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歷史記載，伊河的源頭在欒川縣陶灣鎮三合村，緊挨的第二個村子叫磨坪，屬於山間的小盆地。

磨坪村路邊，看到一位大叔正從地裡收白菜。耕地是河灘裡改造出來的，面積不大，緊貼公路的小道，從一個垃圾池邊上蜿蜒而上。大叔先用

籮頭

（方言：豫西地區挑東西的一種圓筐）把白菜挑到路邊，再轉到一輛小推車上，然後推回家。

大叔姓劉，已經70歲。白菜種子是老伴兒買的，種的時候，說是一種新品種白菜，葉子大幫子小，吃著好吃。等到現在，別家白菜都已經窖藏起來了，他們家種的白菜卻根本不會卷芯。

前幾天下過一場雪，還是黃色嫩芽的白菜芯，經過冰凍，就像開水燙過了一樣。大叔說：“白菜籽是人家買的，能吃了吃點，不能吃了喂畜牲。”聽大叔的話，似乎夫妻倆有些生分，關係不是很融洽。

劉大叔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一家搬到了欒川縣城。上午的時候，女兒回來看過他，家裡還有一個四門不出的小兒子，28歲了。“娃子在家看牛呢！”問起兒子怎麼不來幫他，大叔低聲說，臉上沒有表情，似乎不太願意說起兒子。

原來劉大叔還有一些駝背，走路需要拄著柺杖。挑著空筐還好辦，要是裝滿白菜，可怎麼上來呢？

看看時間還早，於是把車停好，跟了過來。

地裡的白菜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卷芯，捲住的只是白菜心，不少菜葉子都被雪壓倒在地上。“

這讓玩兒

（方言：這些日子，近些天）只顧著摘

棗

（方言：指山茱萸）唻，下雪前沒顧上管，都叫凍壞了。”大叔說。

地裡放著一把菜刀，劉大叔直接用菜刀沿著地面砍掉，每筐裝了三五棵，就要挑上去。作者告訴他，多裝一點兒，一會兒幫他挑上去。

“你擔？那隻怕老好了。哖家只怕不會種地吧？”聽說幫他挑白菜，大叔挺高興，告訴作者：年輕時候腿受過傷，後來又患上了類風溼，天氣一變，疼的不會走路，十棵八顆還能挑上去，再多就挑不動了。

大兒子住得遠，很少回來，一年裡大多數時間在外地打工，具體在什麼地方，大叔也不清楚。家裡養了一頭牛，一頭豬，種些地，平時家裡三口人也不在一起幹活。

“不幹點啥不中呀，自己種地嘍少買點，要不然啥都得買，那會中？咱不是跟人家大幹部一樣，不幹活有錢花，咱要是不在土裡扒叉點，能給嘴困住。”劉大叔說話很輕很慢，就像怕累著一樣。“娃子們，也不中，那城裡頭，連一屁股大菜地也沒有。光圖好看哩，哪兒哪兒都是栽的樹，也不種菜，吃啥都得買。俺孫子們還得上學，花銷通大著唻。鎮暫多少還能幹動，真要是逶爬不動了，那再說吧……”

“你家老哩年紀有多大？看著你，跟也幹過莊稼活一樣。”路上，劉大叔終於露出了笑容。告訴作者：小兒子其實有點精神疾病，都已經28歲了，除了放放牛，幫著他媽乾點農活，連個生人也不敢見，成天躲在小屋子裡頭不出來。

看到劉大爺推著白菜，石圈裡的黑豬探頭出來，哼哼叫著。

“餓死你哩，

得正

（deizheng，方言：剛剛的意思）吃了，又叫喚啥唻，再叫換，也給你殺吃嘍……”大叔罵了一聲，放下車子，從兜裡找鑰匙。

“不往家裡拿，就擱咱地下室，吃嘍，再來掏。”

大叔家的整個院子是在山坡邊上，用石頭砌起來的，豬圈的右面，留了兩間地下室。

“你等一會兒啊，叫我回家尋尋鑰匙，也不知道是擱家唻還是掉地裡頭了，咋尋不著了。”說著，劉大叔開始回家，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又轉過頭：“哖也回來歇歇吧？”

大門口堆放著很多不知名的植物，說不清是藥材還是引火的柴禾，問大叔，他說：“這是榨油吃唻。”山裡耕地不多，也沒有種花生和油菜，每年秋冬季節，大叔都會到山谷裡割這種野生的植物，榨成油食用。

可以看出大叔一家也是勤快人，種了不少玉米。“來屋裡坐吧？外頭老冷呀！”

作者拒絕了，對大叔說：“叔，你趕緊尋鑰匙吧，給你白菜搬進去，俺們就走了。”

“那中，哖等等。”大叔回屋裡去了。

進院子的時候，緊跟著大叔，只顧著看滿院子的玉米，不太注意大門的側面，劉大叔進屋了，才聽見旁邊嘩啦一聲。

“你多大了？”作者問。

“我，嗯……”他含糊的回答了一聲，隨即躲進小屋，把門關上。

看相貌，這應該是大叔的兒子。

大叔找到了鑰匙，正要出去，電話響了。“木你是待該死了？那是啥人，你都往家裡頭領，

決地

（方言：指室內地面）弄髒了你是會拖？一會兒沒在家，你就么蛾子，咋不趕緊死了……”

“哎呀，來藥（yuo，方言，一個）客，你是……”老年機的聲音很大，大叔一下子臉紅了。

“就你家客多？歐（方言：豫西稱牛為ou）飲了沒有？白菜薅完了？娃子藥吃了沒用？你那是豬

地鬧

（方言：指頭），咋會說啥都記不住……”

尷尬的出來大叔家院門，看見對面山坡上一位大媽獨自在已經摘過的山茱萸林裡，溜果子。劉大叔紅著臉，沒有說話，提著一個水桶，低著頭，向廚房走去……

後來透過其他村民瞭解到，劉大叔家裡，只有女主人當家。看著村民臉上詭異的笑容，似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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