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裡的小油燈點亮了，林春暖看到茅草屋裡透出的光亮，都想去那裡待著了，雖然只是一盞油燈，但也滿足了林春暖的一點幻想，前世的夜晚是不會有黑暗的，只要你想，隨處都有燈光。

但自打來了這裡，林春暖除了在茶莊那一晚，這還是第一次在靠山村的夜裡看到燈光，油燈的光並沒有多亮，但還是把林春暖的心裡照得亮堂堂的，讓她對生活更有了奔頭。

她知道，很快她的家裡也會有油燈，她的家裡也會有光亮，這就是她在不斷地努力後，會擁有的嶄新的日子，改變家裡的環境，是林春暖目前最迫切想要做的事，她想要讓家人過上更暖心舒適的好光景。

“娘，你們回來了。”

林春暖只是站在院子門口朝茅草屋那邊看，聽到有腳步聲傳過來，就側過頭看向西邊，月光下，能清楚看到張柳和錢奶奶他們回來了。

“回來啦，你說需要四個，我就拿了六個回來，老村長家拿了三個，你茂嬸家拿了三個，他們都沒要錢，說是隨手就能弄到的東西，哪用花錢買，實在不好意思，等到弄了竹筒再還他們也一樣。”

林春暖對茂嬸沒印象，但老村長她聽了好多次了，竇旺好也感謝他當年的照顧，孃親也感激他能那麼輕易地答應了自家蓋房開地，林春暖對這位老村長的印象很有些改觀，雖然對真人的印象還有些模糊，大概原來的春暖也沒見過他幾次。

不過，她還是很感謝村裡人無私的幫助，靠山村的人在林春暖的眼裡，一直是自私和刻薄的，現在看來，也不都是那樣的人，主要是林老太太給她打下的烙印太深刻，林春暖幾乎覺得靠山村的人都那樣了。

“夠用了，夠用了，明天咱們自己去砍些竹子多做些竹筒就行了，等到晾好了，正好去還人家，錢奶奶、明子叔、豆子叔，辛苦啦，這大晚上的還陪著我娘跑一趟。”

幾個人連忙擺手，錢奶奶也擺手說到，

“這哪算個事兒，正好吃飽了去溜個彎。”

錢奶奶的身體大家都是知道的，這麼說也只是為了安大家的心罷。

如果不是錢奶奶的身體不好，明子也不會出工都把他娘帶在身邊了，今天這一天的辛苦，大家其實都挺擔心，也正因為如此，林春暖更感謝錢奶奶的付出，真是個善良熱心的。

“錢奶奶，您這一天可真是累著了，咱們趕緊進屋歇著。”

林春暖扶著錢奶奶進了院子，明子和豆子一個捧著三個大竹筒，也跟著進了院，院裡此時靜悄悄的，沒人。

“旺好呢？”

沒聽到竇旺好在家的聲音，張柳隨口就問了一句，彷彿家裡就該是這樣的，竇旺好就是自家的一份子，不見了就得惦記著，這感覺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樣。

“去茅草屋那邊了，幫著安子叔他們搬行李，也該回來了。”

林春暖回了孃親的話，說話間，就聽到院門響了一下，

“看，回來了。”

果然，竇旺好很快就進了屋，

“都回來了，天都晚了，大家早點兒休息吧，明天事情還好多呢。”

竇旺好主動給錢奶奶和林嬸打好了洗涮的水，端到了屋子裡。

“瞧瞧這孩子多有眼力見兒，比我們家明子強多了。”

明子和豆子已經回了茅草屋那邊兒了，不然聽到自家孃親的嫌棄，不知道得多傷心呢，林春暖偷笑，別人家的孩子永遠都是自家孩子的榜樣，原來古來有之。

那邊安排著錢奶奶和孃親睡下了，這邊林春暖卻出了屋，又有一撥茶葉晾到了時間，她和竇旺好得把茶葉裝進茶筒裡，因為只能靠著月光，兩人接著竹匾一點點的裝，很小心，儘量不讓茶葉碎得太多。

“過兩到去鎮上，咱們也買一盞油燈回來吧，晚上要是做什麼事情，也能有個亮照著，上次你自己裝茶葉，是不是裝了很久？”

月光再亮，跟眼前的光也是不一樣的，又怕把茶葉裝灑了，肯定很費功夫。

“還成，我習慣了，多少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也沒覺得不好做。”

竇旺好確實是熟悉了夜晚就是這樣帶著點淺淡月光的，那種一下子明亮了好多的環境，他反倒不太習慣。

“你一個人過，可真是吃了不少的苦，以後啊，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吃的、用的，都得好好的改善才行，就像這油燈，我們又不是用不起，雖然油燈不是特別的亮，但相對月光來說，還是更實用些。”

竇旺好倒不覺得有多實用，因為他晚上也沒什麼事情做，自然在天色暗了就上炕睡覺了，天色亮了就起床，燈不燈的，確實不是生活的必須品，但現在看著林春暖裝茶小心了又小心的樣子，就知道這樣子她是不習慣的。

“嗯，你說得也對，以前我是沒事兒做，才覺得不需要油燈，以後咱們活兒多了，肯定晚上也有很多時候是閒不著的，還是有個油燈方便。”

只要是為了林春暖好，竇旺好就覺得一切都是需要的。

“那咱們就說好了，下次去鎮上，你要記得我們買油燈，還有啊，我們還要買些紙筆墨硯什麼的回來，不認字以後肯定要吃虧的，雖然現在看著是一筆投入，但以後肯定有用得著的地方，收穫肯定大大超出我們的投入。”

林春暖現在說什麼都是好的，竇旺好一百個響應，

“行，你說買什麼，咱們就買什麼，你高興就好。”

這話聽起來怎麼就那麼曖昧，清亮月光下的承諾，總是很容易讓人動心的。

可看著竇旺好在淡淡的月光下，認真的表情，林春暖又暗刺兒了自己一句，拿個小少年尋開心，自己這是有多猥瑣，還當自己是二十大幾的女青年呢，現在可是個八歲的稚嫩小丫頭，不要想太多噢。

“你還要幫我想著，要給春曉買幾個雞蛋回來，春曉盼了好久，想要吃雞蛋羹呢，咱們家裡的雞，要想下蛋還得等很久，先買幾個讓他吃著，也算了了他一個長久以來的心願。”

一想到八歲的林春明捧著小碗吃蛋羹，兩歲的春曉就連一口都分不到，林春暖心疼弟弟之餘，就更是憎恨林家那一大家子人，不只是林家老太太信心、惡毒，林家老爺子也沒有為大房這邊做過任何的主。

林大慶就更不用說了，是恨不得把全家人都貢獻給他孃親驅使著才甘心的，至於兒子吃不吃得到一碗蛋羹，在他眼裡根本就不是個事兒，孩子只是家庭的附屬物，只是娶了媳婦之後，順帶產生的額外贈品，還是不值錢的，有和沒有對他沒什麼影響。

林春暖甚至想，當初自己剛穿過來那天，林大慶突然做出把半死不活的自己抱出屋的舉動，是不是怕自己死了家裡就少了個小勞力了，不然，依著他的個性，自己的死活他應該不怎麼會放在心上的吧。

這麼想著，林春暖的心裡就是一緊，她有感覺，這種感覺不是她自己的，對於這個男人，她可是沒有半點兒信任和依賴的，這應該是原來那個林春暖的意識，不管怎麼說，這個男人也是她的親爹爹。

林春暖不禁在心裡替她嘆息了一聲，遇著這樣的爹，也是她的不幸了，如果她生在別人家裡，有爹孃護著，絕對不會這麼小小的年紀就香消玉殞的，當然啦，沒有她的逝去，也不會有自己的重生，世間的事就是這麼因果迴圈著的。

“怎麼發起愣了，睏了麼，那你回去睡吧，我自己來就行，這些茶葉裝完，最後兩鍋茶也晾好了，我很快就能做完的，你回吧，快回去睡吧。”

竇旺好以為林春暖找覺了呢，趕緊攆著人回去。

“我沒睏，就是想到林家的人，有些無奈而已。”

聽到春暖的話，竇旺好想著今天林嬸回來時，有些紅腫的眼睛，心裡也有些不好受，當時春嬌回來叫人的時候，嗓子都要喊劈了。

“春暖，你不要再想他們了，你和林嬸既然帶著弟弟、妹妹從林家出來的，那跟他們就不再有關係了，和離之後帶著孩子離家的女人，那孩子們就不再屬於夫家，這可是自古就有的習俗，只是很少有婆家人會捨得媳婦把孩子帶走罷了。”

“也就是你們林家那樣的人家，才能做出這樣不要臉面的事情來，我原來還覺得林家爺爺是個心善有擔當的，哪想得到，他們林家的人都是一樣的，如果我爹孃沒死，他們一定捨不得我，才不會讓我出來單過受欺負呢。”

想想了爹孃，竇旺好有一瞬間的愣怔，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到底是已經離世六、七年了，再如何想念，那些記憶都已經不是十分的深刻，竇旺好想著，也許十年、八年之後，自己再也不會記得爹孃長什麼樣子了。

“旺好哥，我想你爹和你娘肯定是很喜歡你的，就聽你的名字吧，旺好——興旺美好，那是想把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你呀，你爹當時知道你娘生了個大胖兒子，肯定是開心得不得了。”

竇旺好聽了春暖這話，不但沒開心，反而把頭垂了下去，

“誰知道呢，也許沒有我，我爹孃還活得好好的，有時候我想，我娘要是沒有生下我該多好，我爺爺和爹爹就不會那麼早死，他們會和我娘和妹妹一直生活下去。”

‘啪’的一聲，林春暖一巴掌拍在竇旺好的手上，打得他手上的一把茶葉都散了，

“你爹孃和你爺爺的死，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們是得了病才去世，沒有你，他們也是一樣的結果，跟有沒有你沒關係。”

竇旺好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是啊，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又沒做過什麼，而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活著，如果爹孃地下有靈，希望他們沒有後悔生了我。”

“這些都是你曾經教過我的，春暖，謝謝你，能遇到你，真是我的幸運。”

竇旺好一想到曾經那個躺在山腳下，因為飢餓和疼痛昏倒的小姑娘，也就很慶幸，自己當時鼓起勇氣走了過去，不然哪有自己現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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