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夢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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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後主李煜素有“千古詞帝”之稱，他的詞以亡國降宋為界分為前後兩期，前期詞主要反映宮廷生活和男女情愛，後期詞主要反映亡國之痛和去國之思。

我們熟知的大多數李煜代表作，都是他的後期作品，比如，《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以及那首驚豔世人的絕命詞《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等。

（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

相形之下，李煜的前期作品由於受題材和境界所限，知名度稍遜。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李煜的前期作品質量差、水平低。恰恰相反，李煜的前期作品，語言綺麗柔靡，藝術風格獨特，《長相思·一重山》便是其中的驚豔佳作，其詞曰：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李煜劇照）

這是一首典型的“秋怨”詞，表達了閨中思婦對離人的無限思念，以及思而不得帶來的無限哀愁。

其巧妙之處在於，詞人把這份感情描繪得深藏不露，不寫思婦的容貌、神態，不寫室內的擺設、裝潢，而是側重於展現她的眼中之景，用以折射她的心中之情。

（閨中思婦）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放眼望去，是一重又一重的山巒。山，那麼遠，天，那麼高，霧氣濛濛的水面浸染著絲絲寒氣，我的思念像楓葉一樣紅。

菊花開，菊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菊花開了又落，轉眼已是深秋。塞北的大雁已然振翅南飛，可我思念的人還沒有歸來。我痴痴地看著悠悠的明月照在簾子上，隨風飄飄然。

一重山，兩重山；菊花開，菊花殘。意象的疊加折射了思念的深沉。煙水寒，楓葉丹；雁高飛，人未還。鮮明的對比襯托了哀愁的濃重。一個意象疊加，一個襯托對比，是這首詞的兩大特色、兩大妙筆。

（李煜畫像）

《長相思》作為經典詞牌名，通常用來抒寫離別相思之情。但是，人世間有很多種離別、很多種相思，不僅限於男女，不僅限於愛情。

比如，清朝的納蘭性德就寫過一篇《長相思·山一程》，抒發了塞上將士對故鄉的深深思念，論藝術成就絲毫不遜色於李煜的《長相思·一重山》，論思想深度，則是更勝一籌。其詞曰：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納蘭性德《長相思》）

那是在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納蘭性德跟隨康熙皇帝出關東巡，祭告奉天（今遼寧瀋陽）祖陵。二月二十三日，出山海關至塞上，東北邊塞的苦寒氣候引發了詞人對京師家鄉的思念，更讓他體會到守邊將士的辛苦與不易，於是有感而發寫下此詞。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跋山涉水走了一程又一程，將士們向著山海關日夜進發。夜深了，千萬軍帳中仍是燈火通明。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外面風雪交加，思鄉心切的將士們卻無法入睡。他們在故鄉，何曾聽過這樣凜冽的風雪聒噪之聲。

（納蘭性德劇照）

雖說納蘭性德的這首《長相思·山一程》有模仿李煜《長相思·一重山》之嫌，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它的後世知名度和認可度。

比較而言，李煜的“一重山，兩重山”、“菊花開，菊花殘”都是同一意象的多重疊加，而納蘭性德的“山一程，水一程”、“風一更，水一更”則是不同意象的多元疊加，手法上更嫻熟，感情上更激烈，實乃神來之筆。

那麼，李煜與納蘭性德，兩大頂級詞人同寫《長相思》，各位讀者又認為誰更勝一籌呢？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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