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物道 ©
物道君語:
中國瓷色載著中國瓷,走向繁華勝景。現代的我們,什麼時候能等到下一個繽紛。
清秋之時,色彩爛漫難收,不禁想我們的生活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顏色的?
鴻蒙太初,古人的生活並不多彩,一貫的粗布葛衣素衫,單純的石頭、泥陶所作之器,都是大地色。唯有自然的鮮花、綠葉、藍天、白雲、朝霞、晨光,表達著色彩的豐富。
圖|物道 ©
但也正是對色的嚮往,古人使出渾身解數將色彩遍染生活的各處,其中人們率先在瓷之上,塗抹色彩。
從樹上摘下梅子青,又染上雲朵的白,或掠取一片朝霞色,慢慢地胭脂紅,嬌黃、孔雀綠……一個個在華夏大地閃亮登場,“亂花漸欲迷人眼”。
不過這一個過程艱辛漫長,至少走了三千多年。
好在,世界因此一點點地漂亮起來,生命中有了五彩斑斕的勃勃生機。
圖|擬見 ©
當凝視一件青瓷時,總是幾分驚喜,幾分熟悉。
這世界怎麼會有這麼曖昧的顏色啊!它從湖邊來“客舍青青柳色新”,從山裡來“兩岸青山相對出”,從天上來“一行白鷺上青天”,或雨裡來“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青無處不見,所以熟悉;然而似乎唯有留心之人才能看見其色,古人卻能體味其中並創造青瓷,所以驚喜。
誕生瓷之青,也極其玄妙。在燒造瓷器之初,青的出現彷彿是與生俱來般的,因為自然界的“鐵元素”無處不在,它的存在使原始瓷器無可避免地泛青、染青。
那時的匠人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也不想搞懂,只振臂歡呼,一點一點描摹心中理想的青色。在湖上千峰創造“越窯青”,仿造雨後的將晴未晴做出“汝窯天青”,因枝頭上令人兩腮發酸的梅子有了“梅子青”,還有清朝的豆青、粉青。
青之色有許多對季節、山水、生命的體味。
它的美,就像李清照的“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人們為它的顏色感到悅目,為它表達生命的優雅感動悸動。
白是天上的雲,飄飛的雪,晶瑩的冰,和銀河落九天。
最白的白,是唐人的邢窯白瓷。簡直像晴日無邊無際,一朵雲直剌剌放出光來一樣,白得耀眼,直至人心。
因為唐人所追求的白,就是把瓷土中的鐵如同剔除雜質般,把原材料瀝得純粹了還不夠。唐明皇下令,讓工匠在瓷之底部刻“盈”字,有盈滿之意,追求白要像雪、像冰、像雲一樣,不帶任何一點點的摻雜。
唐人對白的追尋,就是對淨的極致。
白的巔峰之後,從宋人開始,不再執拗於至純至淨,定白瓷上開始刻花;到明朝,白有了味道,叫甜白,不再追求外在的白,而是強調內心的需要;日漸又有了象牙白,豬油白……
不禁想起蘇東坡與友人大醉一夜後,他說:“不知東方既白”。
人們對瓷之白的追尋如是,從非淨不可的執念,體會到白其實就是驀然回首,那些真誠、明淨依舊。
“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劉蘭芝故事裡深情的孔雀,正是中國的綠孔雀。
每每展翅時,狹緣的翠綠色羽毛像鱗狀一樣整齊排列,光線下流出似藍又似綠的光芒。
孔雀于飛,只此青綠,在瓷色上古人稱“孔雀綠釉。”
擁有它,來源於久遠的從前,宇宙一個超新星突然“boom”的爆發了,照亮宇宙的同時四散出大量的元素,“銅”飛入地球。
被古人撿起,在800°的火中鍛鍊,始創藍綠色的孔雀綠釉。凝視一件孔雀綠釉瓷時,總是覺得神秘,它來自外太空,也是中國的綠孔雀。
雖然因為古代對溫度的把握還沒有科學上的精確,總是存在輕微的偏差,使得銅生綠彩藍彩,分不清是青是藍還是綠。
但也不必分清,當它偏藍時,像大海的顏色,浪潮湧動,朵朵浪花簇起,還有一點點透明。當它偏綠時,是孔雀的翠羽,如星如光如銀河灑落青青荷塘。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只此青綠,美得就像一粒美人淚。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寂寂冬日以後,隔岸春花像爆炸的煙火,紅透半邊天。這就是紅,鮮活明亮,如生命,如希望。
或許是愛到深處,人們對紅無法自拔。先是在陶器上塗一抹紅,然而它會隨著時間漸漸發暗消失。人們又另闢蹊徑,發奮圖強,企圖燒出永恆的瓷之紅。
其實紅的誕生也在於“銅”,只不過必須是1300度的高溫,且只允許10度左右的浮動。溫度若低,就紅得黑,高了則就燒飛。
燒紅,是古人需要突破的一項技術革命。
在不寬容的條件下,宋人不經意間燒出了鈞窯紅,然而驚鴻一瞥;元代實現了純紅,然而太暗;直到康熙年間,江西巡撫郎廷極督理景德鎮窯務時,才燒出了紅極一世的“朗窯紅”。
從此,郎紅像突破寒冬的花,照亮生活,與整個瓷的世界。紅得萬彩,寶石紅、珊瑚紅、美人祭、豇豆紅、桃花浪、桃花片、海棠紅、娃娃臉、美人臉、柿紅、棗紅、橘紅、礬紅……
瓷之紅,爭姿鬥豔。
瓷工們也勝利了,中國人對色的追尋,這一刻終於從混沌初開,走進了繁花盛景的春天。
“胭脂用盡時,桃花就開了。”
胭脂色,便是桃紅,一想到就心頭小鹿亂撞的顏色。
就連總是一臉深沉的杜甫,見到桃花開,也雙眼明媚,“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喜歡她蕊心的深,也喜歡她花瓣的淺,淡妝濃抹總相宜。
圖|動脈影 ©
但這一點點相宜,古人在煅燒胭脂色時,需要加入一點點“金”。直到富貴的清宮廷 ,才燒出了胭脂釉。
在800℃左右的低溫下,金焙燒以後,就變成了桃紅色。有時深,像女孩緋紅的臉頰,巧笑倩兮。有時含金量少,桃紅就淡,如同被春雨浸透,有些淡淡的水色,人們親暱稱它“胭脂水”。
比胭脂水更淡的稱“淡粉釉”,淺得極,嫩得就像嬰兒的臉頰,可望不可及。
胭脂釉雖然出現得晚,但自誕生以來便綿綿不絕,延續到雍乾和更晚的時期,乃至現在仍被許多人喜歡。
胭脂釉很貴,金很貴,童心未眠的人們更貴。
那份對“粉”的格外喜愛,也是對稚嫩、輕盈、青春、浪漫的一切美好的期許。
春天來了,山裡響起黃鸝翠鳥的歌唱,黃鸝身上明黃的一抹,輕盈可愛,叫做嬌黃。
鮮如春天剛抽條的嫩葉,柔弱不能自理,一股新風吹來,不勝微涼的嬌羞,令人不忍觸碰。
嬌黃確實是太嫩!
明代的瓷工們,給一件素胎上釉,不是從前的“蘸”,也不是“刷”,而是舀起一勺釉料,淋一薄薄的透明釉,再舀起一勺黃釉水,一澆而下,帶著水光的輕盈,點點飛落,胚面勻稱有致。
是故,也稱“澆黃” 。故宮博物館耿寶昌這麼說它:“(明代)弘治黃釉最佳,黃色嬌嫩,如雞油一般;釉面光亮,如一泓清水。”
黃天后土,嬌黃是大地上最輕的色彩,像早春的迎春花兒,靜悄悄地開,但會帶來油菜花田那樣的呼啦啦的鮮妍可愛。
自此,帶著皇家沉重鐐銬的黃,自由了起來,到康雍乾,各種清新的黃日漸頻出:檸檬黃,淡黃、淺黃、薑黃……
一抹黃,讓你輕輕走進春天。
桃花浪、娃娃臉、豆彩、梨青、秋葵綠、松花綠、西湖水、灑藍、寶石藍、雞油黃、魚子黃、牙色淡黃、月白、魚肚白、牙白…… 瓷色之多,不枚勝舉,只是像春暖花開夢醒來,載著中國瓷,走向繁華勝景。
感謝前人幾千年的努力,讓我們看到中國瓷色的五彩斑斕,也在其中體會到了它的勃勃生機。
不過也憂慮地想起那句:“現狀如果過於優秀,很快就會成為負擔。”無論是青,東方白,郎紅,古代匠人所創造的瓷色巔峰,現代還沒能超越與衝破。
馬未都在《瓷之色》不止一次提到,古代瓷工有著不屈精神。為了美好的世界,美好的色彩,他們一次又一次突破極限,一代又一次創造五彩繽紛的世界,哪怕經歷千年才燒出真正的白,哪怕經歷三千年才有真正的紅。
慢慢長河,我們的繽紛,不知在此時,不知在何時?
但希望,總是時!
圖|物道 ©
參考資料:
《瓷之色》馬未都 著
《飲流齋說瓷》許之衡 著
猜你喜歡
- 2022-11-29瞭解家譜的常用詞語,能更好的成為一名合格修譜人
- 2021-07-17古墓裡挖出詭異“酒杯”,怎麼喝都喝不空,X光下專家恍然大悟
- 2021-07-04中國古代沒有衛星,是怎麼畫地圖的!網友祖先是牛逼的
- 2021-04-1783.75㎡北歐兩居,把最大的臥室留給孩子,自己卻住隔斷房
- 2021-04-14三生三世2個哥哥的胭脂,4個哥哥的白淺,卻通通敗給了1個哥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