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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由 老知青家園 發表于 美食2022-12-11

大山裡的黑妹,

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的經歷

作者:付曉峰

隨著歲月的留逝,記憶會變的蒼老,但是,人與人之間的真實感情不論經過多少風雨滄桑,它永遠是年輕的。我永遠不會忘記五十六年前,我在雁北的大山裡小村莊所經歷的一段難忘的日子…。。

黑妹在田地裡幫我們姐弟幹活

秋臨津門,小區的花壇裡的菊花開的一片燦爛,觸景生情,我想起了老家的深秋,大山裡盛開的菊花,白黃紅紫藍,花團錦簇,它雖沒有城市花園裡的牡丹花那樣富貴,也沒有城市花房裡的杜鵑花那樣嬌豔,但大山裡的菊花在風雨中綻放的遍野燦爛,讓我喜愛,使我更難忘的大山裡一個叫張菊花的小姑娘——黑妹。

文革那年,正是山村裡莊稼的收穫季節,父親蒙冤坐牢,我們全家被紅衛兵強行遣返回原籍。我和三姐及小弟陪著患病的母親乘坐著本家五十九哥趕來的一輛馬車,翻山越嶺,我瞅到滿山遍野盛開的菊花,對於輟學回鄉的我卻沒有賞景的心情。當馬車行駛到一個四面環山的小山村的村口。這時候,一幫土頭灰臉的戴紅袖章本村紅衛兵圍住了我們的馬車,幾個如狼似虎的紅衛兵已上了馬車搜查我們帶的的提包和鋪蓋卷,把衣服翻的亂七八糟,也沒有搜查出一件“四舊”的東西。沒有一點收穫,這幫兇神惡煞紅衛兵很狼狽撤走了,還有十幾個村民在旁邊看熱鬧。人群裡有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憤憤不平地說:“都是鄉里鄉親的,人家剛從城市回老家,就這樣對待,有些太沒人情味了。”這個十二三歲大眼睛的姑娘就是張菊花。還有一位白鬍子老者說:“人家也沒有挖你們家的祖墳,你們這樣欺負人家。”此時,母親眼裡含著淚,我們姐弟三人也都兩眼淚汪汪。我們想到日後在小山村日子會更苦。

空空的大山裡的小村落

轉天大早,天色剛矇矇亮,我與三姐跟生產隊裡的男女社員去下地收山藥蛋。(土豆)剛開頭,生產隊的山藥蛋田地都分散在很多陡峭的山窩窩及條條溝溝的彎彎裡。為此,生產隊分成幾個小隊,將十多個社員組成一個收山藥蛋的小分隊。我和三姐隨其中的一個小分隊,挎著笨重的柳條編的大筐子,攀山樑爬高坡拾山藥蛋,汗水溼透了衣衫。幾天後,生產隊召開評工分會上,卻給我和三姐各評三分工(十分為一個工)其他半大小子和閨女及中年婦女都評為八分工,連最小十一歲的娃娃都掙五分工。(半個工)我和三姐每天累死累活地幹活,卻掙三分工,這就是對我們姐弟倆明顯公開的政治歧視和迫害。按政策,我們姐弟都是回鄉知青,但是因父親的問題,我們作為子女受到誅連,無助無奈的我們只能忍聲吞氣,忍辱負重,陷入到人生的最低谷,

在我印象中,那年秋收山藥蛋的最後一天,生產隊的全體社員在東溝河灘四十畝山藥蛋田地進行秋收大會戰,那場面很紅火。一個男壯勞力掄著老撅頭刨著三壟長一尺高的棵棵莖蔓,莖蔓土層下鏈結著顆顆山藥蛋,後面有四個半大小子或半大閨女及小媳婦提著笨重的柳條編的筐子負責撿山藥蛋,其四人撿山藥蛋編為一個小組。可生產隊長將我和三姐及一個七十歲長白鬍子老地主,共三人編為一個撿山藥蛋的小組。我和三姐掙三分工(算少半勞力)那個年邁的老地主也掙三分工。這樣我們三個少半勞力卻幹四個人的活。並將我們姐弟與老地主編為一組,很明顯將我們姐弟列為四類分子被改造的物件。在當時階級鬥爭特殊年代,記錄下了最殘酷的歷史一頁!

我與三姐累死累活地拼命地幹,再加上那位老地主手腳慢,我們這一組的進度依舊很慢,山藥蛋撒滿田地,我們三個撿山藥蛋的人與前面刨山藥蛋的壯漢距離的越來越遠。可是別的小組進度很快,撿山藥蛋的半大小人和閨女與刨山藥蛋的壯漢距離很近,這些半大小子和閨女也在嘲笑著我們姐弟。這時候,生產隊長朝著我和三姐發起火,他怒吼道:“你們這一組人幹活磨磨蹭蹭,今天撿不完山藥蛋就別想回家。”此時,一陣清脆的聲音飄了過來:“今天我就抱打不平,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生產隊在欺負人,三個掙三分工的人幹四個人的活,你們還有良心嗎?我今天就到這個組幹活。”說話的人正是那位十二三歲的小女娃,我想起了昨天在村口遇見的那位叫張菊花的姑娘。她一雙大眼睛,一身粗布衣,模樣算不上漂亮,但讓人感覺到有一種樸實的美。(真像大山裡一朵野菊花)因為她長的黑,村裡的人都叫她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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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妹的抱打不平的話,生產隊長不敢發火,因黑妹爹是村裡貧協主任,他們又是沾親帶故。他只說了一句話:“黑妹,我管不了你,可是你要站穩自己的階級立場。(生產隊長雖是大老粗,但是滿腦子的階級鬥爭,他整人最狠!)黑妹的抱打不平,熱情主動地幫助處在逆境中我們姐弟,令我們姐弟的心裡感覺到一片溫暖。莫說黑妹是一個小姑娘,她幹起活來風風火火,手腳利索。不一會兒,我們這一組的撿山藥蛋的進度已趕上了別的小組。我們姐弟打心眼裡感激那個大眼睛的黑妹。

到了中午,生產隊的社員在田地裡架上大鐵鍋,大鐵鍋裡悶煮著山藥蛋。這是我回鄉吃得頭一次野餐。我和三姐沒有菜,幹啃著山藥蛋。這時候,黑妹將從家裡帶的醃製的一大顆酸白菜分給我和三姐一半,啃著山藥蛋,再吃著酸白菜,飢餓的我感覺到我今天很香甜地吃了一頓飽飯。回到老家的一段日子,家裡糧不夠吃,每天家裡熬穀米糠糊糊,撒一泡尿肚子就空了,肚子裡沒有油水,每天餓著肚子去田地裡幹活。當時我最大奢望,就是填飽肚皮。

有了貧農女兒黑妹敢為我們抱打不平,生產隊幾個半大小子和閨女也不敢公開地欺負我和三姐,但是也有個別的半大小子懷恨在心,找機會跟我們姐弟過不去。當時,我心裡很納悶,為啥這位山村貧農的女兒來幫助落難的我們?經過接觸,我才知道黑妹因家貧,沒上過一天學,從十歲就下地掙半個工分。(六七十年代,大山裡的閨女幾乎都是文盲)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在這段秋收的日子,潑辣樸實的黑妹一直田地幫助我們姐弟幹活。她穿的一身破舊的粗布衣,但她有一顆純真善良的心。

黑妹教我騎毛驢

生產隊的社員收完地裡的莊稼,我又隨半大小子和閨女給生產隊放毛驢和割草。三姐被生產隊長分配到菜地推水車,(推水車是力氣活)在菜地幹活的幾乎都是村幹部的媳婦。

那天大早,我這個十四歲的在城市讀中學娃娃,頭一次和村裡生產隊的半大小子和閨女一起開始了放毛驢割草的生活。寂靜的大山裡是農村孩子的天下,他們騎著毛驢奔跑著,喧鬧著……。我望著這一群快樂農家小騎手,心裡羨慕極了。當我也靠近一頭長的滿身灰色的毛驢時,我剛抓住韁繩時,這頭灰毛驢抬起後蹄又奔又跳,我膽怯了,我脹紅著臉悄悄地跟著灰毛驢後步行。這時候,已騎著一頭高大的棗紅色的騾子的黑妹來到我的面前,只聽見她喊了一聲:“得!”那條棗紅色騾子停住,她很利索地從騾子背上跳了下來。她為我牽住了灰毛驢,她朝著那頭灰毛驢大吼了一聲:“得!你怎麼也欺負城裡的讀書的娃娃?”真怪了,剛才還跑跳如雷的灰毛驢一下子變得老實了,黑妹牽住毛驢的韁繩,我憋了滿頭大汗才爬上了這頭灰毛驢背上。路上,黑妹安慰著我說:“在農村日子長了,你的膽子就大了,你就會擺弄牲口了。”接著她又傳授騎牲口的經驗:“騎牲口上坡時,身子往前趴,下坡時,身子往後仰,關鍵是抓緊韁繩。讓牲口挺住,使勁勒緊韁繩,同時喊叫“得”!奔跑時,陡韁繩喊叫“駕”!要想真正學會駕駛牲口,平時要懂得疼愛牲口,放牲口時要讓它們吃飽,飲飽水,要和牲口有感情,千萬不要隨便抽打牲口,牲口不會說話,可它們會記仇。”黑妹叨叨了一路,等於給我這個城裡的中學生上了一堂勞動課。我打心眼裡感激她。就這樣,一字不識的黑妹竟成了我在農村學習騎毛驢的第一個老師。(後來,我到兵團也敢騎馬了)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幾天後,我敢騎毛驢了,逐漸掌握了一些乘騎毛驢的經驗。可是一場意想不到的險情悄悄地向我撲過來。一天大早,我隨著生產隊的小夥伴進山裡放毛驢割草,我騎著那頭已被我馴服的灰毛驢,在驢群后慢慢地行走著,生產隊裡有個出名的壞孩子叫二楞子,行走在我後面,偷偷地朝我騎的那頭灰毛驢屁股踹了一腳,頓時,我騎得那頭灰毛驢受驚嚇而狂奔跑起來,路前不遠的是一條轉彎的土路,直行的土路也通向山溝的懸崖。我騎在那頭灰毛驢背上,雙手勒緊韁繩,可是那頭受驚的灰毛驢依舊不停,我懼怕地吼叫:“救命啊!救命啊!”說時慢,那時快,只見黑妹騎著那頭棗紅色的騾子,象一團火,飛奔過來。超過我騎得那頭灰毛驢前面,她從飛跑的騾子背上跳了下來,雙手死死地抱住灰毛驢的頭,她怒喊道:“得!”此時,我騎得那頭灰毛驢終於停住了。好危險啊!前面就是通向山溝的深懸崖!我從灰毛驢背上下來,我坐在地上,連驚帶怕地全身軟的象一團泥巴。可是黑妹的雙腳卻讓那頭奔跑的灰毛驢踩傷了。我親眼目睹,黑妹的挺身而出的相助,死死抱住那頭受驚嚇的毛驢腦袋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使我想起了曾閱讀過在文革時暢銷的小說《歐陽海之歌》書中的英雄——歐陽海。

黑妹,這個大山裡的一個鄉村樸實的小姑娘,又成了我這個回鄉知青的救命恩人!

黑妹把自己割的草給我分一半,讓我掙半個工

“驢驚”事件後,生產隊長怕出事,安排專人放毛驢,不再讓生產隊的孩子們騎驢割草了。我與黑妹隨著生產隊的孩子們徒步去遠處大南山裡溝溝梁梁裡割草,只有那裡才有青草。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大山裡的溝溝梁梁

到了大山裡,割草的孩子們象一群山雀呼啦地一聲飛散了。只見黑妹腰插鐮刀,邁起她那雙靈捷的大腳,攀山崖登岩石,好似一隻矯健的燕子。一會兒,白色的山霧就裹住了她那健美的身影……

後半晌時,割草的孩子們個個都是滿載而歸,黑妹也揹著一大捆嫩綠的青草,象揹著一座小山。那青草葉子上還掛著溼漉漉的露水珠,散發出誘人的青草芳香。再瞧,汗水從她那黝黑的臉上流淌下來,溼透了她的衣衫。可我這個男子漢,大半天卻割了一小捆帶黃葉子的老草,右手還磨出了血泡,我感覺到有說不出的羞愧!我與黑妹行走在那幫孩子們的後面,一路上,我眺望著滿山遍野都盛開著野菊花,深秋的大山裡景色多美!我被眼前大山裡的美景而深深地陶醉……黑妹開口問我:“哥,你在想啥?為啥不說話?”我沒有言語,黑妹又吱聲:“哥,你給我唱一首歌吧。”我看到身背一大捆草的黑妹,此時我應該給她唱歌解解乏。我放開嗓子唱了一首電影《上甘嶺》中的插曲《一條大河》,黑妹誇讚地說:“哥,你唱的多好,再給我唱一支歌。”我又唱了一支歌《讓我們蕩起雙槳》,似乎她聽得有些陶醉了,她把大捆草放在地上,手抹著滿臉的汗水,她坐在土坡上歇一歇腳,她便深有感觸地說:“哥,我從來沒有聽過有這麼好聽的歌,我和讀過書的你在一起很快樂,我是一個睜眼瞎子,你不嫌棄我,以後你教我認字學文化。”我真誠地點點頭。一路上,黑妹又讓我給她講了她愛聽的神話故事…。。。因她身揹著一大捆草,一路上要歇腳二三次,我想替她背一會,她卻不願意。我看到這個山裡的小閨女這般能吃苦,真讓我這個男子漢打心眼裡敬佩!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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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莊口,黑妹竟把她自己割的一大捆草分出一半,讓我先揹著身上,讓我交給生產隊的飼養牲口的大院。(生產隊規定,五十斤草為半個工)使我和其他半大小子和閨女一樣掙半個工。可是我卻沒有絲毫地高興起來,這難道是黑妹對我的同情和憐憫嗎?讓我這個男子漢羞愧地無地自容。可黑妹卻一本正經地說:“哥,你不要死承面子了,你割草少,掙不上工分,到年底糧款也掙不到,還掛賬欠款,我家每年工分多,我爹當村幹部,每天掙二個工,還另有補助,我每天也掙八九分,我家除了掙回糧款,還能分紅。”(領取現款)黑妹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讓我心裡一陣溫暖。可我還是勸黑妹以後不要這樣幹,讓她爹孃知道該數落她缺心眼,說我佔她的便宜,而且我心裡也不願她這樣幫助我,我會連累這位貧農的女兒。她卻哈哈大笑:“我願意幫你,誰也管不著。”以後割草的日子,黑妹還是依舊給我分一半她割的草。我真不知如何感謝黑妹的無私的幫助。當時,我真不明白,黑妹為啥要幫助處在逆境的我?一有空,我就教黑妹認字,這是我唯一的能做到的事,唯一地能夠回報黑妹對我的幫助。幾天後,她竟會寫二十多個字,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會寫了,那天她很興奮,她高興地喊叫:“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日後,我又給她講了岳飛、文天祥、林則徐、秋瑾等歷史愛國名人,及扁鵲、孫思邈、李時珍、祖沖之、徐光啟等古代醫學家和科學家的故事,她聽的聚精會神。我給她又介紹了城市舞臺上演出的話劇、歌劇、芭蕾舞劇,她感覺到很新鮮,聽到入了迷……有一天,黑妹的爹遇到我滿臉堆笑地說:“我閨女回到家,老是誇你,你教我家閨女認字學文化,你可真是一個好娃。哎!可惜你的家庭出身不好。那天,我請你到我家來吃油炸糕。”我當時答覆:“大叔,不用客氣了,黑妹也常幫我的忙。”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後來,不知黑妹怎樣打聽到我家所分的糧食不夠吃,以及我每天早上不吃飯,餓著肚皮幹活的事。她便常常偷偷地從家裡給我帶兩塊玉米麵餅子。飢餓的我也啥也不顧了,當著她的面,我那副狼吞虎嚥地吃餅子的模樣,又常常逗得她捧腹大笑。

山洞裡避雨

一天到大南山的溝灣裡割草,天上烏雲密佈,黑沉沉的一片。一陣狂風捲來,突然天上下來了傾盆大雨。我和黑妹頓時成了落湯雞,我心裡懼怕不知道何處躲避。此時,黑妹拉著我鑽進一個漆黑的山洞。(原來是野狼的巢穴)我剛貓腰進去,心裡卻有些害怕。也許黑妹已經看出我心裡的不安,她便說:“這個山洞曾住過一隻老狼和兩隻小狼崽,因二年前,村裡修路築橋,在大南山放炮炸石,這隻老狼帶著狼崽逃走了,你不要怕,我在大南山放毛驢和割草,遇到雨天,就到這裡躲避。”聽罷黑妹的一番敘述,我的心才安靜下來。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在這僻靜漆黑的山洞裡,我頭一次感覺到黑妹的話很多。她與我聊起了閒話:“哥,你們城裡有很多很多的樓房?一定很熱鬧吧?”接著她又在好奇地說“城裡的女娃穿著啥樣的衣裳?”我說:“你沒有去過城市?”“沒有,我連縣城也沒有去過,也沒有見過火車,真想以後跟著你到城市裡逛逛。”她的話裡透出了無限憧憬和嚮往。我倆沉默了許久,洞裡靜得能聽到毛蟲子在草葉上爬動的聲音。山洞的靜得很森人,我便開口吱聲:“黑妹,以後有空,哥會帶你去城市逛逛,但是日後你必須要讀書,你才能走出大山,你對我的幫助,我永遠不會忘記,但是,你就不怕我會連累你這位貧農的女兒?”我的話兒終於打破了山洞裡的沉默。黑妹低著頭沒有言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羞澀地一笑,她說:“我爹孃說你是好娃,你又是讀書人,有文化也見過世面,又教我認字學文化,我很願意和你在一起……”聽罷黑妹的話,我真不知說什麼才好。面對這個大山裡地純真樸實的小姑娘,我岔開了她的話,我很真誠地對她說:“日後有空,我還繼續教你學文化。”她微笑地點點頭。雨已停,我和黑妹鑽出山洞,遠處傳來一串串深沉粗狂悲涼的西北民歌《五哥放羊》:

九月裡(格)秋風涼,

五哥歌放羊沒有衣裳,

小妹妹我有件小襖襖,

改了一改領(那個)口呀啊

裡面穿上,哎約(那個)哎呀哎。

十一月裡,三九天,

白毛(那個)旋風凍死個人。

藍皮(那個)襖來破皮褲,

氈襪子(那個)毛鞋呀啊,

不中用,(那個)哎喲。哎喲…。。

這是我平生頭一次聽到這曲原滋原味的帶著鄉音的西北民歌,我真的陶醉了。黑妹告訴我,這支歌是遠處山坡上放羊的羊倌瞎五子唱的。雨後的大南山,景色更豔,漫山遍野盛開著一片片野菊花,綠油油草灘,彷彿是一幅畫卷。秋天的大山裡多美啊!

尾聲

也許是我這個回鄉知青,用文化默默地影響著大山裡的黑妹,給她帶來了一縷大山外的光亮,使她願意幫助我,願意和我在一起。以致現在的大山裡的農民依然缺少文化,這是她們沒有走出貧困大山的重要的原因。我教黑妹學文化,講城裡的新鮮故事,讓她知道外部的世界,知道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

剛進了臘月,大山裡冬天,寒風呼嘯,滴水成冰。生產隊的社員們都聚集在生產隊部裡溫暖的三孔窯洞裡剝麻桿上麻線。(地裡種的做繩線麻桿經水塘裡淹泡,經過曬乾再剝麻線)此時,三姐已嫁給一個小山村的不識字的農民。生產隊長將我和那個老地主安排到村裡組織的冬季基本建設的突擊隊,儘管每天我掄大撅頭刨凍土層,彎腰推車修築梯田,幹活很苦很累!但是我卻感覺到自己在寒冷的冬天,磨鍊的成熟和堅強起來了。這段日子,我離開了黑妹,我再也不能教她學文化了,我也不能再連累她了,但我還是有些掛念她,因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曾幫助過我,在那艱苦的歲月裡,我們彼此建立了少年時代的真正純潔的友誼……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轉年,生產隊長又安排我給生產隊放羊。在夏日的大南山放羊的時候,我常常遇到來大南山放毛驢和割草的黑妹。她看到我,抹著淚說:“哥,為啥你不回生產隊幹活?哥,離開你,我感覺到很孤獨,沒有人教我學文化了…。。”我沒有再吱聲,我不知怎麼安慰她,我的眼淚在眼圈裡轉……後來我放了一年羊,我又被生產隊長安排到夏家屯整修戰備路。離開了黑妹的日子,我心裡也感到說不出的孤獨。

一年後的深秋,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綻放的一片燦爛。層層梯田和坡地的莊稼一片橙黃,真像一塊巨大的金毯鋪向天邊。我們全家返城,預示著昨天的風雪嚴寒已經過去,我也結束了一個回鄉知青四年的山村生活。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1971年作者留影

我和母親及弟弟走到村口時,(黑妹的家住在村口的土坡上)黑妹和她爹孃早已站在她家的門口為我們送別。黑妹下了土坡,向我走過來,她把煮熟的二十顆雞蛋放在我肩上挎著帆布包裡,讓我們在旅途中吃。我最後一次仔細打量著黑妹,她那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讓我久久不能釋懷。她那雙純淨眼睛,明亮的眼珠,那眼裡透著大山裡的天空的湛藍,純淨得沒有一點雜質。我此時落淚了,我回憶起我與黑妹在一起勞動的日子,在我人生低落的之時,我卻感受到大山裡農家小姑娘的真誠和溫暖。

多少年過去了,我從內蒙古來到了天津。無論大都市使我的生活所發生了多麼大的變化,我的心中依舊保留著那一片淨土,還有那位純樸善良的大山裡的姑娘——黑妹。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2015年3月,我回到了我曾留過青春汗水和淚水的老家那片土地,我才得知,黑妹帶著父母早已嫁到大山外的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站在黑妹家門口的土坡上,我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大眼睛的姑娘——黑妹的影子……

原載1994年12月24日天津《開發報》週末版

2022年10月31日修改補充於天津順通家園

作者簡介

大山裡的黑妹,一個回鄉知青的難忘經歷

付曉峰,祖籍天鎮縣。1952年出生內蒙古商都縣,1965年就讀包頭十五中學。1971年參加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十五團十七團戰士,後調兵團電廠(烏拉山電廠)宣傳幹事。70年代末開始文學創作。先後在《內蒙古日報》《內蒙古電業報》《巴彥淖爾報》《天津日報》“滿庭芳版”版《今晚報》“人物專刊”版《人民日報》“國際副刊”及“文化廣角”版“《人民日報。海外版》“名流週刊”《人民政協報》“春秋,朝花夕拾”版,《民國春秋》《良友》《連雲港文學》等二十五家報紙和雜誌發表文學作品。

已出版《綠星照耀在東方地平線上——華夏名人與世界語風雲錄》一書,《小火炬手之歌》報告文學集。2014年,山東棗莊大學國際世界語博物館收藏作者於《人民日報》《人民日報。海外版》《人民政協報》發表的“名人與世界語”名人傳記文章33張報紙,並頒發收藏證書。2000年,其生平與世界語創作經歷被收錄於中國世界語出版社出版的《中國世界語人物誌》。2017年,又被收錄于山東大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世界語人名錄》。

作者現為天津市作家協會會員,天津世界語協會理事,全國世界語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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