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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得過了,狗都不吃

由 天上有朵雨中的雲 發表于 美食2023-01-15

1

前幾年的同學聚會,袁萍一次也沒參加。同學們也不意外,畢竟她生意做得大,據說公司裡上百號人,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然而今年,她居然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就赫然現身了。

更意外的是,她是坐在輪椅上,由人推著來的。

原本熙熙攘攘、一片喧鬧的包廂瞬間鴉雀無聲,唯有眾人的眼神傳遞著一個訊息:“這是……袁萍?怎麼坐上輪椅了?”

不知道誰率先喊了袁萍一聲,眾人這才鬆鬆散散地奉上虛偽的假笑,紛紛問她腿怎麼了。

袁萍一句話讓全場驚掉下巴:“前夫要跟我同歸於盡,開車到處亂撞,我跳車,車輪從我腿上軋過去了。”

眾人驚呆。

“那你前夫呢?坐牢去了嗎?”

袁萍笑著攏了一下鬢角的頭髮,舉止相當優雅。然而她朱唇輕啟,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沒呢!車子從我腿上軋過去之後,撞上防護欄,翻了,他也死了。”

“媽呀,怎麼會這樣?”眾人唏噓,隨即議論紛紛,圍著袁萍七嘴八舌。

袁萍笑:“今兒大家聚會,說這個太掃興了。這樣吧,改天你們去我家,咱們慢慢聊。那個,人齊了嗎?”

“沒齊,還差梁超呢!”老張嚷嚷:“這龜孫,老子讓他早點到早點到。嘿嘿,估摸著剛回國,倒時差呢!你們別站著啊,先入席,我來給他打電話。”

不多時,包廂的門被撞開,姍姍來遲的梁超抱歉道:“對不住同學們,我來晚了。”

一桌人紛紛起身歡迎,他挨個念人名,唸對了皆大歡喜,唸錯了罰酒一杯。一圈結束,一個聲音響起:“梁超,好久不見!”

梁超循著聲音看去,頓時心一凝。

“怎麼,不認識我了?”輪椅上的袁萍向他歪了一下頭,笑得三分嫵媚,七分俏皮。

2

袁萍是衝著梁超來的。

多年前,她跟梁超有過刻骨銘心的一段。若非家裡反對,他們現在也許正過著舉案齊眉的小日子。也許濃情蜜意沒羞沒臊,也許偶爾拌個嘴逗個樂,也許像其他夫妻一樣,扛不過七年之癢,雙雙出軌,同床異夢,貌合神離。

誰知道呢?但總不至於像她上段婚姻這般驚悚慘烈。

當時悲劇發生後,她媽哆嗦著問她:“以前跟你很要好的那個梁超,媽聽說他也離了,只可惜現在人在國外,你看,你倆……”

袁萍早就沒了梁超的聯絡方式,她記得分手那天,梁超哭得比她還兇,抱著她一遍遍地問:“不行了嗎?真的不行了嗎?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他把袁萍的腦袋狠狠摁向自己的胸口,彷彿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的胸腔。

那種悲痛的窒息感,袁萍到現在還記得。

袁萍在這次的聚會群通知裡,看到了梁超的名字時,就拿定了主意去冒個泡。

她想給彼此一個機會。她想,如果梁超在見過了她現在的樣子之後,還有意跟她複合,那麼這一面將是個很好的開端。

如果他無意,她只當是參加了一次普通的聚會,也不尷尬。總好過私下聯絡他,暴露了心意卻又失敗要好得多。

這天,梁超從上場到下場就沒正常過,光顧著喝酒,啥也不說。

中途他上廁所,非把老張也提溜去。進了廁所,啪一聲摔上門,在裡頭倚著牆哭。老張拍他肩:“嘿,嘿!哥們兒,別這樣!都是命,都是命啊!”

梁超問他到底怎麼一回事。老張說:“我也不太清楚啊!就聽說她前夫的公司虧損嚴重,想讓她拿錢救一救,袁萍不答應。那會兒他倆的關係已經很僵了,男的外頭有人,袁萍怎麼可能幫他?結果就……唉!”

“不過你看,”老張又說:“她現在單身,你也單著。這不你倆的緣分又來了麼?哥哥我能力有限,也沒能在國內給你安排什麼好差事。你要真能跟袁萍牽手成功,她那麼大一個公司,還愁沒你的用武之地?”

梁超吸了吸鼻子:“她這些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告訴你什麼呀?我也是知道她要來參加聚會,才臨時去打聽了一下。你說咱們前幾年在群裡說聚會,她一次也不來,怎麼唯獨這次來了?依我看,她就是衝著你的。兄弟,聽哥一句勸,你要真不嫌人家身體不健全,想追的話,那就別猶豫。咱也不單單是為了錢,關鍵是你倆有感情,對不?”

3

兩個人在廁所聊了太久,直到一桌子人等得不耐煩,開玩笑說他倆不會私奔了吧,這才推門而入。

誰都看出來,梁超哭過,還哭得很兇。

散場時,梁超做了一個讓所有人意外的舉動:在袁萍的輪椅距她的車還有十來米的時候,忽然大步上前,於眾目睽睽之下,橫抱起了袁萍。

司機錯愕地拉開車門,梁超小心翼翼把人送進去,隨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酒勁給了他一時之勇,他對早已心裡有數的袁萍說:“我送你回去。”

袁萍跟梁超就這麼閃電般地高調複合了,羨煞一眾婚姻生活處在水深火熱中的老同學。

別的夫妻是相看兩厭,他們倒好,三十五六歲的人,整得比小年輕還要熱烈浪漫。梁超反正還沒入職,袁萍又不用打卡報道,兩個人成天膩歪在一起,彷彿要把曾經丟失的那些時光全補回來。

說到她跟前夫是怎麼一步步反目成仇、最後險些搭上性命的時候,梁超趴在袁萍失去知覺的腿上哭唧唧。袁萍笑著刮他鼻子:“你一個老爺們兒,怎麼比女人還愛哭。當初咱倆分手的時候,你的眼淚就沒斷過……”

“那還不是為了你麼?你要是好好的,沒遭這趟罪,我能這麼傷心麼?”

袁萍笑笑,只聽梁超一轉話鋒:“老張給我安排了個工作,有點遠。我要去的話,下週一就得入職。以後每天早出晚歸的,就沒這麼多時間陪你,也不能給你做早餐。”

其實複合的這兩個月以來,梁超一直在等袁萍提出,讓他去她公司幫忙。他是在國外混不下去才回國的,但對誰也沒說實話,就連老張也以為他是思鄉情切,才舍下國外的富貴回來的。

可惜老張的能耐就那麼點大,介紹的工作待遇差,梁超不想去。

可袁萍的回答令梁超大失所望:“這有什麼關係呀?早餐有阿姨做,我進出都有人照顧,你忙你的,不用擔心我。”

梁超不想去老張介紹的公司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複合的事,幾乎所有的同學都知道。他再去別的地方謀職,顏面何存?他們鐵定會認為袁萍並不多看重他。檸檬精們更會嘲笑他,賣力巴結舊情人,結果半點好處撈不著。

4

梁超去新公司報道,哪兒哪兒不痛快。他心裡有怨又不敢言,把那份憋屈透過負面情緒表現出來。

袁萍瞧出他不對,問他怎麼了,他倒在沙發上感慨,公司狗屁事多,把人當牲口使喚。袁萍笑笑,伸手給他揉肩捶背。

無數次差點衝口而出的“不如我去你公司得了”,最後都被他僅存的理智和尊嚴壓下。

反倒是袁萍忽然開口:“要不你去我公司吧!”

梁超身子一顫,極力保持鎮定:“你公司的業務我都不熟,能行嗎?”

“試試看吧,很容易上手的。”

袁萍苦笑,就在昨天晚上,老張打來電話,各種寒暄鋪墊,最後說:“梁超都回來了,幹嘛不讓他替你分擔啊?是信不過還是咋地?”

袁萍知道,這是梁超的意思,他想去她公司。

可袁萍剛從前段婚姻裡摘出來,可謂經歷了九死一生。她跟前夫正是現實利益牽扯太深,才走到那一步。她不想再跟男人有任何經濟利益上的牽扯,至少不要這麼快牽扯上。

梁超的急切讓她十分失望。他們更是互相從對方身上,看到了各自厭惡的東西。

梁超看到了袁萍身上那種生意人的精明市儈,而袁萍則從梁超身上初見索取的端倪。

曾經愛得死去活來,分別時痛不欲生,重逢時欣喜若狂的戀人,就為著這麼一樁事而心生嫌隙,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袁萍給梁超安排了一份閒職,就當白養著他。

可梁超偏偏要證明自己,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袁萍挖來了一個客戶,滿心期待著袁萍的肯定。可袁萍一句話使他多日以來的辛苦打了水漂:“這個人不可靠,不談。親愛的,這些事有人做,你就別操心了。我見不得你累。”

梁超跟老張喝悶酒,老張苦笑:“人心變得真快啊!你不嫌她行動不便,好心替她分擔,她卻防賊一樣防著你。女人心海底針喲!”

梁超臉色陰沉,他真後悔那天藉著酒勁兒在一眾同學面前耍了一把威風。原以為那次聚會是他命運的轉折,愛情事業雙豐收,不想他一片赤誠打了水漂,心愛的女人早不似從前那麼純真。

5

一個月後的一天,老張的公司出了大事急需用錢。借了一圈不夠,來問梁超借。

梁超當初在國外投資失利,生計都成問題,這才回的國,哪有錢借他?他想跟袁萍開口,又不想在她面前丟面子,謊稱當初跟前妻離婚是淨身出戶的。既為自己的窮找到了絕佳的藉口,又跟她那個陰狠毒辣、險些要了她命的前夫形成了鮮明對比,深為自己的機智而得意。

可萬萬想不到,袁萍居然連這區區的小忙都不肯幫。她冷哼一聲:“老張跟你關係這麼鐵,知道你當初離婚淨身出戶,就不該跟你開口。”

那一刻梁超有些失神,看著坐在輪椅裡矮了自己半截,喝著他親手磨的咖啡的袁萍,以近乎無情的口吻拒絕了他這個微不足道的請求,他失望到了極點。

隔天,在老張再度打來電話催借的時候,梁超心一橫,去財務以袁萍的名義支走了二十萬轉給了老張。

當晚,兩個人終於撕破臉面,大吵一架。梁超終於忍無可忍,猛拍了一把桌子,吼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信我!你把我跟你前夫當做了同樣的人。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麼要跟我複合?”

“不是我要跟你複合,是你找我複合的。”袁萍冷冷道。兩手死死掐著毫無知覺的小腿,微微顫抖。

“你少來!誰不知道你去參加聚會是衝著我?”長久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不被承認的憤怒,一直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憋屈,令他氣血上湧,理智全無:“你知道你跟以前變化多大嗎?早知道你這麼冷血自私,我根本就不會接近你!我不嫌你坐輪椅,任勞任怨地照顧你,可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我他媽真是空歡喜一場,以為總算能跟你破鏡重圓。沒想到我心裡的那個袁萍死了,早就他媽的死了!”

熟料他這一通痛苦地哀嚎非但沒能震懾住對方,反而引得袁萍哈哈大笑。那是一種嘲諷與不屑的笑,看穿了謊言之後的意味深長的笑。

事已至此,袁萍也不打算再給他面子:“梁超,你怪我不信任你,你又對我說了幾句實話呢?你明明就是在國外混不下去,為什麼不承認呢?連換了好幾家公司都幹不下去,其中還跟一個公司發生了勞務糾紛。你跟你前妻離婚,真是淨身出戶的嗎?你們為了爭那點兒財產,打了好幾場離婚官司,最後還是你前妻讓步,只要了車子和女兒的撫養權,把房子給了你。你不務正業,想發偏財,把房子賣了拿去投資,結果賠了個一乾二淨。梁超,這就是你嗎?你以前是這麼自私自利,毫無責任感的男人嗎?你說我變了,你又何嘗不是?我心裡的那個梁超才死了呢!早他媽死了!”

梁超瞠目結舌。他在國外的這些事,包括他跟前妻打官司撕逼的事,他從來沒跟任何人提過,連老張都不知道。而前妻跟他的同學朋友們根本不在一個圈子。

唯一的可能,袁萍調查過他。

袁萍只後悔沒有更早一點託人查。如果早知道他那些年的精彩人生,她根本不會去參加那個聚會。更不會有這個看似美好、實則荒唐可笑的開始!

在經歷了一場險些送掉性命的婚姻之後,她對男人的信任度直線下滑。那些在常人看來無傷大雅的謊言,到了她這裡都變成了難以容忍的人性汙點。她之所以給他一個閒職,不過是顧念曾經的情分,給彼此一份體面罷了。

6

或許因為理屈詞窮,或許因為滿心的希望落了空,梁超砸了一隻杯子洩憤。熟料這小小的舉動竟然嚇到了袁萍,她迅速抖著手撥通了一個號碼,隨即,門被轟一聲撞開,兩個保安衝了進來。

梁超懵了!他被袁萍的騷操作震驚了。可是看她的臉色,又不似偽裝——她是真的在害怕!

她因他隨手砸了個杯子而拉響了警戒,開啟了防禦模式。

她在決定跟他撕破臉面之前,就把公司的保安叫到家門口待命。

她非但不信任他,甚至認為他有可能會危害到她的人身安全——和她那個瘋狂的變態前夫一樣。

梁超在心裡罵了聲“我操”,然後哈哈大笑。

袁萍說:“你走吧!我讓他們送送你。”

梁超說:“袁萍,你病了,你病了你知道嗎?而且病得還不輕。”

袁萍沒說話,她在梁超苦悶的冷笑中疲憊地閉上了眼。

病了也好,變了也罷,還不是這操蛋的現實逼的嗎?這世界紛亂,人心複雜,誰能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人是鬼呢?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怎麼可能再像十多年前那般天真無邪?

她渴望有人陪,但更怕遇到鬼。她事事小心,處處提防,如履薄冰。如果這病讓她一輩子都得不到幸福,那她也認了。

讓她放下防備,像從前一樣全身心地倚賴男人,是她今生再無法做到的灑脫。

他指責她病得不輕,他又能好到哪裡去呢?明明帶著見不得人的私心,卻故作深情。

演得太過,騙過了他人,也騙了自己。自以為一片真心錯付,卻不知那帶著索取心思的所謂真心,狗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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