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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看得懂,都不影響人們盛讚它二十年

由 環球銀幕 發表于 娛樂2021-12-12

20年前,大衛·林奇攜新作《穆赫蘭道》參加戛納電影節時,他過往的旅程已似過山車般刺激。

經歷了大風大浪的林奇,彼時已不在乎戛納評委會是否喜歡《穆赫蘭道》,也不太關心觀眾是否能看懂它、喜歡它。

能將腦中一串串“想法”(ideas)構成的夢境(腦中電影)落到現實(拍成電影),便已足夠。

沒想到評委會大愛《穆赫蘭道》,評委楊德昌現場見證了林奇榮獲最佳導演,也真心推崇這部影片。全世界無數觀眾投入了不可思議的解謎熱情,很多人從《穆赫蘭道》開始,認識了個人風格極具辨識度的大衛·林奇。

《穆赫蘭道》

如果你去觀看或閱讀大衛·林奇的傳記、回憶錄、訪談錄、大師課、採訪花絮,會發覺他講話千篇一律,正如他從不正面迴應《穆赫蘭道》的主題是什麼、要表達什麼或者如何看懂。

林奇永遠都說,他只是像釣魚一樣把腦子裡的畫面拍出來,請觀眾跟從內心直覺觀看《穆赫蘭道》或是他的任何電影,直覺能帶大家明白他的意圖。

想靠近影片,相比靠理性邏輯拆解它,多瞭解林奇這人或許受益更多,對一塊美麗的金子看來看去,不如掌握魔法師點石成金的巫術。

林奇首先是藝術家,過著“圍繞工作而生活的藝術生活”,他年輕時對電影最初的願景,是讓畫面動起來,並且有聲音,這完全不同於好萊塢先有故事甚至套路的創作理念。

觀眾和評論家對《穆赫蘭道》的常規理解,是前面大段夢境與後面的現實做對照,即先請觀眾沉浸於兩個多小時美得不真實的好萊塢式夢境,再用半小時“反好萊塢”的現實擊碎夢境。

我們看到好萊塢所在的洛城,和林奇的鏡頭一樣,首先是燦爛陽光和藍天白雲,空氣裡瀰漫著美好的希望,但大量關於好萊塢的傳說和影視,也讓我們深知此地的暗夜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陰謀與心碎。

好萊塢有這樣的雙重性,身心健康的林奇,內心也有被“惡之花”吸引的另一面。

納奧米·沃茨這位澳大利亞外鄉人,到好萊塢試鏡十年未果,遍體鱗傷,絕望又緊張,突然被只愛跟演員聊天、從不要求他們試鏡的大衛·林奇選中演女主角,她的遭遇完美契合女主角身上的雙重性,林奇能逮住納奧米·沃茨,便已點燃了影片的第一束火花。

關於《穆赫蘭道》,你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是這個故事本是從《雙峰》延伸出的一條支線,即一名年輕女孩闖蕩好萊塢的經歷,可能是聰慧的富家女奧黛麗,按《雙峰:最終檔案》一書的線索看,也可能是因家庭變故而背井離鄉從事模特職業的唐娜。

靈感來自電視劇,開始時的計劃自然也是拍攝劇集,然而試播集被美國廣播公司立刻“槍斃”。

如此說來,影片夢境部分出現那麼多看似與主線無關的微型短片片段也不奇怪了。多虧那部被改得面目全非的試播集掛了,才有法國製片人皮埃爾·埃德爾曼促成的這部讓林奇以絕對創作自由完成的經典電影,某種程度上,《穆赫蘭道》是部法國電影。

其次,影片後半截,尤其兩個女人間的情愛關係和彷彿神來之筆的“現實”部分,是導演某次冥想的結果。

林奇早年在拍攝《橡皮頭》時便接觸了“超覺靜坐”,也即冥想,這種修身養性的方式,不僅調和了他體內正負能量的對沖,促他成為溫和紳士,而且他念叨的“想法”也時常從中釣來。

林奇講話語速慢,詞彙簡單,常掛著沉浸於想法的表情,任何事都很難影響他的內在狀態,這就是冥想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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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本沒有“寂靜俱樂部”這場戲,但麗貝卡·德爾·里奧來林奇工作室的錄音棚裡唱了首歌,導演隨即為這首歌設立了歌唱者的角色以及這傢俱樂部,甚至抓來場記演了高貴神秘的藍髮貴婦。

這種看似遊離於劇情時空之外的異度空間,從《橡皮頭》中歌舞女郎居住的暖氣片房間起,便存在於林奇的電影中,它可以是《雙峰》系列裡的“紅房子”,也可以是《內陸帝國》裡的“兔子屋”,觀眾不能確切知曉這些意象的意義或用途,但不可否認它們總能牽引注意力,把我們帶入詭異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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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主角們也會在這個空間抵達某種轉變或頓悟,貝蒂和麗塔被裡奧動情演唱的這支悲歌打動,徹底釋放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情緒,同時,貝蒂發現包裡突然出現那隻要用藍鑰匙開啟的、似通向另一時空的藍盒子——這可是林奇親手做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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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認為這些偶然都是命運,他的人生軌跡似註定了他會拍出這樣的作品。

為什麼看似不相干的片段可以組成一部電影?

林奇在美國電影學院唸書時,上過捷克斯洛伐克導演弗蘭克·丹尼爾的分析課,這人曾教過一種叫“順序寫作法”的獨門絕技,即“設想七十個結合具體場景的元素,把每個元素寫在便箋上,再把這些便箋連貫地組織起來”。

以林奇的語言說,就是“你有七十個想法,做七十個場景,就是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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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問林奇《穆赫蘭道》的高潮是什麼,思路顯然錯誤,林奇只好講,從頭到尾都是高潮。《穆赫蘭道》裡有些支線,可視為他將流動的時間和空間場景做成影像拼貼,形成我們要靠直覺感知的視聽世界。

比如影片開場不久,老兩口挽著(或說架著)貝蒂來到陽光洛城,我們若盯著老兩口那僵直、失真的笑容看,一定會覺得事情不太對勁,片末他們再度出場,只是證實我們的直覺正確,那兩張臉的衝擊,能刺激一個罪惡感深重的人吞槍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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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學者認為,林奇還在學院學過斯拉夫戲劇元素,比如一個鏡頭包括詩意、悲慘、喜感這三層效果,就可能抵達某種不合邏輯的情感和精神,使場景詭異。

仔細想來,《穆赫蘭道》裡殺手為了殺一個人而被迫殺一串人的黑色幽默戲,戴安心如刀割地看著樂不可支、宣佈婚訊的情侶,有林奇自然的詩意感打底,都很符合這個三層意蘊的編劇訣竅,只是三種效果的佔比有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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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輯師瑪麗·斯維尼是林奇的第三任妻子,亦是他的長期合作伙伴,她認同林奇拍攝的這些東西剪輯起來會很有趣。

美術指導是林奇最好的朋友,長期合作的藝術家傑克·菲斯克,此人後來會因《荒野獵人》《血色將至》等影片收穫一大堆獎項或提名。

音樂和音效是林奇很看重的環節,他通常是讓從《藍絲絨》開始合作的老夥計安傑洛·巴達拉門蒂(《穆赫蘭道》裡客串了一把)根據他描繪的圖景先做音樂,他再設計場面。

音效師阿蘭·斯普萊特和林奇一起,從《橡皮頭》開始就把音效做成了另一種電影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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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是多情種,又對女人有種普遍的博愛,類似與他在藝術上惺惺相惜的費里尼。

林奇會為勞拉·哈靈考慮,將她裸體的鏡頭虛化,免得被下流者截圖做文章,也會在片場關心她的高跟鞋能否走那條山坡“捷徑”,可一旦涉及表演,他又能讓納奧米拍十遍自慰戲,直到激發出她絕望的憤怒和張力……

納奧米·沃茨將後來事業上的成功歸功於林奇,她參演《雙峰》第三季是要回報知遇之恩,也正是這部劇尤其是最後一集的思路,也使我們重新思考《穆赫蘭道》的時空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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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有可能是首尾相連的環形結構,前後故事可能是平行時空的兩套配置,串起兩個時空的,是那個拿著藍盒子、嚇死人的骯髒流浪漢,藍鑰匙是殺手在事成之後留給戴安的信物,流浪漢或許代表戴安內在醜陋的自我,即潛意識裡的暴力、嫉妒、恐懼、仇恨等負面情緒或慾望的人形化形體。

從這點看,《穆赫蘭道》《妖夜慌蹤》《內陸帝國》湊成“人心大戰陰暗慾念”三部曲。流浪漢,是《妖夜慌蹤》裡可怕的白麵無眉怪人,也是《內陸帝國》裡的兇悍惡魔,林奇故事裡的惡靈都是肉眼可感的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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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部曲提供了三種結局:《妖夜慌蹤》中“殺妻”的男主角重建自我,怪人消失,他回到故事之始;《穆赫蘭道》的女主角受惡念控制,墮入光明和黑暗兩個極端時空重複輪迴;

正因人們對《穆赫蘭道》似有誤解,才難以接受更晦澀的《內陸帝國》,女主角正面殺死惡魔,斷絕了陰暗情慾、自毀、憤怒的負面,避免了噩夢,迎來新夢。

林奇雖被黑暗吸引,卻不歌頌變態和陰霾,他相信,人人冥想歸善,世上將不會再有恐怖主義和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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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林奇穆赫蘭道好萊塢影片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