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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華爾茲到廣場舞

由 寧寧0918 發表于 美食2023-01-20

我是個愛跳舞的大媽,瘦瘦的,高高的,早年間有一個朋友說,你真適合跳舞。這可能是你唯一的強項了。

我覺得也是!

我現在50多歲了,最喜歡的就是廣場舞,實際上廣場舞這個說法不貼切,應當叫做第N套廣播體操。

我們現在天天跳的,其實就是第N套廣播體操,也不知是哪個大姐,我都忘了,在幾年前給我發了一個影片,前後半個小時。分成五段,有幾個小姐姐在直播間裡穿著運動服,蹦蹦跳跳,嘴裡還唸叨著:

“人到50,第二春,大家跟我這樣練……人到60,第三春,大家跟我這樣練”!

這個,我一見就非常喜歡。就開始在家裡比劃。沒多久,我就走出家門了。最開始是在院子後邊的小廣場牆根那兒,把手機栓在鐵柵欄上,用最大的聲音,也算是個小喇叭吧,這麼一播送,就開跳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我一個人跳的時間,僅有72小時……

72小時啊, 擱在現在也就是一套核酸的時間,三天之後,我就拉起隊伍了,第一個來參與的是小慧媽,然後就是小慧媽的街坊,然後就是小慧媽街坊的街坊……

但是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 裂變也就停止了。天氣晴好的時候,我們這個廣場舞小隊有30多個人,天氣不好的時候,也就是大概十來個骨幹。這就是我們的小團體了。

手機的功放聲音不大,也不擾民,大媽們耳朵都很靈,有幾個耳朵不靈,建議把聲音搞大的人,都被我們勸退了。因為她們生活在我們所設定的鄙視鏈底端。耳聰目明,胳膊腿有勁,這是我們這個大媽團體的一大特徵!

那些耳不聰,目不明之流,不能任意活動軀幹者,歸另一個大媽團體。她們那兒什麼人都有,什麼坐輪椅的,拄著拐的,管自己兒媳婦叫二姨的……

那個大媽團體的門檻低,她們不挑不撿,攬到筐裡就是菜,是個老人都歡迎。

我這人,給人的感覺大大方方的。可能源於我幹了好長時間的老師。幹起事來有板有眼,說起話來嘴裡利索,人群中有個大爺看上了我,他走過來悄悄對我說:你愛跳舞嗎?跟我們一塊兒玩去吧。

我問大爺:“您都上哪兒跳大舞 去呀?”

“我們有個據點,是個舞廳!”大爺向我比劃著,彷彿很神秘。

大爺之所以看上我,可能是有一次,我興致來了,拉著一個大媽在小廣場上跳了一段快三,被這位路過大爺無意窺見。他認為我也是舞林中人,所以,拉我去他們那個據點活動活動,對此,我可不敢伸頭邁步。趕緊推脫了。

不知為什麼,說出來可能沒人信,我這輩子有兩件事兒從來沒幹過!

第一,我從來沒有跟旅遊團旅遊過。我年輕的時候老出差,再後來就是和家人一起出門,我這人其實挺膽小,一出門,總有點害怕。生怕自己身體不好,犯了病,把人家的行程給耽誤了。我的確幹過這種事兒,所以從來沒有報團旅遊過!

二件事就是,我雖然會跳交誼舞,國標舞,但是從來沒有去過舞廳。那種收費的,無論是十塊八塊,還是三百五百都沒去過。我只是參加過單位的,或是朋友家的舞會。

舞廳給我留的印象,比較負面。當然這印象不是我親身親歷的,而是透過他人,口口相傳,挺嚇人的。

我們單位有個同事,他跟我說過,他們老家舞廳的事兒。那是在東北一個大城市,據說那裡的舞廳,是一個很紅火的生意,租個場子,弄點燈,再放個音樂,門口弄個售票的,一開張,一對兒一對兒的舞客就來了。

在舞廳跳舞的人,許多都不認識,拉在一塊就旋轉,至於為什麼就聚在了一起,咱也不太明白。

我這輩子有過兩個舞會上的舞伴,第一個是我前夫,第二個是我的男朋友。

當然還可以加一個,那就是我大堂哥。

跳交誼舞這事兒,是我大哥傳授給我的。音樂一起,他拉著我,在空曠的客廳裡,一圈一圈的旋轉著,跳著跳著我就哈哈大笑起來,那時候我才小學……

上大二的時候,學校掃舞盲。我因為已經掃過了,所以也不愛去。我那時很忙,成天倒騰點小買賣,還和朋友們辦個小報,也沒那麼多閒工夫。

再後來我有了男友,就是我前夫。陪他去參加他們單位舉行的週末舞會,就是我應盡的職責了。

他們單位是一個部隊的大機關,一到夏天的週末,就會舉行盛大的舞會。據說這個傳統,是當年蘇聯專家留下來的,空軍有很多工作,對技術要求很高,壓力也大。所以作為軍人,必須一張一弛。緊張的作訓和舒緩的生活,是相輔相成的。

仲夏之時,一到了週末,你看吧,小夥子們都精心打扮。盛裝出席。三接頭皮鞋擦得亮亮的,至於頭髮,無論是用髮蠟,還是用髮膠,都得讓它立起來點,那個時候就流行立起來的頭髮,怒髮衝冠,跟費翔似的!

我男朋友是個天生的舞者。他適合幹很多工作,比如說當老師,去教體育。再比如說當個職業的舞蹈演員,幹啥都行!

反正就是他們家族給他安排的那個工作,他幹起來很吃力。但遺憾的是,他也只能把這個吃力的工作,像扛大個兒似的,扛上一輩子!

我記得那時在舞會上,女賓最流行的打扮是連衣裙,中間要有個裙帶。然後就是高跟鞋。但是我用不著,因為我的個子本來就高,而且我也不太會穿高跟鞋,老崴腳。

我一般都穿芭蕾鞋,平底的船鞋,西四路口那有個鞋店,叫百花,當年北京很多女孩子都從那裡買鞋。平底鞋買來之後,還要加工,去修鞋的那兒安個鞋襻。這個很重要,旋轉起來的時候,踮著腳尖,掉鞋的事兒,我遇見過。

看來灰姑娘在慌亂間,遺失了水晶鞋的橋段,這也是有群眾基礎的!

我男朋友沒別的優點,舞跳的是真不錯。“大個”個子高,且挺拔。亭亭玉立,這個詞能夠用來形容男人嗎?如果能的話,那他就是那個樣子。

一身高高的個子,配上並不寬大的肩膀,再加上修長的手臂,和他在舞池裡旋轉的時候,讓我想起了老家賣麥芽糖的那個人。他把兩骨麥芽糖並在一起,順時針的攪呀,轉呀……在華爾茲舞曲音樂的背景下,我們兩個甜甜蜜蜜的轉,一圈一圈的轉。

用個漂亮點兒的詞兒來形容,那是愛的漩渦!

跳國標舞必須要有固定的舞伴,交誼舞倒能隨便找生人。因為國標的規定多,對兩個人的舞步配合要求也高。

男士是一個發動機,大個,就是我的前夫,他會用微小的肢體語言做暗示,驅動著我的做工。我們兩個就像是登對的內燃機與火車頭,在愛情的鐵軌上,酷哧酷哧的傳動著,前進著,行駛著……穿過白樺林,穿過綠山崗,一站一站都是歡樂的風景。

當然,寫到這裡,“好景不長”這個詞也該出現了。我和大個結婚後,沒多久也就離了,會舞跳,對於媳婦來說,沒有任何 意義,如果你是個不孕不育患者的話。當然其他優點也沒同樣啥用。

離開了大個,我又認識了一個男人,現在想起來他,我還會微笑。他長得好甜呀。像個泰迪熊。那握著鋼筆斜體書寫的大爪子,毛茸茸的。他還有一雙玻璃彈球似的綠眼睛。冰冰涼的。發燒的時候看著他的雙眼,勝過吃退燒藥。

有一次我們單位組織去青島開會,與會期間,大家跑到海邊去玩。這位熊大先生穿著游泳褲,在沙灘上打排球。女同志們離的遠遠地,望著他,面面相覷,怎麼說呢?那時候海濱浴場裡的白種人還不太多,望著這位渾身毛茸茸的泰迪熊,再看看我,大家不知說什麼好。但我覺得他不錯!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熊大先生在香港自家的宅子裡,舉行過好幾次舞會。香港人對國標舞非常感興趣,把它定為社交的必修功課。其熱度遠超過大陸。無論是港島上層人物,還是各路名流,都自小學習,深諳此道。

什麼賭王的幾太啊,什麼小超人的第幾女友啊,都會在各路舞會上出現。香港的舞蹈教室也特別多,學芭蕾的,學中國舞的都不多,大多數都是教國標的,各個生意興隆。

和熊大先生在一起跳舞,最大的特點是慢,而且穩重。就像是一隻小鳥和一個氣球,小鳥撲拉拉的飛,氣球呢,在空中盪漾飄逸。他們其實也相互喜歡……

音樂與舞蹈是愛情的乙方,善於精準服務,提振昇華。就像是烤冷麵裡的洋蔥碎,涮鍋子裡的韭菜花。焗鴨胸裡的黑松露,炸薯條裡的番茄泥。

既然舞蹈這麼美好,那我為什麼從來沒有涉足過舞廳呢?這就得源於我遇到的兩件事情了!

第一件事發生的時候,我還上小學三年級呢。

上世紀80年代初,我大哥哥有一個戰友,他喜歡跳舞,老在他們家裡舉辦舞會。

我記得我和另一位剛上小學的姑娘,被各自的哥哥姐姐帶到他們家裡,我們兩個小傻子不喜歡跳舞,哥哥姐姐們在客廳裡自行旋轉,而我們就在他家的走廊裡跑來跑去。捉迷藏。小女孩就喜歡這,我舉著一杯冰淇淋跑,那個女孩兒追。

我們兩小傻子,順著樓梯一口氣跑到了最頂層。這是一幢三層的小洋樓,我噔噔噔的跑到了三樓走廊的盡頭,一看前面沒路了,只能站在那裡等死!

我貼著走廊盡頭的牆壁站著,側過臉準備犧牲。無意間,我透過窗戶縫發現,大哥哥的一個朋友,叫小軍的,和一個年輕的大姐姐在屋裡面對面的翩翩起舞。他們跳的那種舞蹈,我從來沒見過。

他們幹嘛呢?追過來的小女孩,看到我在好奇的趴在窗戶邊偷看,她也把臉湊了上來。

“他們在幹嘛呢?真奇怪!”

是啊,我們兩個小女孩覺得奇怪,一定是小軍哥哥喝多了,他站不穩了。他們貼的那麼近。再後來呢,小軍哥哥慢慢的把女孩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褲兜裡,不出來了……

追我的那個小女孩,小聲對我說:“你猜,小軍哥哥兜裡有沒有瓜子?”

我看了半天,堅定的回答:“沒有。要是有,早就掏出來了!”

他們就那樣擁抱著,搖晃的動作很慢,然後倒在那個沙發上……我們兩個覺得沒勁,後來就蹦蹦跳跳的跑下樓了。那個小姑娘一看到她大姐,就高興的對大姐比劃著說:“小軍哥,兜裡沒瓜子,那個女在那裡掏了半天,也沒掏著。後來他們就打起來了,光膀子摔跤……”

聽了這話,屋子裡的好幾個大哥哥,大姐姐臉色都變了。他們面面相覷。有人走到客廳的 一邊,啪的一下,把功放音響停了。我大哥哥,皺起眉慢慢地搖了搖頭,嘴裡發出了一聲:cao!他對另一個哥哥說:“你丫是不是上去管管呀?”

“我管的著嗎?”那個哥哥發出了一聲冷笑,徑直走到客廳門口,隨手拿起羊剪絨的皮夾克,推門就出去了!

舞會就這樣散了!我和那個小夥伴戀戀不捨的,每人抓了一大把巧克力,裝到自己的兜裡,然後就被各自的哥哥姐姐拽上了吉普車。

小的時候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是又隱隱約約的覺得,這不是瓜子 和打架,那麼簡單的事兒……

據我所知,那時候,好多人都在家裡開舞會,一套音響,一個客廳,木製的地板上,一對對男女慢慢的旋轉,那是屬於哥哥和姐姐們的風花雪月!

但這些風花雪月,也伴隨著危險與災難。特別不好的那種。那個兜裡到底揣沒揣瓜子的哥哥,後來。突然間。就看不到了……

現在,他父親還活著呢。對於他的事,一家人,這半輩子都緘口不提。

還有另外一件事,是我的同事告訴我的!

哦,對了,就是那個東北的同事,他說他遇到過一件更可怕的事兒。也是在舞廳。

那天晚上他正和一個姑娘在跳舞,跳著跳著,突然闖進來一群人,有四五個,個個都是壯漢。他們徑直奔同事就來,領頭的一個,把那個姑娘一把就給揪走了,然後摁在地上就打。我這同事想去勸勸,但是卻被人攔住了。

過了一會兒,從人群中衝出一個男的,單挑!打那四五個壯漢。試圖救出那個姑娘。雙方廝打得非常厲害。血肉橫飛的那種。這時,有一個人,掏出了兇器……

“再之後呢?”

我打聽。

那個東北同事瞪著眼,對我說:“哪有再之後啊,我還不趕緊跑,還圍著看呀,我這人天生膽兒小……”

但是結果還是出來了,過了幾天,全城都傳遍了,重大刑事案件。一死三重傷……

舞廳也被勒令關門了。

我這人活了半輩子,好多事兒也鬧不明白。我的腦子特別簡單,兩點一線,直來直去的那種。

有人說,跳交誼舞會影響夫妻關係,我跟我老伴現在偶爾在家,也跳交誼舞,特別是深秋,沒來暖氣的那段時間。倒是不影響夫妻關係。暖氣來了,我們也就歇了。但是,如果我總去外面的舞廳,和別的男人跳交誼舞呢?

這個問題在我,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因為我覺得那種旋轉,那種甜蜜的旋轉,應當只屬於愛人之間。其實華爾茲真的是一門非常優雅,非常美好的藝術,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圓舞!

圓滿之舞,多好啊!所以它只能夠屬於相愛之人。相伴的人。我又怎麼捨得,把它給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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