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故事裡，屢次提到去龍虎山張真人那求符，而且屢試不爽。今天的兩個故事有點反諷張真人的意味。

真人府法官

張道陵的後裔，屢次被朝廷冊封為天師真人，又多次被廢掉，期間反覆了好多次。我一共認識三個張真人。年少時在來松認識的張真人被朝廷冊封為三品，後來被侍御所參撤掉封號。成年後，我在保定和武林認識了另外兩位位張真人，屬於五品銜位。

這三個張真人打扮差不多，一身整齊的道裝，但是都很平庸，連《雲笈七籤》都不知道。（注：雲笈七籤是大型道教類書，包含教理教義、本始源流、經法傳授、秘要訣法、氣法、金丹、方藥等）。而他們手下的法官卻的確會法術。

來松那個張真人和姚姓人家有遠親，姚家曾投書求真人除妖，他就派了一個法官來。法官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設定法壇作法，然後告訴主人：“妖魅已除去，在你家墳地的樹林裡。”主人到墳地去看，果然有條一丈多長的大蛇死在樹林裡。

我有個親戚，女主人得了狂病，夏天穿棉襖，冬天穿裙子。法官到來後閉目靜坐了好久，睜開眼睛說：“這不是妖，是冤鬼，我沒有辦法治理。你可以向城隍投書。”主人寫了訴狀到城隍廟燒掉，主婦不再發狂，但是半年後就死了。聽說這個女人曾打死過一個婢女，把屍體扔到了井裡。

我在武林認識的那個張真人，他手下的法官格外厲害。聽我朋友于君說，他有個遠親姓葉，是蘇州人，在外地做生意。某天，他老家的屋子裡忽然出現一雙繡鞋，離地一尺多高，虛空而行。次日，在繡鞋上方又出現了一套裙子，腰以上什麼都沒有。就這樣作怪了十多天，葉某回來，家人趕快告訴他。

當時有個朋友和葉某在一起，朋友說道：“趕快找個道士來驅妖！”空中傳來聲音道：“何必找道士，你先做個和尚吧！”朋友的帽子突然著火，把他的頭髮燒掉大半。朋友鼠竄而去。

葉某說道：“我聽說張天師在杭州，馬上就去投訴。”空中回答道：“你如果敢去，我就殺了你的孩子！”當時他兒子正在院子裡玩，突然昏厥倒地。葉某更加氣憤，大聲說道：“生死有命，不是妖魅所能左右的。”毅然出門。他到了杭州投書，張真人派了一個法官來，照例需要交納紋銀四十兩。葉某送上八十兩，只求法官趕快出發。法官說：“不要著急，我已經給蘇州土地神傳書，你家周圍已經佈下天羅地網，妖怪跑不了！”

一天之後，法官帶著兩個力士到來，這兩個人都用黃色的布條束著額頭，手拿三股鋼叉。法官穿著一件大氅，他又給葉某全身貼上符咒，開始在院子裡作法。另外找了一個房間，讓葉家老小都躲到裡面關上門，凡是有縫隙的地方都貼上符。

法官用淨水洗了眼睛，在法壇上踏著罡步唸咒，兩個力士持叉站在左右。法官忽然對著某個方向一指，力士對著那個方向叉去，空中掉下一個背心兒，上面的刺繡非常工整。片刻後又得到一襲長裙，就是平時看到的那件。到了下午，法官好像在空中捉到了什麼，放到瓶子裡，他說是妖物的婢女。但是葉某什麼都沒看到。瓶子不斷晃動，裡面傳出啾啾的聲音。法官在瓶口貼上一道符，瓶子不動了。

到了夜間，法官的步子更急，一個力士喊道：“妖物逃到裝碳的簍子裡了。”法官吸了一口水，對著簍子一噴，轟的一聲，震得葉某耳朵嗡嗡直響。在看簍子裡，出現好多烏龜腿一樣的東西，還在一伸一縮地蠕動。從此後妖物絕跡。我朋友于君說，他舅舅親自去過葉家，葉某還領他去看了作法的地方。《三異筆談》

上清宮除妖

吳郡有個姓狄的人，是某官員的僕人。官員女兒被妖物騷擾，想了很多辦法都沒除去。因此寫了訴狀讓狄某去龍虎山，乞求張天師除妖。

到了龍虎山，只見宮殿森嚴，門牆高大，到處都掛著牌子，上面是各路神仙的名字。看門人進去稟報，過了兩個時辰，出來說天師召見。狄某進去後，只見天師坐在蓮花帳中的虎皮椅上，旁邊簇擁著好幾位法官。前面擺著金印和寶劍。狄某跪下，把訴狀呈上去。天師看了後，皺著眉頭沉思好久，然後和法官耳語了幾句，不知道說的是什麼。法官寫了一張紙條，讓狄某拿著紙條去找上清宮的道士。

狄某走到上清宮前，看到一個穿短道服的道士，正挑著一擔糞。狄某把紙條拿給道士看，道士看後笑起來，說道：“天師賣符，動不動就得到上萬的錢，殺生的事卻讓我們來做。真是可笑！”說完拿出一個小木盆，裝上涼水，又拿出一面銅鏡扣在盆子上，然後在銅鏡上畫符。畫了好幾遍，盆子裡的水開始沸騰。最後凝結成一道白氣直衝天空。忽然霍的一聲，白氣消散，盆子裡的水點滴不剩。

道士說：“行了，妖物已經除去。”狄某很高興，說道：“我回去稟報主人，必定厚謝。”道士只是冷笑並不回答，收拾起東西，挑著糞走了。

狄某回去覆命，聽主人說，道士作法的那天，小姐房間霹靂一聲，空中拋灑下很多鮮血，妖物已經絕跡了。後來，這個官員準備了一百兩銀子，還有一襲新道袍去上清宮酬謝。而道士避而不見，只好嘆息著返回。《諧鐸》

鐸曰：“具大本領者，必不裝大幌子。故布衣擔糞中，有拿妖手段。而人乃於富貴中求奇士，是猶向蓮華帳底買符籙也。”

紀曉嵐在《閱微草堂筆記》中提到，他和張天師以及法官們交流過。法官說自己不懂符咒的原理，只是按照前人傳授的方法去做。而且必須要有天師的法印符咒才有效。紀曉嵐問他認識的那個張真人：“如果在荒郊野嶺遇到妖怪，沒有準備能制服嗎？”真人說：“就好比我是個大元帥，草寇聽到元帥到來，就早早逃走了。如果沒有軍隊，沒有兵器，草寇又不認識元帥，那就只能被草寇所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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