糾結的滿頭冒煙,聽完賀元臻說,她煩躁的跳上床,被子一蒙喊道:

“不去不去,就說我頭疼!”

頭疼歸頭疼,怎麼能真的不去呢!

夜晚,賀阮阮帶著賀元臻去了韓公館,赫連翊已經到了,江凜站在外面等賀阮阮,賀阮阮看見他多少有些歉意,道:

“江副官,對不起啊,昨天出了一點事,赫連翊他不要緊吧?”

江凜微笑,咬牙切齒道:“賀小姐多慮了,督軍他沒事。”

三個人一同進入,韓正明帶著妻子來迎:“阮阮,元臻,好久不見啊!”

“韓伯伯,韓伯母。”賀阮阮和賀元臻行禮,還拿上了禮物。

赫連翊坐在沙發裡,他整個人不太對勁,像是很緊張,都不敢抬眼瞧賀阮阮,賀元臻走過去低頭一瞧,道:“嘿,督軍這是怎麼了?怎麼鼻青臉腫的?”

賀阮阮一怔,這才發現赫連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她詫異的看著江凜,江凜微眯著眼,道:“督軍昨天摔了一跤,臉著的地。”

赫連翊縮著脖子賠笑:“呵呵,是,摔了一跤。”

何止是摔了一跤,簡直是大刑伺候,他險些沒了半條命!

正說著,樓上下來個人,賀阮阮抬眸,深吸了一口氣衝他笑道:“立陽。”

韓立陽看著賀阮阮的表情五味雜陳,他愣了一會兒,半晌說:

“坐吧,先吃點水果,晚餐一會兒就好。”

三個人在沙發裡坐下,賀元臻跟韓立陽聊起來,賀阮阮仔細想了想,起身準備去找赫連翊。

“賀小姐有什麼事跟我說吧,督軍今天身體不適。”

賀阮阮哦了一聲,問:“那個剿匪的事情,怎麼樣了?”

“計劃書已經遞交總長那裡了,批示同意之後我們便動身前往朝山。”

賀阮阮點點頭,頓了頓又問:“江副官,你們原來上戰場繳獲的俘虜都怎麼處置啊?”

江凜一怔,意味深長道:“主動低頭的當然從輕發落,要是冥頑不靈的,就乾脆一槍殺了。”

賀阮阮驚的聳肩,她心裡不舒服,臉色都難看起來。

冥頑不靈?霍衍之那個性子,能靈才怪呢!那豈不是死定了!

賀阮阮不禁害怕起來,她抓著江凜的胳膊,急切的說:“那你剿匪那天一定帶上我!”

“打仗這種事賀小姐怎麼能去,您要是出了事,我跟督軍沒法交代。”

“哎呀,什麼交代不交代的,我一定要去!你千萬帶我去!聽到沒?”

她著急的樣子讓江凜意會到什麼,他心下一笑,點頭應下了。

不一會兒陸軍次長陳松和參謀長裴有德也一起來了。

晚宴開始,眾人入座,賀阮阮自然挨著赫連翊,賀元臻不放心,便緊靠在姐姐身邊。

韓正明做開場,他久經酒場,場面話說的十足,再加上陳松和裴有德幫襯,直把赫連翊捧到天上去了。

幾杯酒下肚,赫連翊人便開始迷離起來。

“赫連督軍年輕有為,早年的厲昆戰役,僑莽戰役都是大獲全勝,戰功赫赫啊!”韓正明大聲讚歎,聲音雄厚有力,一雙眼睛裡卻透著精光。

赫連翊喝的眼皮子都鬆了,一隻手按在桌子上,一隻手猛搖,道:

“你說錯了,不是厲昆戰役,是厲嵩,厲嵩,可不能說錯了!”

陳松和裴有德互相一看,都心驚不已,韓正明試探不成有些懨懨的,便也不敬酒了自顧喝起來。

裴有德轉戰賀阮阮,笑道:“阮阮侄女,我早就聽說你父親說你跟赫連督軍有婚約,這下督軍也來了掖城,你們喜結良緣,真是恭喜恭喜,我可得給包個大大的紅包啊!”

賀阮阮笑的勉強,她心裡空落落,後悔答應赫連翊的婚事。

難道她下半輩子就要面對身邊這個男人了嗎?

一種想要逃走的感覺油然而生。

第二十章:薛金貴死了

此時在韓公館外的城南柳樹街,胡六子遭了埋伏,夜太黑,他看不清對方是誰,只覺得子彈打的密集他躲都無處躲。

他今天是下山來城南趙家看寡婦的,自從馮駱駝死了,他便覺得萬隆合的人不會放過趙家的寡婦,他今天冒險來看看,想不到剛出門就遭了釘子。

一定是萬隆合的!

“這幫王八羔子!”胡六子火冒三丈,卯足了勁兒探出身子去猛開了幾槍,結果避之不及,肩膀上中了一槍。

砰!砰砰!

子彈密集的掃射過來,胡六子被逼急了眼,作勢又要往大路上衝,有人驀地拉住他。

“六叔!”

“大當家的?你怎麼在這?”胡六子見是霍衍之,驚詫不已。

“六叔被跟蹤了!”霍衍之忙扯下身上的布料給胡六子包紮傷口。

胡六子心下領會,罵道:“走了這麼多年夜路,沒想到栽到這幫人手上,奶奶的!”

“六叔不覺得被人跟蹤的蹊蹺嗎?”霍衍之沉聲道。

胡六子一怔,子彈立刻又是一波掃射,霍衍之瞄準一處黑影,砰砰兩槍開過去,兩個人應聲倒地,掃射立刻小了一波。

“敬東他們在第三條衚衕茶樓二樓的包廂,這裡交給我,六叔先去找他們,我隨後就到!”

霍衍之把胡六子推走,胡六子身上帶著傷,再逗留下去怕連累他,只得留下一句:“大當家的小心。”轉身消失在夜色裡。

霍衍之朝著相反方向一路狂奔,邊跑邊放冷槍,那些人以為他是胡六子,便跟在後面窮追不捨。

柳樹街的下一條街是四方路,薛金貴的戍衛隊就駐紮在這裡。

二層的小樓,薛金貴正在裡屋搓麻。

身旁的小兵聽到了槍聲提醒他:“團長,外面起槍聲了!”

薛金貴叼著煙眼都不抬,幽幽道:“沒事,是萬隆合的人,有人殺了我小舅子,他們去解決一下,提前跟我打好招呼了,不用管。”

那小兵點點頭,狐疑著說:“那要是驚動了警備司怎麼辦?”

薛金貴冷哼:“朱丞嘯那幾個兵能成什麼氣候,讓他們鬧去,來來來,二餅!”

霍衍之攀在窗戶邊,先是朝天放了只訊號彈,他算著時間,等到警備司和暉軍的隊伍出動,便開槍一擊即中薛金貴,之後閃身消失在夜色裡。

薛金貴驟然一命嗚呼,旁邊的小兵還沒反應過來,外面一陣吵鬧,推窗戶一看。

只見警備司和暉軍的隊伍將萬隆合的人團團圍住,警備司長朱丞嘯一抬頭,正撞見掛了的薛金貴。

第三衚衕茶樓。

敬東給胡六子重新包紮了傷口,剛包紮好霍衍之便回來了。

“大當家的!”

敬東見他毫髮未損便放心了,霍衍之喝了杯水,對胡六子和敬東等人說:

“今晚先不能走了,剛剛的槍聲驚動了警備司,戍衛隊的人怕是一會兒也到,咱們先在這將就一夜,等風聲過了再回山上。”

眾人點頭,胡六子問霍衍之:“你剛剛說萬隆合的人不是衝著趙家去的,為什麼?”

霍衍之目光裡閃過一絲陰狠,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攤開來寫著五個大字:

趙家,胡六子。

“六叔看看這字跡是誰的?”

胡六子一看立刻騰地站起來:“喬三!”

霍衍之點點頭,胡六子細細想來,立刻火冒三丈的罵道:“我說我要殺馮駱駝的時候他死活攔著,這個狗東西原來早就是萬隆合的人了!媽的,我現在就回去宰了他!”

他氣沖沖要走,霍衍之忙拽住他:“不急,要辦他現在還不是時候,六叔要不要幫我?”

胡六子越發看不懂霍衍之,可在馮駱駝這件事上,霍衍之的做法是對了他的脾氣了。

直覺告訴他,跟著這小子做事準沒錯!

“我幫!你說怎麼做吧!”胡六子一口答應。

霍衍之故意壓低聲音跟胡六子耳語幾句,胡六子立刻驚詫不已,讚道:“霍侄兒,你這招真是絕啊!”

第二十一章:心懷鬼胎

韓家的下人連滾帶爬的衝進公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喊:

“總長,薛團長死了!”

韓正明五雷轟頂,騰的一下站起來,陳松和薛有德也驚怔住,忙問:

“怎麼回事!”

司機嚇的抖起來,結巴道:“是朝山上的綹子乾的,他們一夥人殺了薛團長,不過好在人都被抓住了,警備司跟暉軍都出動了,現都在陸軍部的會議室裡等著呢!”

韓正明哪裡還敢耽擱,他心下盤算著事情,越盤算越覺得慌了,急忙拔腿就往外衝。

陳松和裴有德也急忙跟去,赫連翊喝的睡眼迷離,江凜拍了他一下,他跳起來擦了擦嘴也跟著追了出去。

賀阮阮愣在原地,半晌去問那下人:“你說那些綹子被抓住了?”

那人被賀阮阮的氣勢嚇到,點頭道:“是,朱司長親自押解回了陸軍部。”

賀阮阮腦中嗡的一聲,踉踉蹌蹌的往外跑,賀元臻急忙拉住她:“姐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是他,一定是他!”賀阮阮滿眼驚恐:“我昨天還見過他,他被抓了……元臻,快帶我去陸軍部……快……”

陸軍部裡亂成一團。

警備司和暉軍駐守在外面,裡面朱丞嘯和暉軍一隊隊長謝釩在。

地上跪了一片戍衛隊的兵,旁邊躺了一地死掉的土匪外加睜著眼的薛金貴。

朱丞嘯整個人要氣瘋了,來來回回的走著,恨極了一腳踹在一個戍衛兵腦袋上。

“外面都起了槍了,還有臉打麻將!你們團長糊塗,你們也跟著糊塗!他媽的,我說這幾年剿匪怎麼沒一次成功的,都讓你們這幫攪屎棍攪和的!”

話音剛落,外面來了人,朱丞嘯急忙敬禮:“總長,次長,裴參謀。”

韓正明一看地上的幾個土匪都掛了,心頓時安了,臉上立刻裝出一副心痛的樣子,看著薛金貴的屍體放生大哭:“薛團長啊!天有不測,你怎麼死的這麼不明不白啊!”

陳松看著一地的屍體和被綁的戍衛隊兵,狐疑的問朱丞嘯:“朱司長,這怎麼回事啊?怎麼把自己人給綁了?”

朱丞嘯急忙解釋,來龍去脈一講,幾個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裴有德急忙罵道:“你們這幫孫子,陸軍部養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就知道吃喝嫖賭,媽的!全拉出去槍斃!”

陳松倒是理智些,抓住一個戍衛兵問:“槍聲就在你們附近響起的,就算是在打麻將也聽的見,為什麼不立刻出兵?”

那戍衛兵害怕了一路,他們跟著薛金貴是吃過那些綹子的好處的,今天這事純屬薛金貴故意包庇,不說實情最多是個翫忽職守,要真說出實情,命可就沒了。

所以思來想去,那人只得哭喪著說:“是真沒聽見,真沒聽見……”

陳鬆氣惱不已,側頭又看見一地死掉的土匪,立刻怒道:“誰把這些綹子殺的,不留活口怎麼審問啊!”

“我殺的。”謝釩開口道。

陳松不認識他,但認識他身上那套暉軍的軍服,他被噎住,立刻滿屋子的找赫連翊:

“赫連督軍,你手下做事就這麼魯莽?”

赫連翊早被一地的死人嚇死了,捱了問,只能傻笑。

謝釩面無表情,敬禮道:“這幫土匪聚眾鬧事,槍殺團長,死路一條,我遵循的是暉軍鐵令,不是魯莽。”

陳松和裴有德都被噎的夠嗆,他們早前聽說過赫連翊帶出來的兵個個鐵血,全然不像戍衛隊和警備司那般無能,現下是見識到了——督軍是病傻了,底下的兵倒是個個都硬氣。

見韓正明一直沒說話,裴有德道:“總長,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理?”

韓正明心裡不無歡喜,薛金貴跟萬隆合串通一氣的事他早就知道。

萬隆合的老大萬橋春他也認識,萬橋春為了籠絡他給了不少好處。

是以有他這個陸軍總長坐鎮,掖城剿匪的事情才次次都不了了之。

聽聞萬隆合的人被抓了,韓正明心急如焚,生怕斷了財路暴露了,可現在薛金貴死了,萬隆合的人也死了,死無對證,他安全了。

心裡的大石頭放下,韓正明故作深沉,想了想道:

“事已至此,先安頓好薛團長的後事。”他看向赫連翊,賣好道:

“赫連督軍已經提交了剿匪計劃,待我看過之後批准便可上山剿匪,放心,我一定給薛團長報仇,絕不讓這幫綹子們好過!”

第二十二章:擔心

陳松和裴有德很受用,紛紛點頭。謝釩在一旁看的火冒三丈,江凜遞給他一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

屍體帶出去埋掉,剩下的幾個戍衛兵罰了幾十鞭子就算處理完事情了。

從陸軍部出來,江凜看見賀阮阮在等。

冷風吹的她鼻子都紅了,小臉慘白,像丟了魂兒一樣。

江凜帶著謝釩過去,謝釩站定敬了個軍禮:“謝釩見過賀小姐。”

賀阮阮隨便應著,問:“江副官,那些土匪都死了嗎?一個都沒活嗎?”

謝釩替江凜回答:“是,都死了,一個都沒活。”

賀阮阮腳下沒力,眼看著要倒,賀元臻急忙抱住她,揪心道:“姐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關心些土匪做什麼?”

賀阮阮拽住謝釩的袖子:“我能不能看看那些土匪的屍體?”

謝釩詫異的看著他,他比江凜還冷漠,斬釘截鐵的回答:“不行。”

賀阮阮閉上眼睛,眼淚一下子落下來了,賀元臻一看不妙,急忙把她抱進車裡,匆匆趕回了家。

當天晚上,賀阮阮什麼話都沒說,她躲在被子裡,哭了好久好久。

……

喬三美滋滋的坐在椅子裡,叼著菸斗哼著小曲,腦海裡思考著明天要以什麼姿態坐在霍家大當家的位置上。

黑子在給他捶腿,欣喜道:“三爺,你說胡六子現在該魂歸西天了吧?”

喬三得意的點點頭,黑子問:“那爺,霍衍之那邊該怎麼辦?他可下山好幾天了,咱們派去的人都沒發現他的蹤跡。”

喬三冷哼:“霍衍之那傢伙身邊也就一個敬東,成不了什麼氣候,去叫人把寨子外面看守好,等胡六子的死一公佈,我拉攏過他手底下的人成了大當家的,對付一個霍衍之不是分分鐘的事?”

“那萬二爺那邊怎麼交代?”黑子又問一句。

喬三立刻火冒三丈,一腳把他踹飛了,罵道:“別跟我提那個王八犢子!”

他怒目圓睜,肥碩的臉上透著猙獰:

“這麼多年在那老頭子手底下我遭了多少罪,我替他殺了薛老大沒見有半分功賞,還被他當孫子一樣的使喚來使喚去,這窩囊氣我受夠了!”

他摸著腦袋後頭那快煙疤,惡狠狠道:

“什麼霍衍之,什麼萬橋春,往後朝山上就我喬三一個!”

“說的好!”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有人大聲說了三個字。

喬三和黑子俱是一怔,房門被一腳踹開。

鞭子突的抽進來勒住喬三的脖子,喬三大腦充血,整個人砸在地上,胡六子一腳踩在他胸口,然後猛地掏槍,轉身對準黑子,砰砰兩槍,瞬間了結了他。

“六爺……六爺這是……做什麼……”

喬三臉色發紫,血管暴著,痛苦萬分道。

胡六子腳上用力,擦的喬三胸骨咯咯作響,他逼近他,抽出懷裡的紙條亮給他看:

“吃裡扒外的東西,敢算計到我胡六子頭上,”他槍頭對著他的腦袋。

喬三肥身一震,驚恐道:“你不能殺我!霍衍之還沒回來!你不能殺我!”

呵,這個時候想到霍衍之了。

胡六子眼中殺意盡顯,寸寸逼近他,冷聲道:“狗雜種,去死吧!”

萬隆合那邊此時剛剛得到了訊息,下面兄弟帶著哭腔衝過來回稟萬橋春:“二爺,薛金貴死了,派出去追殺胡六子的人被警備司和暉軍的人當作嫌疑犯抓住,全部死在了陸軍部!”

萬橋春氣惱的將手心裡的玉珠子扔了出去:“喬三這個挨千刀的!我今天非宰了他!”他招呼眾兄弟作勢要往外衝,大堂外進來兩三個人,手裡抬著只麻布袋子。

“二爺,霍家給咱們送來了東西,說是請二爺親自過目。”

萬橋春狐疑不已,走上前去挑開袋子,只見袋子裡裝的是放幹了血的喬三和一封信。

二爺想替喬三報仇,霍家奉陪,恭候大駕!

萬橋春只覺五雷轟頂,瞬間明瞭喬三一早就暴露了,他們這是上了霍家的當,把信揉成團,他恨聲道:“好你個霍衍之,咱們走著瞧!”

第二十三章:生病

賀阮阮發燒了。

病來如山倒,等到第二天一早下人發現,她已經燒的渾渾噩噩,不省人事了。

賀元臻急忙抱著她往醫院去,賀松柏賀夫人急的要掉眼淚,賀元瑾也急匆匆的從外面趕去醫院。

一家人圍在醫生身邊倒是把醫生嚇住了。

“病人沒事,就是驚嚇、焦慮引起的內在感冒,打一瓶點滴就沒事了,放心。”

醫生淡定的走了,賀元臻氣的大吼:“一定是之前被那幫土匪嚇到了,我去找他們算賬。”

“你站住!”賀元臻急忙叫住他。

他想著之前在山上見到霍衍之對阮阮的樣子,心下也覺得氣憤難當,頓了頓說:

“眼下先顧好阮阮,陸軍部已經在商討剿匪計劃了,等剿匪日期定了,元臻你跟我一起上山!”

很少見大哥生氣,賀元臻欣喜萬分,重重點了點頭。

陸軍部日常例會商討剿匪事宜。

陸軍總長韓正明舉著一份計劃書看了得有半個鐘頭,一句話也沒有。

陳松和裴有德知道他這個性子,沉思半天道:“總長,這幫土匪殺了薛團長,這是公然在跟咱們陸軍部叫陣,依我看是時候出兵鎮壓一下了。”

裴有德道:“這事還是由警備司出面吧,朱司長,你意下如何?”

朱丞嘯的臉垮到親孃都不認識。

他能有什麼意下,剿匪是玩命的事,這幫高階個個惜命,手底下的兵保護自己還來不及,怎麼會捨得拿去剿匪。

回回就他這個警備司長最慘,次次當了炮灰,次次還得把灰撿回來下次接著用。

這虧吃的他實在憋屈,驀地看見一旁的人,朱丞嘯大著膽子道:

“讓我剿匪也行,我需要幫手。”

他膽小,不敢直接問赫連翊,便小聲道:“不用多了,謝隊長的隊伍就夠了。”

這話是說給赫連翊聽的,只可惜赫連翊正攤在椅子裡睡大覺,一句也沒聽見。

陳正明無語,跟陳松互換了眼神,沉聲道:“赫連督軍。”

赫連翊驀地醒過來,擦了擦嘴角邊的口水,他睡懵了,抬眼見這幫人還在呢,不禁惱怒道:“還沒商量出來啊,生個孩子也該到娶媳婦了。”

他明晃晃的嫌棄,在座眾人臉上倒掛不住了。陳松冷聲道:“赫連督軍是有什麼好主意嗎?”

赫連翊伸了個懶腰,頭往前一伸道:“你們是在商量什麼?”

眾人絕倒。

江凜平靜的說:“回督軍,總長他們是在說去朝山剿匪。”

“哦,剿匪啊!”赫連翊點點頭,突然有些心虛。

他側頭看看江凜,見他一雙眼睛裡透著肅殺,他咂咂嘴,道:“繳,堅決繳,我親自帶兵!”

他大手一揮就決定了,朱丞嘯高興了,喜滋滋的出了陸軍部。

陳松和裴有德臉都綠了,跟在韓正明身後道:“總長,這個赫連翊奇怪的很!”

“我當然知道他奇怪。”韓正明道:“從在赫連公館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奇怪,可他奇怪的也並非沒有壞處,這麼個愣頭青,要是剿匪死在了山上,那駐守在掖城的暉軍豈不是由咱們做主了。”

他會意的衝著陳松兩人笑了笑,後者恍然大悟著,暗自心中竊喜。

到時候他們陸軍總長,次長加參謀長管暉軍幾萬人,那場面豈不是爽歪了!

三人面露喜色,韓正明道:“不過還是要去查查這個赫連翊的底細,萬一他從山上活著下來,咱們也好有法鉗制他!”

他們說的話駝背赫連翊一句也沒聽見,公館下人來稟江凜,說賀阮阮住院了。

赫連翊聽見大喜,他正愁找不到機會見賀阮阮,有此契機急忙答應:

“好,我馬上就去。”

江凜先一步攔住他,道:“督軍公務繁忙,我代督軍去吧。”

駝背赫連翊早就對這個冷臉子副官心生反感了,見身後韓正明等人正往這邊走著,他一下襬開譜了的怒道:

“公務重要還是未婚妻重要,本督軍的未婚妻現在生病了,我要去看她,現在!立刻!”

那聲音狐假虎威的厲害,但韓正明他們果然好奇的看過去。

江凜滿頭滿臉的黑線,攥緊了拳頭硬聲道:

“是。”

第二十四章:我看上的女人

賀阮阮一直昏睡著,嘴裡一直默唸著:“不要……霍衍之……”

賀元瑾守著她,不多時赫連翊便到了。

“赫連督軍。”賀元瑾開口道。

“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發起燒來?”駝背赫連翊走去賀阮阮面前,色眯眯的盯著她,憐惜的要伸手摸她的臉。

江凜忍無可忍,驀地推了他一把,赫連翊不情願的收回手,擔憂的看著賀元瑾,說:“你也辛苦了,去外面休息吧,這裡我陪著她。”

“這……”賀元瑾有些顧慮,這個赫連翊渾身都怪怪的,他實在有些不放心,但見江凜也在,他便放下心,輕輕撤出了房間。

“我警告你,敢動賀小姐一根手指頭,我要你好看!”江凜威脅道。

赫連翊縮了縮脖子,撇嘴道:“你還能把我怎麼樣,不就是再打暈一次嘛……”

話音剛落,他脖子上驀地被什麼硬物集中,緊接著便真的暈過去了。

江凜一怔,正要拔槍,只見陽臺窗簾外走進來一個人,江凜一見,立刻要行禮。

霍衍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招呼他出去守著。

房間裡只剩下霍衍之和賀阮阮。

他走去床前,俯下身摸著賀阮阮的額頭,聽見她不安的喚著他的名字,他輕笑,低聲道:

“小東西,醒醒,我來看你了。”

賀阮阮做了一個夢,夢裡她看見霍衍之被追殺,無數大刀在向他揮,賀阮阮沒命的狂奔向他,拼命喊著他的名字,可就是沒辦法追上他。

直到她聽到他熟悉的聲音。

迷濛著睜開眼睛,賀阮阮看見眼前的人,靠的她很近,就是夢裡他的樣子。

“你還活著呀!”

她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霍衍之急忙捂住她的嘴:“噓……”

賀阮阮這才發現她在醫院裡,霍衍之扶著她坐起身,賀阮阮一看到暈倒的赫連翊立刻著急的打人:“你怎麼又把他打暈了!”

霍衍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探到她額頭上:“嗯,燒已經退了。”

賀阮阮的確覺得好了一些,可她顧不得身體,著急的問霍衍之:

“你來這裡做什麼?赫連翊在,外面一定有人把守,你快走,被他們抓到就死定了!”

想到昨天晚上那些土匪,賀阮阮就害怕不已。

她催促著霍衍之,霍衍之卻抓著她的手放在手邊一吻,道:

“你生病了我能不來看你嗎?”

那聲音真溫柔,賀阮阮心裡軟成一片,可她猛的推開霍衍之,沉聲說:

“霍衍之,我這輩子不可能和土匪在一起,你死心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耳朵上的耳釘拆下來塞在他手上。

“東西還給你,你趕快走,從此以後我都不認識你。”

昨晚她躲在被子裡哭的時候就已經這麼決定了。她有婚約,她的未婚夫雖然長得醜,可到底是威風凜凜的三省督軍,對的起賀家的門楣。

賀阮阮低著頭,手指緊緊的攥在一起。

她以為霍衍之會暴跳如雷,可是他沒有,他貼進她,逗她似的親著她的耳垂,輕聲道:“我看上的女人,怎麼可能輕易死心。”

賀阮阮的心臟又跳起來,她推著霍衍之,男人攥住她的手貼在心口,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

“小東西,我喜歡你,這輩子賴定你了。”

“你!”賀阮阮漲紅著臉,眼裡盈盈都是淚水:“你不能不講道理!”

霍衍之把她的頭按向心口,吻著她的發頂,手輕輕摸著她的後背,軟聲哄著:“好好養身體,什麼都不要想,我不能久留,會再來看你,保護好自己。”

說完他張開雙臂緊緊擁抱著她,寬大溫暖的懷抱包裹著賀阮阮,她還未及體會,霍衍之已經鬆開她,從陽臺飛快的離開了。

賀阮阮咬著唇,心裡酸楚的疼著,又甜甜的開心著,感覺手心裡有東西,她低頭看見那副耳釘又回到她手裡了,她破涕為笑,緊攥著放在心口,低聲祈禱著:

“霍衍之,一切小心……”

第二十五章:上山

柳涔涔花重金請來了南方小調的戲班子,晚上開場便來了個滿堂彩。

韓正明一番酒肉下肚,吃的滿足異常,不禁誇讚道:

“吃過這麼多館子,聽過這麼多戲,還是柳老闆這裡最讓人舒服啊!”

裴有德敬酒道:“不錯不錯,伶園開的這麼有聲有色,柳老闆做生意不輸男兒啊!”

柳涔涔笑著給兩位斟酒,道:“兩位爺誇讚了,爺在伶園呆的舒坦是給我面子,來,涔涔敬二位杯酒!”

她大方得體,仰頭幹了,韓正明跟裴有德更是暢快了,坐對面的秘書長許承博是個死板的,冷不丁問了一句:

“總長,聽說今早陸軍部會議商定剿匪事宜了?”

韓正明斜眼瞅他一下,暈乎乎道:“商定是商定了,可什麼時候動身可還是我說了算。”

他夾了塊肉塞進嘴裡,道:“不急,等我打點好了著再說。”

許承博自然知道這“打點”是個什麼意思,韓正明是個很能斂財的主,他那些錢來的正不正經,許承博多少也能猜到,他極其看不上這樣的小人,可位居小小秘書長,他為活命也只得當作睜眼瞎。

“呦,官爺們這是要剿匪了嗎?”柳涔涔從小二手裡端來一盤醬牛肉,擔憂的說:“跟土匪對著幹,官爺們可得小心。”

裴有德笑道:“放心,寒青老弟是文官,安全著呢。”

他作勢張手要往柳涔涔的屁股上去,女人輕輕躲,笑道:“參謀長吃肉。”

裴有德訕訕的收回手。

伶園背後也不知道有誰的勢力,老闆柳涔涔美若天仙,就是誰也不能碰,別說他這個參謀長了,就算是韓正明,碰一下也得當眾叫人收拾一頓。

裴有德有些憤憤不平,柳涔涔只當沒看見,柔聲道:“聽說這朝山的綹子可有錢了,有些寨子裡藏著金礦寶山,說是前朝的皇帝埋的呢!”

話一出,裴有德立刻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金礦?”

柳涔涔笑道:“奴家是個女人,四處聽來的奇聞逸事,真真假假還真不知道呢。”

她笑的嬌羞可人,故作懸疑的壓低身子輕聲說:“不過有件事我可知道是真的。”

裴有德興致高昂,韓正明起先並不在意,見有事是真的便也正襟著仔細聽。

柳涔涔紅唇微啟,道:“我昨兒個見過朝山上的一個綹子,自稱是霍家的,那行頭叫個氣派,就在我二樓盡頭的客座裡,聽了一場戲,喝了一壺茶,光打賞就是二十塊現大洋,還不算酒錢和戲錢,闊綽的要命!”

“呵!一看柳老闆就沒見過世面,二十塊大洋的打賞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裴有德嗤之以鼻,暗暗認為柳涔涔是用這話點他們,一會兒散場的時候多給點賞錢。

柳涔涔笑著點點頭,重新給裴有德斟酒:

“參謀長教訓的事,我見識淺,二十塊大洋就樂開了花了,不過這幫綹子就算再有錢,也是從咱們百姓身上摳下來的!總長和參謀長這次剿匪成功,可得好好教訓這幫壞蛋,把那些搶走的錢財通通要回來,得造福咱們掖城不是?”

這話在韓正明心裡紮了根,他仰頭喝了杯酒,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柳涔涔見他表情變了,便放心下來,放下酒壺,她端了個禮道:“各位爺吃著,奴家先告退了。”

她轉頭要走,看見韓正明的下人跑來,她是戲子,耳朵好使的很,聽見下人低聲說:

“萬二爺在東城西街十四號等您。”

柳涔涔心下明瞭,暗道:霍衍之你這個猴精,真是什麼都被你猜到了。

陸軍部敲定了剿匪日期,不早不晚,薛金貴被殺的一週後的晚上,由赫連翊帶謝釩一支隊伍,韓正明帶戍衛隊以及朱丞嘯帶著他的警備司。

賀阮阮是從赫連翊口中得知剿匪日期的。

她驚訝不已,在家思來想去一整天,還是決定上山去找霍衍之。

江凜好像猜出了賀阮阮的想法,派幾個人守在富春公館。賀阮阮急了,竟然絕食抗議起來。

賀元瑾不解,親自去問妹妹:“阮阮,你不是最討厭那幫土匪?為什麼現在緊張起來?”

賀阮阮大病初癒,臉色還不算好看,她抓著賀元瑾的衣服:

“哥,我後悔了,不剿匪了行不行?霍衍之他不是十惡不赦的壞蛋……”

第二十六章:上山

賀阮阮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急的跳腳:

“我雖然被他綁到了山上,可他沒對我做什麼,他只是要錢而已,算不上十惡不赦,陸軍部帶了三支隊伍上山,他鐵定會沒命的!哥,你放我出去,我得去找他!”

賀阮阮作勢往外跑,賀元瑾忙攔住她,怒道:

“阮阮,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霍衍之之間都發生了什麼,他帶你去茶樓,當眾說你是他的媳婦,這件事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要不是父親和我幫你壓下來,赫連翊絕不會饒了咱們賀家,阮阮,如果你愛上的是其他人,哥哥我絕對舉雙手贊成,可霍衍之他是土匪!”

“土匪又怎麼樣?我喜歡他,我愛他,難道不行嗎!”賀阮阮紅著眼睛大喊。

賀元瑾一怔,他一貫最疼這個妹妹,最見不得她難過,可這次他逼著自己狠心,大聲道:“你哪也不準去,老老實實在家待著。”

“哥!”賀阮阮大吼著,賀元瑾二話不說把門反鎖了,任由她再怎麼喊也沒用。

賀阮阮急的五臟俱焚,偌大的房間裡,窗外的風把窗簾吹的沙沙作響。

她盯著那風看了一會兒,目光一寸寸變得堅定。

霍衍之心裡始終不太安定,他扭著手上的玉扳指,心緒不寧的連胡六子叫他都沒聽見。

“大當家的!”敬東一聲大吼,霍衍之嚇了一跳,回神道:

“哦,六叔什麼事?”

胡六子舉著煙槍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麼,年輕人思春啦?看上哪家的小妞告訴六叔,六叔給你搶來。”

霍衍之笑道:“六叔還不是一樣,趙家嫂子給了你只玉佩吧,金貴的都不讓我碰。”

胡六子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道:“你這小子眼怎麼那麼尖,我藏在懷裡你都能看見。”

敬東在一旁偷笑,蹲下身子在地上畫圈圈,低聲道:“我知道大當家的喜歡哪家姑娘。”

他嘿嘿一笑,抬頭道:“是賀家那個小姐是不是?”

胡六子一聽立刻慌了:“賀家的?政客家的小姐咱們可不碰,惹上些是非可連累兄弟們。”

霍衍之笑著沒說話,胡六子想起件事,道:“說到政客,大當家的,你當初為什麼綁賀家的小姐,他爹風評還挺好的,是個好官,你要綁也綁貪官家的,家底厚,一票能掙四五萬兩。”

敬東也跟著點頭,說:“可不,陸軍部裡那些高階個個拿錢不做事,官商勾結的可不少,薛金貴就是個例子,他可從馮駱駝那裡得了不少好處。”

霍衍之聽那話心裡便有數了,他想了想,道:“六叔,這兩天叫兄弟們都警覺一點,陸軍部的剿匪隊伍應該很快會來,叫他們時刻準備著。”

胡六子重重點頭,道:“聽說這次剿匪隊新加了赫連翊的暉軍,這個赫連翊是個什麼來派,暉軍的兵力怎麼樣啊?”

霍衍之笑的意味深長,說:“是什麼來派,等等看不就知道了。”

接近黃昏時候,富春公館亂成一團,大小姐賀阮阮又不見了!

賀松柏夫婦又送去了醫院,賀元臻抄了棍子,賀元瑾急忙去了赫連公館。

江凜一聽賀阮阮不見了,立刻慌了,找謝釩分了一支隊伍急忙去找,結果等到夜幕降下來還是沒找見。

謝釩眼見著江凜臉色煞白,他嘲諷道:“你慌什麼,咱們這麼多人還怕找不到一個小姑娘。”

江凜無奈的翻白眼,湊近他低聲說了一句話。

謝釩臉色瞬間煞白:“你!你說誰……誰在山上?”

是以,剿匪隊伍出發夜深時,駝背赫連翊身後站著一個副官一個隊長,臉色堪比白紙。

第二十七章:愛意

賀阮阮生平從沒爬過山,被擄上山的時候有人扛著她,下山的時候有哥哥拉著她,現在她自己爬,偏偏還是夜黑風高的時候,什麼也看不見,路也認不清楚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的她腳底起泡,人都委屈起來。

“霍衍之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賀阮阮一邊走一邊抱怨,山裡很冷,她只穿了一條裙子,從臥室裡逃出來的,還穿著的是拖鞋,爬這種全是石頭的路簡直是遭罪。

往一片漆黑裡望了望,賀阮阮簡直欲哭無淚。

鼓足勇氣憑著一點記憶往霍家寨走,一邊走還一邊罵著霍衍之,想著他就像是給了她勇氣一樣。

夜漸漸深了,胡六子跟敬東都提著神,胡六子忍不住了,道:

“大當家的,咱們動手吧!”

所有人都蓄勢待發,霍衍之就是覺得哪裡不對,他心下惶惶不安,這種感覺攪得他渾身難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韓正明的隊伍到達山上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正是下手的好時候。

敬東也急了,抓著槍要衝出去:“大當家的!”

霍衍之抿著唇,臉上透著冷峻,半晌他抓起桌子上的槍,沉聲道:“我出去一趟。”

他把懷錶扔給敬東:“不管我回沒回來,十分鐘之後動手。”

說完他就走了,敬東和胡六子都沒來得及叫住他。

霍衍之沿著下山的路一路找下去。

他心裡從下午開始就有一種感覺,他覺得阮阮會來找他,這種莫名的推測攪得他心神不寧。

四周漆黑一片,處處透著陰森恐怖,沿著離富春公館最近的一條路一路往下找。

沒走多遠就看見了一個人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抱著腳腕痛的哼哼,一邊哼還一邊罵:

“賀阮阮你是不是缺心眼,為了一個土匪把自己搞成這樣,嘶……痛死了!”

霍衍之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盯著她,慌亂的心一下子安穩下來,他摸著眉骨,整個人像是從海里撈起來似的。

他微笑著要走向她,子彈突然打在腳邊,砰的一聲擊碎了寧靜。

霍衍之腦中驟然炸開,大叫一聲:“阮阮!”

賀阮阮被槍聲嚇的尖叫起來,霍衍之衝過去護住她,抽槍精準的打在一個人身上,他目光凌厲,連開數槍,槍槍斃命。

賀阮阮被槍聲震的渾身顫抖,緊緊抱著頭動也不敢動。

霍衍之意識到是萬隆合的人提前動手了,這裡離霍家寨不遠了,方才他放的那幾槍引起了胡六子和敬東的注意,反擊立刻開始了,四周的槍聲雨點一般的傳來。

霍衍之急忙把賀阮阮抱起來,轉身朝著寨子跑去。

“疼疼疼!你輕點!”

外面槍聲四起,打的不可開交,寨子裡霍衍之的房間,賀阮阮坐在那張之前被綁的床上,抱著腳一陣哀嚎。

因為穿的是拖鞋,賀阮阮兩隻腳底都磨起了大泡,天太黑看不清路又被石頭絆倒,腳踝腫成了饅頭。

她躲到床腳,霍衍之把針放在蠟燭上烤,厲聲道:“過來。”

賀阮阮頭搖的向撥浪鼓,霍衍之聞聲道:

“你腳上都是水泡,不挑破沒法上藥,乖,過來。”

他哄著她,抓住她一隻腳拽到眼前,小心的挑破一個水泡。

賀阮阮咬著唇,發現好像沒那麼疼,便慢慢放鬆下來,霍衍之挑破水泡,把傷口清洗趕緊,再一一上藥,最後還把腫了的腳踝握在手裡輕輕揉著。

溫熱的手掌敷在腳上,暖暖和和的,賀阮阮舒服的險些忘了大事,等反應過來急忙拽住霍衍之:

“你快跑,陸軍部派人來抓你了,他們有三隊人馬,應該快到了!”

她急的要往床下跑,扯動傷口疼的哼哼起來。

霍衍之被她拽著,那小手緊緊的拉著他的衣服,是真的在替他著急。

霍衍之心裡暖成一片,輕輕攔住她,她身形小小的,霍衍之坐在床邊手臂一環便將她裹在了懷裡。

“我沒事,你不要亂跑。”

第二十八章:不要怕

賀阮阮著急的在他懷裡亂動:“怎麼會沒事呢?他們好多人,警備司,陸軍部,還有……還有赫連翊的暉軍都出動了!”

霍衍之笑:“赫連翊的暉軍是你調動的吧,他們來抓我,不正好幫你報仇了?”

賀阮阮低頭扭著他的手指頭,小聲說:“我也不是真要他們抓你,都是那個薛金貴,死的真不是時候……”

她越想越心慌,還是很急切的要催促著霍衍之走:“你快走,出城去,隨便去哪裡都行,千萬別被他們抓住!”

她又要往床下跑,霍衍之看著她的樣子只一味的笑,他親親她的額頭,說:“阮阮,你怕不怕?”

賀阮阮看著他,點了點頭:“怕。”

霍衍之摸著她的頭,柔聲道:“不要怕,我的女人不會被這點小陣仗嚇到。”

我的女人……

一種小開心在賀阮阮心裡蔓延,她抿著唇,唇角輕輕笑開。

霍衍之衝外面叫了一聲:“敬東!”

敬東正在外面院子裡把守,聽見叫急忙進來,霍衍之握著賀阮阮的手,俯下身子鄭重道:

“哪也別去,好好呆在這兒,等天亮了我帶你下山。”

賀阮阮怔怔的聽著他的話,那話像是有魔力,讓她慌亂的心慢慢平復下來。

霍衍之囑咐敬東:“你看著她,保護她的安全。”

說完他走去門口又頓住,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賀阮阮才走。

外面的戰況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

萬橋春親自帶人跟霍衍之的人火拼,山頭打的火氣四射。

他算準韓正明上山的時間,正準備一鍋端了霍衍之的人,結果自家寨子突然起了槍戰,他一怔,急忙帶著人往回趕。

韓正明按照地圖越走越奇怪,他讓赫連翊的暉軍打頭陣,朱丞嘯的警備司做中鋒,他晚半個時辰出發,帶著戍衛隊守在後面坐收漁翁之利。

天太黑,他眼神不太好,只能按照地圖走,結果滿山都是槍聲,火拼打的不可開交,也分不清誰是誰,他一腦門子漿糊,只能研究地圖。

越研究越覺得,這他媽是往萬隆合去的路!

“停停停!”

急忙喊停,韓正明臉色鐵青,正要發訊號求救,結果四周驀地起了槍聲,黑燈瞎火,戍衛隊的人始料未及,嚇得槍都不會拿了,抱著頭全部蹲在了地上。

胡六子帶人衝上來。

他那日特意裝成叫花子尾隨韓正明去了十四街偷了地圖,埋伏在這裡還以為要過癮的打上一仗呢。

結果這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投降了!

胡六子瞅著一幫慫成狗的大蓋帽兵破口大罵:“他孃的,這也能叫戍衛隊?老子放的是空槍!飯桶!”

……

傅寒青盤腿坐在茶室的地板上,柳涔涔從伶園趕過去,推門進去就見他捧著一大摞的信封,一份份的拆,一邊拆一邊笑。

柳涔涔走過去,俯身環住他的脖子,靠在她肩上道:“這是什麼?情書嗎?”

傅寒青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說:“比情書好看。”

柳涔涔好奇的拿過一封,拆開來一看立刻也笑起來。

傅寒青道:“這下你知道我這麼多天都做了什麼吧!”

他憤憤不平道:“這個赫連翊,淨給我安排苦差事,喏,那邊還有一箱。”

柳涔涔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驚住,嘆道:“承釗可真是吃香,這麼多人都關心他,都趕上伶園裡的名角兒了。”

傅寒青無奈的搖搖頭,道:“快,涔涔,幫我選一份,這就給陳松和裴友德送過去。”

“恩……”柳涔涔仔細挑了挑,拿起一份道:

“這張吧,承釗的軍官照,挺帥的。”

傅寒青仔細端詳著,搖了搖頭,繼續去找,道:

“不行,我得找張醜的,越醜越好。”

第二十九章:開戰

陳松和裴有德當晚在一起,兩人喝的七葷八素。

裴友德大著舌頭道:“次長,你說這次韓正明要是從山上下不來了,那陸軍總長這位子不鐵定是你的了?”

陳松哈哈大笑起來,拍著裴有德的肩膀道:

“那到時候裴老弟你可就升成次長了!”

兩人抱在一起大笑,互相敬酒正喝的不亦樂乎,兩家的下人趕來送信。

裴有德以為是陸軍部檔案,煩躁的甩開,道:“大晚上的,別掃我興致,滾滾滾!有事明天再說!”

下人為難道:“參謀長,傅參政差人送來的,說無論如何讓您開啟看看。”

陳松倒還有些理智,接過信來開啟一看立刻傻了眼,騰地一下站起來,酒登時全醒了。

裴有德見他臉色蠟黃,撐著身子站起來笑道:“次長怎麼這副表情,出什麼……”

話還沒說完,他同樣臉色蠟黃的驚住。

傅寒青送來的信封裡裝著的是暉軍督軍赫連翊上任第一天拍的大字宣傳報,上面半張版面都是赫連翊的正面照,一寸的,半身的,全身的都有。

軍裝筆挺,身型俊朗,五官硬朗,神情剛毅,就是表情不好看,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傅寒青記憶猶新,當天大大小小的照片一共照了十二版,換了四套衣服,直接把赫連翊折騰惱了。

所以這種表情,嚇人最合適不過。

陳松和裴有德被嚇的魂丟了一半,兩人圍著酒桌子轉了好幾圈,最後敲定帶兵上山,當眾揭穿真相。

……

朝山上亂成一團。

萬隆合被謝釩的隊伍打的屋頂都快被掀了,萬橋春不認得謝釩,也不認得暉軍的軍服,他被打紅了眼,隔著大堂的大門破口大罵:

“韓正明人呢!老子這兒是萬隆合,你們長沒長眼睛,霍家寨在對面!”

朱丞嘯原本是要去霍家寨。

他清楚路線,只是謝釩的隊伍在前面,再加上霍家寨和萬隆合的人打了起來,都攪和在一起,等到他分清楚了幫派,謝釩的暉軍已經把萬隆合打成了這樣。

俘虜跪了一地,死傷東倒西歪的,萬橋春被逼到了大堂,謝釩跟江凜筆直的站在外面院子裡,身後是整齊的暉軍隊伍。

來的時候二十人,現在還是二十人,連個受傷的都沒有。

再看朱丞嘯的警備司,一個個被打的槍都丟了,瘸腿斷胳膊的,慘不忍睹。

朱丞嘯汗顏,心虛的走到謝釩面前,低聲道:

“謝隊長,接下來怎麼做?”

謝釩冷著一張臉,道:“朱司長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靜靜看著就行了。”

朱丞嘯見駝背赫連翊就坐在一堆俘虜中間沒事人一樣的摳指甲,他旁邊倒是還有個空位置,朱丞嘯累慘了,也顧不得臉面了,摘了帽子捱過去,小心的坐下。

江凜算了算時間,對謝釩說:“我去找督軍,這裡交給你。”

謝釩點頭,衝著屋裡喊:“萬二爺要是再不開門,謝釩就得罪了。”

他讓開位置,身後的暉軍將士舉槍上膛,子彈突突突的打在梨花木大門上,幾秒之後大門便成了篩子。

謝釩面不改色,抬腳把門踹開。

大堂裡只剩下萬橋春和十幾個手下,子彈早就打沒了,只剩下匕首,鞭子,彈弓什麼的。方才一通掃射,逼得十幾個人四散著藏在角落裡。

萬橋春兩隻眼睛瞪得銅鈴大,梗著脖子站在那一動不動,倒著實有個老大的樣子。

謝釩把朱丞嘯和赫連翊都帶進大堂,胡六子押著韓正明的人此時也到了。

韓正明一見謝釩和朱丞嘯便大吼著:“快抓住這幫綹子!一個也不能放過!”

他被胡六子捆的麻花一樣,不能揮手只能跳腳,滑稽的像跳樑小醜。

朱丞嘯一看韓正明被捉,急忙要拔槍,謝釩先一步按住他,道:“朱司長彆著急,慢慢看著就好。”

萬橋春看見胡六子,眼睛立刻通紅道:“胡六子,霍衍之呢!他敢設局陷害我,他人呢!在哪兒,叫他出來!”

第三十章:真相大白

困獸之鬥尤其可憐,萬橋春整個人在崩潰的邊緣。

胡六子滿意的看著他被整的窮途末路,道:“想不到萬二爺也有今天,跟陸軍部總長混在一起還能輸的這麼慘,二爺您說這怨誰呢!”

萬橋春被他的話提點,驀地看見韓正明,他咬牙切齒道:“韓正明,別忘了你兒子還在我手上,識相的趕緊讓這幫人放了我,咱們的賬一筆勾銷,否則我讓你這個陸軍總長身敗名裂!”

韓正明早已慌了神,卻還不忘擺陸軍總長的譜。

“謝釩,我是陸軍總長!我現在命令你給我鬆綁,你聽到沒有!”

謝釩沉聲道:“我只認暉軍督軍赫連翊,不認什麼陸軍總長。”

韓正明被噎的半死,衝著摳指甲的赫連翊罵道:“赫連翊,你聽到沒有,還不趕緊下令給我鬆綁!不然我按陸軍部條例處置你!”

“韓總長打算拿哪條條例處置我?”

遠遠一聲渾厚的聲音響起,軍靴踏的擲地有聲,腳步健步如飛,穿過層層人群走到所有人面前。

韓正明看著眼前這個一身軍服,威風凜凜的男人,詫異的問:

“你是誰啊?”

赫連翊唇角輕笑,他走去萬橋春面前,道:“韓總長不認識我,萬二爺也不認識嗎?”

萬橋春驚怔無比,半晌才開口:“你……你是霍衍之?”

赫連翊點頭面向所有人,道:“鄙人不才,今天以前是朝山薛家寨的大當家霍衍之,今天之後,是隴都三省督軍赫連翊。”

他一番話說的敞敞亮亮,話音在大廳裡蕩了好幾圈,每個人都聽的見。

赫連翊走去韓正明面前,盯著傻了眼的他笑道:

“韓總長,我送你的見面禮,還喜歡嗎?”

韓正明早已被五雷轟頂轟的北都找不著了。

他傻怔著,眼睛盯著赫連翊那張臉,半晌怒道:“三省督軍赫連翊早已在掖城上任,就在那兒坐著呢!你敢在這裝督軍,你當我這個陸軍總長是吃素的!”

角落裡摳指甲的人顫巍巍的舉起手,半晌蹦出幾個字:

“他真是赫連翊。”

韓正明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赫連翊微笑,道:“韓總長不信我也沒關係,等回了陸軍部我跟你還有總賬要算。”

他意味深長,又加了一句:“你吃不吃素我不知道,我知道你這回要吃釘子了。”

那目光凌厲如刀,韓正明心頭一震,幾乎要嚇昏過去。

赫連翊走去大堂正座坐下,暉軍士兵把搜到的賬本交給他,赫連翊翻了翻,對萬橋春說:

“萬二爺,我布了這麼大一個局,就為這麼個破本子,您說您面子有多大。”

萬橋春當然認識那本子,他恍然大悟:“你是要辦韓正明,你繞好大的圈子!”

赫連翊搖搖手,他目光掃視眾人一圈,道:“我不止要辦韓正明,我還要剿匪,還要整頓軍風,處理陸軍部裡每一個拿錢不做事的蠢貨。”

謝釩感同身受,當即怒道:“我當兵十幾年,還頭一次見放空槍就嚇的尿褲子的戍衛兵,簡直丟臉!”

赫連翊繼續翻著賬本,道:“還別說,二爺這些年從掖城百姓手裡還真搶了不少錢,油水豐厚啊!”

萬橋春冷聲道:“哼,薛家的油水不比萬隆合少,你要剿匪,可別忘了你可綁過賀家的大小姐,贖金一萬大洋,要剿匪連你自己也得剿!”

赫連翊會心的點點頭,道:“二爺這話的意思是想讓我網開一面,饒你一命是嗎?”

萬橋春滿身狼狽,正要開口,槍聲驟起,赫連翊猛的歪頭,子彈打在他身後的座椅上。

“督軍!”江凜大吼一聲衝上去保護赫連翊,於此同時,萬橋春抽槍瞄準赫連翊,謝釩一直在盯著萬橋春,見他有所動作,他毫不留情拔槍,砰砰兩槍,正中萬橋春心臟。

“砰砰砰!”槍聲一觸即發,大門外衝進一夥人。

胡六子離得最近,驀地看見人,大喊著:

“敬東!你瘋了!”

敬東用槍抵著賀阮阮的頭,帶著一眾霍家兄弟衝進萬隆合大堂。

“誰也別動,誰敢開槍我就殺了她!”

赫連翊腦中嗡的一聲,當即下令誰也不準開搶。

他依舊坐著,臉上毫無波瀾,半晌沉聲道:

“敬東,放了阮阮。”

第三十一章:霍衍之你王八蛋

敬東燒紅了眼,狠狠瞪著赫連翊:“枉我真敬你是大當家的,沒想到你是要殺了我們,赫連翊,識相的,乖乖帶你的兵下山,否則我別怪我對她不客氣!”

賀阮阮渾身早已虛脫,槍口抵著她的腦袋。

她原本怕的要死,哭的一雙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可等到她看清面前的人,聽清敬東的話。

她猶如被拖進了十幾米的冰窟,從頭冷到腳。

面前的男人沉靜泰然的坐在椅子裡,一身的軍服,肩章明亮。

那眉眼是她認識的樣子,可此時透著冷冽和肅殺,賀阮阮看了好久,最後才傻傻的開口:

“霍衍之……你騙我……”

赫連翊手指慢慢收緊,聲音越發低沉:“敬東,我再說一遍,放了阮阮!”

那聲音裡已儼然透著濃烈的怒火,胡六子急忙道:“敬東!聽大當家的,快把人放了!”

“六叔你怎麼還不明白!”敬東大吼著:“他不是霍衍之,不是霍老大的兒子,他是兵,他要剿匪,要殺了咱們!”

胡六子愕然,他看向赫連翊,心裡有些動搖。

“六叔,我的確騙了你,原因我會跟你解釋,我答應你,不會傷害你和兄弟們,請你叫敬東放了阮阮。”赫連翊沉聲道。

“你還在騙我們!”敬東瘋狂的大喊,猛的一腳踹在賀阮阮的小腿上,賀阮阮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敬東的槍頭正衝著她的腦袋。

一點縫隙都沒有,只需開槍的剎那,賀阮阮便會沒命。

謝釩和江凜屏著神大氣不敢喘,眼睛死死盯著敬東。

敬東見胡六子不動,氣急敗壞道:“六叔,他殺了薛金貴,埋了這麼大一個局把我們都給涮了,他現在是三省督軍,手底下有上萬的兵力,你跟著他,能活命嗎?你看看萬橋春,那就是個例子!”

“咱們是匪,他們是兵,六叔你別傻了!”

那聲音處在崩潰的邊緣,胡六子被激的額角青筋暴起來,他癲狂之下猛的抽槍,砰的一槍打在赫連翊的肩膀上。

“督軍!”

江凜和謝釩驟驚,作勢要去檢視他的狀況。

“誰也不準動!”赫連翊一聲低吼,劇痛讓他的臉變的蒼白起來,左肩的傷口不斷流著血,染溼了他的胸章。

半晌他站起身,依舊筆挺著身子,慢慢走去胡六子面前,道:“我赫連翊治軍,不看出身,不問過去,只要內心正直,暉軍一概接納,絕不排外。”

他目光凜然如松:“六叔,暉軍現駐紮掖城六千百五人,我要真想滅了你們,直接上任督軍,帶兵上山,霍家和萬隆合,一個也活不了。”

胡六子糾結至極,恨聲道:“大當家的,你救過我,我胡六子感激不盡,可你是兵,我是匪,咱們兩個……”

他咬了咬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猛然又要舉槍,赫連翊眼中寒光一閃,抓住他的手腕猛的後撤至胡六子身後鉗制住,再托住他另外一隻手將槍頭調至敬東的方向。

砰的一槍,子彈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敬東握槍的手上。

“啊!”敬東大叫一聲,槍猛然飛了出去。

江凜眼疾手快,衝上去制住了他。

整套動作下來,不過一秒鐘的時間。

胡六子怔住,霍家的兄弟們也怔住,等反應過來,謝釩已經下令暉軍提槍衝著他們了。

督軍擅長近身戰。

這是江凜這幾年來總結出來的,所以從赫連翊站起來的那一刻,他就準備著去抓敬東了。

赫連翊鬆開胡六子,拍拍他的肩膀道:“六叔往後跟著我吧,我把朝山上的兄弟都交給你,封你做營長,讓你風風光光的娶趙家嫂子!”

胡六子傻了眼,杵在那一動不動,半晌傻愣著“嗯”了一聲。

危險解除。

謝釩命令收兵,跟赫連翊請示之後他便開始清點霍家的兄弟,準備帶下山。

江凜傳達赫連翊的指示,讓朱丞嘯的警備司留下人清點萬隆合和霍家的財務,整個萬合隆大堂烏煙瘴氣,破馬張飛的。

只有一個單薄的身子失了魂一樣的坐在地上。

赫連翊走去她面前,附身將她扶起來,賀阮阮看著那隻手,慢慢抬起頭,冷聲問:

“你故意把我交給敬東的,是不是?”

赫連翊沉默著沒有說話,他要收了敬東和胡六子,總得拿出誠意來。

賀阮阮呆愣的面容一點點變的崩潰起來,她渾身緊繃,突然鉚足了勁兒一巴掌扇向赫連翊,大吼著:

“霍衍之你王八蛋!”

第三十二章:追妻之路

陳松和裴有德好不容易爬上山,裴有德舉著那張報紙大步衝進大堂,結果沒看眼前,被迎面衝出來的人撞的險些摔倒。

手裡的報紙輕飄飄的落在地上,他顧不得看眼前,急忙爬去撿報紙,踉蹌著站起來往前衝,一邊衝一邊喊:“總長!那個赫連翊是假的!”

話音剛落,面前正對上一張冷峻的臉,五官透著肅殺,臉面跟報紙上的人一模一樣。

就是表情透著些喪,右臉上五個巴掌印,清晰可見。

……

掖城新聞部時事版報紙印刷量翻了數十倍,刊登新聞層出不窮。

一大早,赫連翊的警衛兵站在臥室門外,舉著報紙一條條念著,這是他每日最重要的工作。

隴都三省督軍赫連翊臥底朝山綹子數日,剿匪大獲全勝,搜得銀貨珠寶數萬兩,全部用於掖城醫療教育事業,造福一方百姓。

督軍赫連翊治軍有方,知人善任,剿獲土匪俘虜百餘人,未殺一人,並將其編制入警備司令部,使其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為入虎穴,督軍赫連翊不惜舍妻訛老丈人大洋一萬元,為求逼真,他親自將未婚妻讓給假赫連翊,並遞交婚帖讓女方簽字。

據傳,剿匪當日,督軍赫連翊未婚妻識破其身份,怒扇督軍巴掌,有五指印為證,坊間盛傳,督軍追妻路漫漫,婚事恐要黃……

管家眼見著那報紙上的新聞跑偏了,一腳踹上去道:“督軍一大早就出門了,你念給鬼聽啊!”

富春公館。

江凜眼皮子發緊,訕訕道:“三少爺,你先把棍子挪開,咱們有話好商量。”

富春公館大院裡站著幾十號家丁,個個手裡有傢伙。

賀元臻舉著棍子杵在江凜胸口上,怒道:“滾蛋,我跟你沒什麼好商量的!”

他轉頭盯著一旁的赫連翊,道:“呵,你把我姐耍的團團轉,還訛了我們賀家那麼多錢,想幾句道歉就解決了,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這輩子都別想見到我姐了!”

江凜趕忙把皮箱拎出來,好聲好氣道:

“先前要的贖金一分沒動,全都在這裡,三少爺可以點點。”

賀元臻眼睛冒火,一杆子把那箱子杵飛了:

“這是錢能解決的嗎!我姐為了這事遭了多少罪,她的精神損失你們賠的起嗎?這事沒完,你們就算跪地磕頭也沒用!”

赫連翊盯著富春公館二樓的窗戶看了好久,賀元臻的話他是一句也沒聽見,擼了擼袖子,他作勢要翻上去,江凜急忙抱住他,道:

“督軍……督軍你不是說不能用強嗎?咱們可沒帶兵,真要鬧起來非給打出去不可!”

“你撒手,我都看見阮阮了,就在那兒站著呢!”

赫連翊掙扎著要往上衝,江凜攔他不住,索性坐在地上抱住他的腿,道:“堂堂督軍爬窗戶,太丟臉了,督軍往後還怎麼在陸軍部混啊!”

赫連翊臉色鐵青,瞪著賀元臻道:“你跟我出去,咱倆打一架,我贏了你就讓我見阮阮。”

賀元臻嚇的倒退,結巴道:“誰……誰跟你打一架!”

他梗著脖子:“有本事你就把我們這麼多人都打倒,打倒了我就讓你見我姐!”

赫連翊一聽開心了:“好!好!來!”

他擼著袖子就要動手,江凜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道:“當兵的跟老百姓打仗,督軍不要臉,我還要臉!”

是以,堂堂三省督軍被副官拎著衣領拽出了賀家。

第三十三章:苦肉計

清晨陸軍部會議室。

韓正明勾結土匪,受賄瀆職,赫連翊把證據交給了上京,暫時將他收押。

陳松和裴有德翫忽職守多年,也跟著進了監獄,審判統統沒下來,上頭一紙批文,讓赫連翊這個督軍暫理掖城各項事務。

待批示的檔案摞的小山一樣高,赫連翊攤在椅子裡,什麼也聽不見。

胡六子現在成了新兵營的營長,綹子們的脾性不好磨,他便多了個差事,每次陸軍部開會,他都來彙報訓練情況。

軍服還沒穿慣,但胡六子看上去倒像是個良民了,他揹著手彙報情況,結果赫連翊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他惱了,一巴掌砸在桌子上:“我說督軍,老子舌頭都幹了,你倒是吱一聲啊!”

一旁的朱丞嘯急忙拉住他:“胡營長,沒見督軍心煩呢嗎?你少說兩句。”

胡六子煩躁不已,道:“不就是個女人嘛,硬的不行來軟的,苦肉計,要死了的那種,不信她不心軟!”

在座的人滿臉黑線,赫連翊就這句聽進去了,騰的一下站起來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他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江凜暗覺不妙,急急忙忙追出去。

賀阮阮在家呆了好幾天,沒哭也沒鬧,就是漠視一切,沉默的跟粒沙子似的。

賀老夫妻急壞了,賀元臻生怕她憋出毛病來,拽著她出去逛街。

車子開到文苑道上,賀元臻興沖沖道:“姐,麗都影院剛上映了電影,武打片,一會兒咱們吃過午飯以後去看吧。”

他從小愛跟賀阮阮撒嬌,這時候便挽著她的胳膊一個勁兒的求著。

賀阮阮難得笑了笑,道:“好。”

剛說完,面前大道上突然出現個人,百米衝刺的直奔車前,司機急忙剎車,只見那人砰的一聲砸在車上,咣噹一下躺在了地上。

警備司的大蓋帽兵正在巡邏,聽見聲響急忙衝過去,一看來人嘩的一下立正敬禮大喊道:“督軍好!”

赫連翊明令,警備司、戍衛隊按暉軍鐵律治軍。

江凜一個沒攔住,傻在一邊臉登時就綠了。

赫連翊躺在地上,一旁警備司的兵還敬著禮,滿街都是人……

江凜也不敢去摻,一咬牙一跺腳撲上去道:“督軍!督軍你沒事吧!”

司機嚇傻了,回頭問:“小姐少爺,好像是赫連督軍。”

“嘿!明晃晃的碰瓷!”賀元臻登時要下車,賀阮阮按住他,對司機道:“老沈,開車。”

司機一怔,賀元臻也驚了,沒等說話,賀阮阮眉頭一皺:“開車!”

司機沒辦法,只能加油門,車子猛的震盪一下,江凜嚇的立刻撲上去:

“賀小姐!賀小姐!”

賀阮阮抿緊唇,猛的推門下車。

赫連翊躺在地上,看見賀阮阮下車。

他撐起身子聽見她說:“赫連翊,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你死心吧,再不讓開我真會讓司機軋過去!”

說完她就回到車裡,車門砰的一聲帶著巨大的怒氣。

赫連翊沉默著,江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得把他攙起來,赫連翊身子有點偏,江凜一下子察覺到他的腿,驚訝的要出聲,赫連翊抬手製止他,看著遠去的車若有所思。

逛了三家百貨大樓,吃了西餐,看了電影,賀阮阮和賀元臻帶了一整車的戰利品回家。

到家的時候天開始下雨了,天邊一道悶雷劈的漆黑夜色明亮起來。

晚餐之後賀阮阮問賀元瑾:“大哥,最近有沒有舞會什麼的,我一個人呆的悶了,想出去解解悶。”

賀元瑾一愣,道:“有,我最近有場同學會,你要是願意,我帶你去。”

“好。”賀阮阮點點頭,徑直回了房間。

第三十四章:同學會

賀元瑾看著她的背影道:“元臻,我怎麼感覺阮阮不太對勁。”

“哎,今天出門原本是高高興興的,結果碰上了那個赫連翊,真是掃興。”

賀元臻生氣的說,見大哥緊張萬分,他又加了一句:“沒事,他碰瓷,姐已經教訓過他了!”

賀阮阮回到房間,換了睡衣,坐在梳妝檯前卸妝,外面的雨下的越來越大,陽臺的窗戶未關,雨水刮進來,打溼了窗簾。

賀阮阮起身去關窗,驀地看見富春公館外的人影。

站在路燈下面,穿著病號服,右腿打著石膏,直挺挺的立在那兒。

雨水沖刷著大地,賀阮阮把自己藏在窗簾後面,她盯著雨中的赫連翊,見他渾身都溼透了,可硬是動也不動。

她心裡的怒氣被劈出一條縫,不服氣的將窗戶猛地關上,窗簾一拉,她坐在地上呆了良久,手指突然摸到耳朵上,珠玉的耳釘有些涼。

她細細摸著,心就酸楚的疼起來。

賀元瑾的同學聚會就定在第二天下。

賀阮阮一身小洋裝,襯的整個人小巧精緻,美的沁人心脾。

賀元瑾的同學有些認識賀阮阮,但那也已經是很多年以前見過,這次再一件都紛紛驚歎她的容貌。

“好久不見阮阮,你越來越漂亮了。”

幾個年長一點的男男女女簇過來笑著問候賀阮阮,賀阮阮一一行禮,表情自然又大方。

其實她跟赫連翊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只是賀元瑾提前囑咐過,他們便沒有多問,坐在一起喝茶吃水果,互相聊一聊,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來,一身灰色西裝,身形俊秀溫潤,賀元瑾一見,立刻上去打招呼:

“文傑,好久不見!”

來的男人叫文傑,是個剛剛留洋回國的醫生,現在在租界醫院做醫生。

文傑也熱情的擁抱賀元瑾,道:“好久不見,元瑾。”

賀阮阮一直在盯著文傑看,直到文傑的眼睛注視到她。

“元瑾,這個姑娘和你長的有點像。”文傑笑道。

賀元瑾還沒介紹,賀阮阮站起身道:“文大哥好,我是賀元瑾的妹妹,賀阮阮。”

文傑一怔,立刻恍然大悟起來,賀元瑾則對妹妹的反應有些詫異,他沒做多想,繼續跟大家聊起天來。

“文大哥在租界醫院做醫生嗎?什麼科?”

“是的,在瑪麗安醫院,神經外科。”

賀阮阮眼冒崇拜,笑道:“神經外科啊,好厲害。”

文傑溫柔一笑,沒等說話,賀阮阮又問:“文大哥結婚了嗎?”

文傑搖搖頭,答道:“沒有。”那話其實有點突兀,但文傑看著賀阮阮的表情,倒是覺得她很有趣。

這張動人的小臉背後像是在打著什麼歪主意,有意思的很。

又聊了一會兒,賀阮阮道:“文大哥知道掖城的伶園嗎?那兒的戲是隴都三省最出名的。”

“是嗎?我回國不久,還沒有聽過。”文傑道。

賀阮阮開心的笑:“那我請文大哥看,明天下午三點有一場。”

文傑點頭:“我,那我明天下午去富春公館接你。”

……

傅寒青昨晚沒睡好,坐在車裡哈欠連天,哀怨道:“承釗好的很,不要我們去看他。”

柳涔涔捏著他的手:“必須去!”

傅寒青頓時清醒,嗔道:“你怎麼覺得你關心承釗超過關心我呢?”

柳涔涔笑著靠在他懷裡:“他的醋你也吃。”

結果進了赫連公館見到赫連翊,傅寒青笑道:“怎麼,還真叫車給軋了?”

赫連翊靠在床頭,染了風寒,一張臉白的像紙,一條腿打著石膏半吊著,手裡拿著檔案在批,眼都不抬,道:“坐。江凜,看茶。”

江凜急忙進來倒茶,見兩人都不說話,赫連翊放下檔案道:“寒青是不會上門來看我的,涔涔,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傅寒青一口茶險些噴出來,道:“赫連翊,你還真是個沒良心的。”

柳涔涔掩著唇笑著,半晌道:“我來是要告訴你,你的心上人快要被人搶走啦。”

第三十五章:情敵

伶園這日下午的曲目是《打馬》,柳涔涔要出場。

她留了兩個位置給傅寒青和赫連翊,未開場之前,傅寒青嗑著瓜子道:“我說你追個女人怎麼這麼費勁,又是斷腿又是盯梢的,真是沒半點浪漫情懷。”

赫連翊沉默是金,眼睛都快把二樓樓梯口望穿了,終於等到賀阮阮和文傑。

傅寒青一見文傑的長相便讚歎道:“斯斯文文,溫潤如玉,不錯,是個有力的競爭對手。”

“傅寒青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文傑一上二樓就意識到有殺氣,他四處看了一下,發現了傅寒青和赫連翊。

前一個沒什麼,後一個……

文傑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麼。

老位置,賀阮阮和赫連翊中間就隔了一道屏風。

“文大哥,你嚐嚐這兒的點心。”

賀阮阮遞給文傑一塊荷花酥,文傑脫下外套披在賀阮阮身上,觸碰到她的時候,文傑明顯感覺到賀阮阮身體僵直了一下。

“這有點冷,你別感冒了。”

賀阮阮垂著眸子,手指突然緊張的攥起來,她定了定神,抬眸衝他笑著:“謝謝文大哥!”

傅寒青眼見著赫連翊冷成了冰塊,他原本就在病著,臉色這下更難看了,傅寒青無奈的摸著眉骨輕笑。

譁——笑聲剛落,赫連翊硬生生把手裡的杯子捏碎了,傅寒青大驚,臉上一掃玩味。

“承釗,你來真的!”

赫連翊心裡燒著一團火,頓時連神經都痛起來。

他驀地站起來,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結果腿還斷著,柺杖也沒拿,往外走的時候險些摔了。傅寒青要去攙他,赫連翊甩開他,一瘸一拐的往樓下走去。

賀阮阮當然看的見他,她盯著桌子上的糕點一言不發,整個人像垮了一樣。

文傑看著她,見她把外套脫下來還給他,說:“文大哥,今天對不起,你能不能先送我回去,我有點不舒服……”

她臉色煞白,眼底冒著紅色,像是要落下淚來。

一路下樓,走到樓梯口,文傑對賀阮阮說:“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先去結賬。”

賀阮阮低著頭,有人突然拽了她一把,幽暗的角落裡,她跌進一個懷抱,那人身體不穩,抱著她幾乎要摔倒。

“你這個狠心的東西,我真以為你不要我了。”

赫連翊緊緊抱住賀阮阮,頭靠在她頸窩裡用盡全身力氣箍著她。

他身子滾燙,臉憔悴的嚇人,人晃悠著,好像隨時都會倒。

他下樓以後就在這等,數著數想著,如果三十秒之內等不到她,他就把整個伶園毀了!

賀阮阮被抱的喘不動氣,胸腔裡的苦澀慢慢溢位來,疼的她渾身戰慄起來,用力的打著赫連翊:

“赫連翊你放開我!我不要原諒你!你騙我,你把我當傻瓜一樣耍,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她把所有委屈都發出來,用盡所有力氣哭喊著。

赫連翊心痛如絞,他捧著她的臉,猛的吻下去。

她的淚落進他嘴裡,赫連翊心都揪起來了,他鬆開她,把她按進懷裡,柔聲說:“阮阮,對不起……我不應該騙你……”

賀阮阮聽著他凌亂的心跳,聽著他的道歉,她生氣,氣的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下去。

赫連翊躲都不躲,任由她咬,賀阮阮一邊咬一邊哭,哭到最後她鬆開他,低聲說:

“那天真的軋到你了是不是?”

那天他讓司機開車,車上下顛了一下,她就知道軋傷他了,剛剛又見他走路不自然。

賀阮阮知道他傷的不輕。

聽到她的關心,赫連翊欣喜萬分,他擁著她,貼近她說:

第三十六章:凌晨四點

“你沒有真的怪我是不是?”他伸手摸著她的耳垂,上面一隻珠玉的耳釘閃閃發亮。

“那天你下車,我看到你戴著它,我就知道你沒有真的生我的氣。”

賀阮阮抽泣著,她扭著他的衣服:“誰說我沒有生氣,我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可即便是生氣,她還是想見他,她每天盯著房間裡的窗簾,想著念著他出現。

赫連翊心裡暖成一片,他輕輕勾起賀阮阮的下巴,深邃的眸子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

“我願意做任何事來補償,只要你能原諒我。”

“真的?”賀阮阮微揚下巴:“那你往後什麼都聽我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好,什麼都聽你的。”霍衍之目光如炬,緊緊抱住她。

他這輩子什麼都不怕,唯獨方才幾秒鐘的等待,真的要了他的命。

他把頭埋進賀阮阮的頸窩裡,貪戀著她的味道,心慌道:“賀阮阮,你是我的女人,這輩子就只能是我的女人。”

他永遠都是這樣,霸氣凜然的讓人心顫。

可賀阮阮的心卻因為這句話劇烈的跳動著,她心底甜甜的笑開,長久以來的悲傷終於煙消雲散。

……

掖城新聞部娛樂版報紙印刷量翻了十倍不止,頭條新聞曾不出窮。

隴都三省督軍赫連翊追妻之路峰迴路轉,赫連督軍斷腿擊退情敵,怒吻表忠心。

賀家千金怒氣未消,督軍花式道歉,花式寵妻毫無下限。

一日,千金與督軍約會,督軍因公晚十分鐘,千金大怒,罰其校練場跑圈五十,督軍扔其柺杖跑的不亦樂乎,下屬跪地一圈苦求千金饒命。

一日,千金無聊,督軍於例會之上公然逃跑,率護衛隊奔去賀家大院表演軍體拳,還附帶瓜子一斤和茶水一壺。

一日,千金哥哥遇工作難題,千金愁哭,督軍親自出面協調。

一日,千金弟弟被人欺負了,千金又愁哭,督軍一聲令下,暉軍百人齊上陣,瞬間把人打成豬頭。

一日,千金父母身體抱恙,千金還未哭,督軍已命人請醫生十名,補品萬千,親自坐在賀家客廳等診斷結果。

一日,千金二姑媽女兒要出嫁……千金二姨夫搞外遇……千金小姨媽要生孩子……

這日,天還未亮,賀家大廳。

赫連翊一身軍服,正襟危坐,江凜跟謝釩站在他後面,大氣不敢喘。

下人們在源源不斷的把彩禮往賀阮阮的臥房裡送。

賀松柏和夫人照舊坐在一邊擦汗。賀元瑾和賀元臻坐在兩側,賀元臻舉著茶杯笑道:“姐夫,喝茶。”

自從赫連翊幫他出頭,賀元臻對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看見他立刻笑容可掬,狗腿的很。

赫連翊緊張的不苟言笑,接過茶道:“謝小舅子。”

賀元瑾衝他拱了拱手,道:“赫連督軍,上次工作的事情多謝你出手幫忙。”

赫連翊點頭,道:“沒事,謝大舅哥。”

幾個人尷尬的要命,只聽賀阮阮在二樓一聲大叫:“赫連翊!”

第三十七章:我還沒消氣呢

赫連翊騰的一下立正站好,賀阮阮頂著雞窩似的腦袋,穿著睡衣拖鞋從二樓一路狂奔下來。

她瞪著赫連翊,滿臉都寫著起床氣三個字。

“現在是凌晨四點,赫連翊,你要提親能不能挑別的時候!”

她炸了毛一樣,只差被點燃了。

赫連翊側頭問謝釩和江凜:“四點太早了嗎?練兵不都是四點嗎?”

謝釩面無表情:“不早,咱們都是四點起。”

賀阮阮臉黑成碳一樣,赫連翊走去她面前,按照江凜教的,掏出懷裡的戒指,然後單膝跪地,江凜跟在他身後,掏出懷裡的婚帖。

赫連翊鄭重其事道:“賀阮阮,我赫連翊今天重新跟你求婚,婚帖,戒指和彩禮都在,當著你父母兄弟的面,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他目光深邃堅毅,軍服襯的整個人青松一樣的挺拔,面容如遠山初陽般明亮。

賀阮阮心臟劇烈跳動著,晨曦的光漸漸照射過來,光暈對映在他們之間。

賀阮阮心底蔓延著暖意。

她伸出手,赫連翊將戒指套在她纖細瑩白的手指上,然後用力將她抱起來,大笑著轉了三圈,賀阮阮笑著摟住他,她盯著初晨的微光,腦中突然靈光乍現。

……

初十,赫連翊大婚。

暉軍軍隊穿著整齊劃一的軍服,將掖城主幹道全部疏通開,老百姓只能遠遠看著,十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向富春公館,記者們為拿一手資料,早已在賀家大門口等候。

陸軍部所有在任的官員都到了,熱熱鬧鬧一大片人,場面異常隆重。

傅寒青掐指一算,道:“據我觀察,還要出事。”

柳涔涔靠在他懷裡,她今日穿了件玫紅色的旗袍,襯的臉面桃花般好看。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怎麼能這樣說。”

傅寒青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憤憤不平道:“誰讓赫連翊比我結婚早。”

柳涔涔一怔,臉上不絕染上兩圈紅暈。

不多時,接親的車輛到了,赫連翊軍服颯颯,胸前披著大紅花,臉上神采奕奕,猶如霞光般俊朗帥氣。

賀元臻和賀元瑾和一堆下人堵在門口,賀元臻提著棍子,霸氣道:

“姐夫,想娶我姐,先過我這關!”

他舉著棍子衝過去,赫連翊唇角微彎,驀地一手抓住棍子,腳下一掃,賀元臻沒站穩,登時往後倒,赫連翊大臂一撈把他扶住,沉聲道:

“傷了你你姐可饒不了我,好弟弟,放姐夫我過去。”

他爽朗一笑,提步往正廳走去,剛進門就聽到下人一聲驚呼:“不好了,新娘子不見了!”

赫連翊腦中嗡的一聲,急忙快步衝上二樓,江凜和謝釩和一眾賓客急忙跟過去。

賀阮阮的臥房被佈置的別緻喜慶,赫連翊衝進去見裡面空無一人,只有床上的一封信,他急忙開啟信,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大字:

“赫連翊,我還沒消氣呢!”

眾人皆驚,掖城新聞報登時有了新聞素材,賀松柏夫妻二人又暈倒了,傅寒青跟柳涔涔面面相覷,詫異道:

“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赫連翊站在最前面,沒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他一言不發,一雙眼睛裡卻充滿笑意,唇角蕩起邪魅的笑容,良久之後道:

“小東西,千萬,別讓我抓到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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