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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遍佈西安的澇坑 文王凱利

由 終南文苑 發表于 美食2022-12-20

澇池 陶滸 繪

如今的西安古城,道路寬闊,地勢平坦,高樓林立,城牆巍峨,很有一番大都市的氣派。但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西安的大深坑、小澇池卻遍佈城牆內外,可以說是滿目瘡痍了。

據網友“邊邊面面”轉發的一篇未署名文章說:“我今年已是近八十歲的人了。回憶我小的時候,西安夏天暴雨天氣並不少,有時甚至比現在下得還大、時間還長。但大雨過後,道路上的水很快就流走了,很少形成積水。西安當時的地下排水系統幾乎沒有。這是為什麼呢?我想了很久。我終於想起來西安的澇池。所謂澇池,本地人也稱坑,就是一些低窪地。西安有好多,主要集中在西安的西北角,其他地方也有一些。在我的記憶中,小北門、玉祥門內大大小小的坑就有七八處。另外,西門內現兒童醫院門口就是一個大坑。西大街菜坑岸、東大街飲馬池都有坑。”這位老人家所說的澇坑,有的我經見過,有的我卻從未去過。

上世紀60年代,我們一群小夥伴喜歡在西安城牆內外的大小澇池游泳。常常因游泳回家晚了,總不免會挨家長一頓揍,所以,西安的澇坑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些澇坑,個個都承載著西安的歷史,飽含著災荒的苦難,見證了古城的發展。每個澇坑都有著一段悽婉的故事。

在長樂路東段,東方億象城服裝大廈背後不遠,曾有一個約兩個足球場大小的澇池。周圍的人們都叫它豆芽坑。這個澇池歷史久遠,據說滿清時期就有了。解放前,由於兵荒馬亂,連年水旱,大批河南難民逃荒來陝。據當地老戶回憶:當年,這個大坑周圍的空地上住滿了河南難民。臨時搭起的茅屋窩棚,橫七豎八,雜亂不堪。那年月,這裡的社會秩序也比較混亂,剃頭的,挑擔的,做買賣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色人等都有。據說,當時因這裡有不少河南籍小販,長年在澇池邊發豆芽、賣豆芽而得名豆芽坑。五十多年前,我們一幫小夥伴經常結伴來豆芽坑游泳。因為那時到市體育場游泳池等正規游泳場所游泳,需持加蓋有體檢合格鋼印的游泳證才能購票入場,每次五分錢,限遊一小時。我們兜裡沒錢,也嫌玩得不過癮,所以就經常到興慶湖和城河溝裡游泳,豆芽坑也是我們遊得最多的地方。當時的豆芽坑,是個不規則的橢圓形。池沿兒光滑,外淺裡深,最深處至少有三四米之多,池底遍是垃圾淤泥。池水靜時清,動時濁。倘有人使壞故意攪弄,池中就會泛起一股股汙水。儘管如此,我們還是樂此不疲,每次都游到盡興而歸。五十多年後,我故地重遊,再次探訪豆芽坑這個老地方,只見這裡早已是高樓林立,商賈雲集,今非昔比了。特別是曾在豆芽坑周邊定居的河南老鄉,也隨著城市的建設和發展,得到了妥善安置,居住條件有了極大改善。

上邊說到的,西門裡路北的大坑,我兒時也經常光顧。這個大坑有二十餘畝大,四五層樓深,大體呈長方形。據說是明洪武年間,修葺西安城牆時取土而形成的。坑內偏高處一年四季都種著蔬菜,春天種的小白菜,夏天種的辣椒西紅柿,冬天栽的紅白蘿蔔等,一畦畦料理得很精細,遠看綠油油一片。坑內最北邊,有兩三間坐北朝南的房屋,似住著一戶人家。有人稱之為王家菜園。它隸屬於當時的潘家村公社西關大隊。這個大坑很神奇,無論是大暴雨,還是連陰雨,都沒有多少積水。偶遇連天淋雨,低窪處積水後,天晴不多日就滲幹了,所以在坑裡種菜住人均無大礙。據當地老戶講,上世紀80年代初,隨著城市建設迅速發展,這個大坑作為低窪地區改造專案而被填平了。在原來的大坑之上,現在是國家兒童區域醫療中心的門診樓。樓前是一個街心花園廣場,幾座仿古建築坐落其間,供四方遊客和附近居民休閒娛樂之用。看著如今平坦的廣場,聯想當年荒涼的大坑,不能不讓人由衷的感嘆啊!

位於環城南路南沿,西北大學老校區北門東側,原來有一個大澇池,長三十米左右,寬有十八九米,深有四五米。澇時大,旱時小。它可能是老城區最後一個被填埋的大坑了。上世紀90年代初,我在市民政局供職,曾分管過殯葬工作。原市民政局殯葬處在柏樹林的臥龍寺內辦公。因臥龍寺重新修復,寺方提出了收回廟產的要求。於是,經多方選址後,最終市殯葬處遷到了環城南路,西北大學東側的一幢“7”字形兩層樓內辦公。美中不足的是,這幢辦公樓地處低窪,緊臨著這個大澇池,常常遭雨水倒灌。一次連天大雨,我放心不下,到現場後,看到汩汩雨水順著坡道向院內流去,連一層的辦公室裡也浸滿了雨水。原來,這個澇池是方圓周圍的滲水坑,周邊的雨水大都蓄在這個大澇池裡。我曾多次在殯葬處辦公樓的二樓,臨窗南瞰這泓澇池:這個不規則形的澇池內有不少腐枝敗葉,浮有半池綠色微生物,水呈黑灰色。緊靠澇池周邊,是一個挨一個民房的後窗。民房後壁大都襯砌著水泥圍牆。這些居民大多是張家村街辦所轄的城中村中的老戶。嚴冬,池面常覆一層薄冰;酷暑,蒸騰瀰漫一股腐氣。由此,周邊居民的生活境況就可想而知了。上世紀末,市民政局在這裡營建家屬樓時,將水抽乾清淤後,僅在池邊打下的水泥立柱就深達七米二之多。2000年後,隨著低窪改造,這個澇池被全部填平,蓋起了西北大學綜合教學樓和市民政局的職工宿舍,從此,這裡的村民告別了低矮潮溼的陋室。被分別安置到了寬敞明亮、空氣清新、乾爽宜人的新樓房中。可說是千年舊貌換新顏了。

炭市街最早是一條堆放木炭,供應滿(族)城居民燒火取暖用的小巷。後來逐漸成為木炭集散的“炭市”。1927年這條小巷被拓寬成街,開始慢慢向水產、海鮮、副食品和蔬菜市場過渡。1942年這裡一度被稱為菜市坊。1954年定名為炭市街至今。在炭市街路北,西安皇城海航大酒店以南,曾有兩個大坑。這兩個大坑均因這裡的菜市場而得名。東邊的叫菜市東坑,西邊的稱菜市西坑。據說,這兩個大坑是修建皇城時取土壘牆而形成的。當時坑闊十數畝,深兩丈有餘。解放前有大批河南難民,棲身於這兩個大坑之內。待他們生活穩定下來後,這些難民開始依著坑壁搭棚建屋。僅菜市西坑內,就住了數十戶人家。雖菜市東坑稍淺,但居住的人家也不在少數。當時,這批河南老鄉有的靠出苦力養家餬口,有的則依菜市之便,做點小買賣度日。後來他們就逐漸有能力經營自己的家園了。有的將棚舍改建成了住房,有的在門前紮起了院牆,有的在坑裡闢了幾畦菜地,在上下坑口處還修葺了寬寬的臺階。據當地老戶回憶,西安解放後,這裡居民的生活得到了政府的重視,有了逐步的改善。過去每逢連陰雨或大暴雨,坑裡都會大量積水,有時深可沒膝,直接危及這裡人們的住房安全。每每遇此,這裡的住戶都會肩挑人抬,往坑外淘水。後來遇到坑內積水時,當地政府就安排大功率抽水機往外排水,有效保護了東坑西坑內居民的安全。上世紀70年代末期,政府出資先是改造了菜市東坑,此後不久又改造了菜市西坑。在原址上蓋起了數棟磚混結構的居民樓。使這裡的居民告別了深坑陋室,住上了寬敞明亮的新居。筆者在當地採訪時,幾位曾在菜市東西坑居住的老戶說:“現在這裡的居住條件很好,生活非常方便,我們很滿意。人老了,對這裡也有了感情,不願意離開這個地方。有的被安排到經二路的居民,也是故土難離,經常回來看看。”

要說過去西安城圈裡最大的坑,可能就數市體育場原西牆外、現陝西政務服務樓後邊的那個大坑了。我小時候,經常下到這個大坑裡玩耍。當時是從西五路南沿下坑,從臨近東新街上岸,大坑長約六七百米,深有八九米許。從大坑裡往西邊看是原“秦王府”的古城牆,東邊是西安人民大廈後樓的西山牆。大坑內遍佈著很多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小坑。有的坑已深達地下水層,常年積著綠汪汪的水。坑內長滿蒿草,秋季約有一人高,兒時我們常躲在草叢裡搞惡作劇。那時,大坑裡常有人挖取黃土,也有人傾倒垃圾,整個大坑雜亂不堪。記得有一次,學校上解剖課需要用幾隻青蛙標本,我們幾個同學進了大坑下小坑,捉了幾隻回去,沒想到我們不但沒有受到表揚,反而被老師數落了幾句。原來我們捉回去的都是長著毒疙瘩的癩蛤蟆。這個大坑常年荒棄不用,聽說解放前後是個槍斃犯人的地方。

從1968年開始到1979年的十年間,省政府在這個大坑上邊回填邊建設,先後蓋起了9棟磚混結構的職工住宅樓。現如今,這裡樓房鱗次櫛比,寬敞平坦的皇城東路貫穿南北。路兩旁的文化牆、鮮花牆令人賞心悅目。開車經過這裡的年輕人,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腳下曾經是一個荒涼的大坑吧。

據西安老戶郭老先生回憶:在長安路西安賓館對面,原3538工廠坡下,曾有過兩個深坑,各有方圓一二百米大,每逢大暴雨或連陰雨必定積水,蓄水最多時可達七八米深。有水時,周邊的孩子們經常到這裡游泳戲水。有位綽號叫“禿子”的小夥,還在這個澇坑裡救起過一個溺水的小孩。但待到雲開日出、天氣晴好後,水就逐漸滲幹了。當年大坑沿岸上有不少雜亂的墳塋。春天有人在這裡挖野菜,夏天有人在坑邊拾地軟。不時還有人在大坑邊放牧羊只。即便如此,解放前這兩個大坑坑壁上,仍然挖有很多窯洞,其中居住著逃荒來陝的河南難民。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常年居住在這潮溼的窯洞裡。其生活之艱苦可想而知。直到上世紀60年代末期,這裡才被改造填平,坑壁上的住戶也得到妥善安置。隨後不久,在這兩個大坑的原址上,蓋起了富麗堂皇的唐樂宮等諸多高樓大廈,極大改善了城市的面貌。

我所經見過的澇池及採訪中瞭解到的大坑,可以說不勝列舉。西安解放前後,有名字的就有文昌門外,澇池邊長滿蘆葦的葦子坑;有八仙庵旁,道士道姑種菜汲水的老道坑;有西南城角內,鷺鳥飲水的白鷺灣;有小東門裡路南、暗娼野妓雜居的鴨子坑等。西安城牆內外,沒有具名的澇坑就更多了。僅《西安文史資料》第二十五輯中提到的澇坑就有十數個之多。就連市中心的報話大樓南邊,也曾有過澇池荒坑。《西安文史資料》載:“一條東西向很短的‘群眾巷’(此巷不通),進巷口南只有矮房幾間是住戶,中間是一很小的入口處,進去是一塊兒低窪地(在人民劇院北側),據當地居民說,這裡在解放前是個大垃圾坑,只住了幾家拾破爛的窮人。解放後沒處住的人逐漸在這裡蓋起了簡陋的房子。”後來隨著舊城的改造和建設,這個大坑就不復存在了。

雖然西安城牆內外,大大小小的澇坑已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但它卻乘載著人們的情感記憶,鐫刻著古城的歷史印痕,是城市人民生活改善的生動見證。它生成和消失的曲折過程,好似一部古城人民艱苦奮鬥的史詩,如同一頁西安建設發展的記錄,也像一首古城華變的壯美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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