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饑荒頻繁的年代，無論哪個人，都是把吃飯當做頭等大事，就連號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也不能免俗，這幾天鎮上來了好多僧人，到處化齋，據說都是周邊寺廟下來的，老百姓嘆息不已：“這世道要不好，連唸經都沒法安穩！”

這天小鎮的王秀才帶著從省城採辦貨物回來，還沒到門口，就聽到管家在呵斥一個老和尚：“去去去，我們這不化齋，肚子餓就忍著，你們和尚就知道畫符騙人，餓死你們也是活該！”

老和尚哀求道：“施主，你行行好吧！老僧年紀這麼大，多活幾天，少活幾天都無所謂，我是替小徒兒來求齋飯的，孩子太小，餓的發飄，路都走不動了！求您發發善心，看在佛祖的份上，幫他一把吧！”

“哈哈，你們的佛要是真管用，還能讓你餓肚子？你去求佛祖吧，我管不了！”管家聽了非但沒起同情之心，反而哈哈大笑，帶著幾個下人將老和尚趕走。

“住手！”王秀才看得義憤填膺，大聲喝止，“管家，你膽子不小啊！我出去才幾天，你就敢胡作非為？走之前就叫你施粥放賑，救濟災民，你滿口答應，可今天一回來，你不但沒有絲毫救濟，還無法無天地低欺負他們，你想造反啊！？”

王管家一看少爺出現，還沒來得及向他問好，就被訓斥，嚇得臉都白了：“少爺息怒，息怒啊！您的話我哪敢不聽啊，您沒走的時候我就開始做了，但您去省城的第二天，老爺就說了，如今饑民遍地，糧價高漲，咱們王家是糧商，正好藉機大賺一筆，施粥給窮人，那是將銀子丟進大水，不準在做！”

“這老爺子，越活越糊塗了，讓我讀聖賢書就是為了計算百姓？再說老百姓餓的走投無路，這邊還囤積居奇，引得民怨沸騰，這不是引人家來咱們家搶糧嗎？”王秀才氣的直跺腳，接著吩咐管家，現在開始，立刻施粥，老爺那邊不用理會，我去擔當！

自從去年開始，王老爺就退休讓兒子掌家了，家裡是少爺說了算，既然公子發話了，下面的肯定要照做，管家忙帶著下人忙活去了，王秀才上前扶起剛剛被推倒的老和尚，又從乾糧袋裡取了幾個大饅頭，放進老僧的缽盂裡。

“大師，下人無理，請多包容！您先拿這些吃的填點肚子，我們王家待會就開始放糧，您和那些小師傅，鎮上的百姓，以後每天都可以過來喝粥！”

老僧聽到這裡，面容一肅，雙手合十：“善哉善哉，救一人易，活十方難，施主一念之仁，救蒼生無數，老衲誠感大德，但求以滴水之勞，還湧泉之恩！”

王秀才聽他竟能說出這樣的話，吃了一驚，仔細打量了下這老和尚，見他衣服鞋子破破爛爛，那件僧袍更是汙穢不堪，而且雙目無神，實在不像什麼人物，當下隨口道：“大師客氣了！”

老僧見秀才不以為然，便指著下人正在搬運的兩副瓷枕，說道：“老衲便為這兩幅枕頭各批上一句偈語，請公子指正！”說完就借了紙筆，寫了兩段話，分別從枕頭的鏤空花紋中塞了進去，告辭而去！

王秀才不明所以，但老僧寫的偈語已經塞入枕中，這瓷枕除非打碎了才能看到，他自然捨不得，再加上他每天有許多事要忙，所以好奇了一陣子就忘了這事。

王府施粥的事情傳開後，每天都有很多饑民來此施粥，那位老僧偶爾也帶著小和尚出現在隊伍中，鎮上人都說秀才老爺是活菩薩，他們靠著施粥終於度過了饑荒，迎來了春天。

這天中午王秀才剛剛睡著，就聽到一陣悉悉索索，接著聽到吱吱亂叫聲，知道是老鼠搗亂，他睡意正濃，本來懶得理會，但這次老鼠鬧得實在太過分，幾次閉眼都被它們吵醒，終於忍無可忍，他身邊沒什麼事物，順手將自己的枕頭朝老鼠的方向擲去！

只聽彭的一聲脆響，瓷枕被摔得粉碎，王秀才這才清醒過來，後悔不已，他正想讓下人來驅鼠，突然發現碎瓷片中有個紙團，這才想起老僧的偈語，他過去撿起了一看，只見紙上寫著六個字：“此枕因鼠而碎！”

王秀才渾身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忙打破床上妻子的枕頭，想看看裡面寫著什麼，果然裡面也有個紙團，展開一看：“此枕因枕而破！”

“好厲害！神算，神算哪！”秀才驚呼道，若非親身經歷，哪知道世上竟有這等高人，忙穿好衣服，叫管家去請老和尚。

“小可慚愧，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大師，恕罪恕罪！”管家費了好大勁找到老僧後，王秀才連忙迎上去，為過去的忽視道歉。

老僧微微一笑：“施主宅心仁厚，救這一鎮百姓，功德無量，何必客氣？”

“大師，你既然有這通曉天機的手段，為何……為何……”王秀才很想知道，老僧既然能預知未來，為何如此落魄寒酸，但這話太犯忌諱，不好開口。

“也曾白玉為堂金作馬，而今鶉衣百結贖前罪！老僧洩天機太多，本立誓不再理會俗事，但感念公子大德，破例而為，緣分僅此一次，公子要問何事！”老僧似乎知道秀才要問什麼，因此事先就告訴他，我就能回答你一個問題，你要珍惜！

王秀才凜然一驚，知道這老僧是提醒他，不要因為旁的事情分心，忙問道：“大師，聖人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們王家已經富甲四代，我是第五代，能不能熬過去，求大師指點！”

老僧默然良久，才說：“天道難知，多行善事！”

說著又寫了一句偈語送給王秀才，囑咐他說：“脫困之道，就在其中，你絕不能開啟，除非以後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去求見貴人，讓他過來開啟這個紙條，他就能幫你！”

老僧說完就告辭而去，後來不知所蹤，連他的弟子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光陰似箭，十多年時間匆匆而過，原本富甲一方的王家因為種種變故，已經窮的揭不開鍋，看著病倒在床上的妻兒，王秀才知道最艱難的時刻到了，他想起老僧的話，隨便扔了個石子確定貴人方向，發現竟是和自己毫無關係的縣令，但事已至此，只好咬牙拿著紙條朝縣衙而去。

知縣正在大堂辦公，聽說有秀才來獻寶，就讓他在堂下等候，但秀才執意要大人下來親眼看看這寶貝，縣令無奈，只好起身離桌。

他剛剛離開大堂，就聽卡拉卡拉一陣巨響，年久失修的大梁已轟然倒塌，幸虧人不在屋裡，否則就危險了， 知縣暗道一聲慶幸，再看秀才的寶貝，只是一個捲成團的紙條，開啟一看，竟是十個字：“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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