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記》卷五十八《梁孝王世家》隨筆

到《史記》卷五十八，司馬遷的“世家”人物已經漸漸接近尾聲了。本卷的題目是“梁孝王世家”，但寫的並不是梁孝王一個人，而是把劉武、劉參、劉勝三人都寫入其中。“文不對題”，是司馬遷常常運用的寫作方法之一。

看看梁孝王劉武，這是漢景帝的弟弟，兩人是親兄弟，都是一個媽——竇太后的兒子。不知道為什麼，一般來說，母親都是愛長子，竇太后卻是偏偏疼愛小兒子，這種偏愛到“賞賜不可勝道”的程度。

這種偏愛，助長了梁孝王在建築規模上“築東苑，方三百餘里。廣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宮室，為複道，自宮連屬於平臺三十餘里。”這種建築上的超標，不僅僅是個人享受問題，而是直接要與皇宮建築的進行攀比。

這種偏愛，助長了梁孝王在出行規模上“出從千乘萬騎”。當時，皇帝的法乘是三十六乘，大駕是八十一乘，梁孝王顯然是要超越皇帝之上。

這種偏愛，助長了梁孝王“東西馳獵，擬於天子”，就是告訴人們：京城內有一位天資，京城外還有一位天資。

這種偏愛，助長了梁孝王“府庫金錢且百萬巨，珠玉寶器多於京師。”也就是說，梁孝王在資產上也不肯遜於做皇帝的哥哥。這是在經濟上的“叫板”。

竇太后對小兒子梁孝王的偏愛、寵愛、溺愛，帶來了梁孝王對哥哥皇帝的輕視、無視、蔑視，一場由皇室兄弟的對立愈演愈烈。

當漢景帝的太子被廢時，竇太后就有意讓梁孝王作為接班人的人選，希望景帝將來不要把皇位傳給兒子而是傳給弟弟。但漢景帝與群臣相議後認為此議不妥，就把自己的兒子膠東王立為太子。這時，梁孝王終於按捺不住了，組織力量進京暗殺反對將他立嗣的大臣。為虎作倀的刺客到了大臣袁盎那裡，袁盎對刺客說，“我是袁將軍，你們別弄錯了。”刺客直言了當，說“就是要殺你”。兇案過後，刺客出逃，兇器卻留在了袁盎的屍體上。

這種京城大案，肯定要下氣力偵破的。順藤摸瓜，背後指使人梁孝王很快浮出水面。我想，在兇案未破之前，漢景帝心中就應該有數了。此刻，竇太后採取不了“不食，日夜泣不止”的方法，向漢景帝施加一種來自母親的壓力，讓梁孝王得以過關。

還好，這種皇帝與皇弟之間的對立因為梁孝王的突然抑鬱而死而嘎然中止，一場皇室內部的大規模流血衝突得以避免發生。在中國封建社會皇宮史上，一位母親挑撥皇弟與皇哥的關係，還是非常罕見的。梁孝王死後，“竇太后哭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子’，景帝哀懼，不知所為”，更說明竇太后就是這對矛盾的肇事者。

有人這樣說，司馬遷在本卷裡面大寫特寫竇太后溺愛梁孝王，意在表明“溺愛出敗子”，希望為後世警戒。今天，我細讀本卷，感受到的卻是皇室兄弟之間的冷漠、無情和血腥。

這一切，都是為了獲得一個“皇權”，為了改變一個序位。（

2020

年

7

月

25

日寫於東京“樂豐齋”）

原作者：蔣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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