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凱歌的口碑跌成今天這樣，簡直不敢想象。

他身上導演的標籤似乎已經淡去，成了滿身爹味的『阿瑟文學』創作人。

在一檔節目中，他和陳紅一邊吃燭光晚餐，一邊探討一顆玉米爆出爆米花需要多大能量。他們的兒子陳飛宇一直站在背光的地方聽他們高談闊論。

過了一會兒，陳凱歌似乎終於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兒子，忙呼陳飛宇上前吃飯：「阿瑟，請坐。」

實際上現場並未再新增多一把椅子，於是陳飛宇單膝跪地，接受母親陳紅投餵。

這段cut在網路上爆火，陳凱歌成了『講究人』、『貴族』的代言人，當然，是含貶義的那種。

在網友眼中，他們一家是如此不接地氣和矯揉造作，似乎受封建殘餘荼毒甚深。

甚至有熱心網友私信陳飛宇：「阿瑟，你吃飯能坐麼？」

被陳飛宇刪除了資訊。

2.

可是，在1993年，『霸王別姬』上映的時候，陳凱歌幾乎把國內外各大影展的獎項拿了個遍。

他是中國電影史上公認的第五代開山立派式導演，帶領中國電影走向了國際。

過往的豐碑如一座大山，他再難翻越。

以前，對他寄予厚望的人會期盼：「不知道陳凱歌什麼時候能拍出一部超越『霸王別姬』的電影」，後來人們降低了要求：「只要能拍出和『霸王別姬』差不多的電影就行了」。

而今天，再提『霸王別姬』似乎已經成了不合時宜的事。

『霸王別姬』成就了陳凱歌，也埋葬了陳凱歌。

拍『霸王別姬』的那段時光，是多少人一生中不斷夢迴的高光時刻，每個參與者都對這部電影用情至深。

那時候大家都是窮人，但所有人身上都有一股勁兒。陳凱歌在片場總是高談闊論，他知識儲備豐富，會講畫面裡的哲學含義。

戲外他總請人喝北京那種便宜的豆汁兒，他們一邊喝豆汁兒，一邊為戲裡某個劇情爭得面紅耳赤。那是屬於少年們的黃金時代。

飾演程蝶衣的張國榮到了北京，水土不服，發高燒、壞肚子、流鼻血，體重迅速下降，但他說這樣很好，更貼近角色。1

他入迷到一邊發著高燒，一邊練習壓腿。

張國榮極其喜愛『霸王別姬』劇組，他曾說：「這才叫拍電影，下的本錢，做的準備功夫，對藝術的尊重程度，都是香港達不到的。」

陳凱歌那時候是粗糲的、果決的、充滿力量的，還不會把「要當一個體麵人」掛在嘴上。

有一場戲，張國榮說他的臉太乾淨了。陳凱歌讓助理去親張國榮幾口。助理不敢。陳凱歌毫不猶豫地上前，在張國榮臉上親了幾口。這一幕，充滿名士風流和少年意氣。

——這樣的事，陳凱歌以後可能不會再做了。

3.

『霸王別姬』讓陳凱歌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一切，可惜拍完這部電影，他身上開始出現沉沉暮氣。

拍『霸王別姬』的時候他沒有車，拍完後他的配車規格高了起來。

他派司機去機場接人，戴白色手套的女司機開的是加長版凱迪拉克，車裡是琳琅滿目的名酒。

過往劇組充滿活力與爭執的場面再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導演這個怎麼拍？」

他成了高居殿堂的大師，再也沒有下凡來。

雖然陳凱歌有生之年可能都無法再拍出像『霸王別姬』一樣巔峰的電影，他的少年心性也沾染了暮氣，但網路上對他的嘲諷其實也有牽強附會之嫌。

比如「阿瑟，請坐」那一幕，其實是節目組特意為他和陳紅設定的環節，主要是為了體現夫妻情深。兒子是場外嘉賓，給兒子添了椅子情節就不浪漫了，失去了主體的意義。

不過，陳凱歌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年輕時針對『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引發的輿論，他曾當眾甩下：「做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而如今他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面對輿論他更多的是沉默和冷靜。

正如「阿瑟，請坐」那個節目的後半場，夫妻相互贈禮，陳凱歌送給陳紅的是一盒襪子，因為陳紅不愛穿襪子。

而陳紅送給陳凱歌的是一把梳子，這把梳子是陳紅離世的外婆送的，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陳紅送梳子給陳凱歌，是希望不管他得到的是掌聲、榮譽，還是誹謗、誤解、批評，都能保持頭腦清醒。

而送完梳子，節目中的一個「阿瑟，請坐」片段引發了這麼廣泛的輿論，陳紅的話就這樣一語成讖了。

1援引韓喬『念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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